翘楚

　　高三倒计时，贴满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连学校门口便利店养的狗都知道高三越来越近，压力越来越大。平时路上见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高三学子，它都会吠得小声些，以免打扰高三生边走路边休息。

　　但有一个人的精力仿佛用不完似的，上蹿下跳。

　　下课铃响，时全毅喊他：“走，吃饭。”

　　程翘言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卷子，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的表。“有事儿，不吃了，帮我带个面包吧。”

　　时全毅朝着他的背影喊：“什么事啊，能比吃饭还重要？”

　　没得到回答，时全毅又问乔楚：“他干嘛去了？”

　　乔楚：“我又不是他的管家，我怎么会知道？”

　　但乔楚心里也嘀咕着：他就这么急匆匆走了，到底是什么比吃饭还重要的事？

　　三月份，学校里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校园歌手大赛。

　　原则上，初三、高三的学生是禁止参加校内活动的。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碰上脑子不清醒的初三高三生。因此，活动公布时，并没有刻意去强调参赛者的年级。

　　这不就给了一个会钻空子的高三生机会。

　　程翘言现在很会看官方公告，完全没看出来对参赛者年级有限制。

　　那他参加，合情合理吧。

　　初赛定在每天下午下课到晚自习上课前的五十分钟，为期五天，参加初试即为报名。

　　刚开赛人肯定多，程翘言特地等到周三。

　　程翘言到达音乐厅时，前面还有三位选手，他是14号。学生会的同学给了他一个数字贴纸，贴在衣服胸口处，还有一份需要填写的报名表。

　　两分钟后，15号选手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嗨，程子哥。”

　　他回头一看，是老熟人。

　　又来了一个会钻空子的初三生。

　　“哟，这不是初三生吗，你也能参加？”

　　初三生身高长得很快，上次见还不显个，现在站起来已经快赶得上程翘言。

　　他把手搭在程翘言肩上，“你高三生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程翘言填好报名表，递给学生会的同学，同学把话筒给他，让他上台。

　　没有吉他的程翘言略显拘谨，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淡定淡定，你都过了省级比赛的初试了，小小校园歌手大赛，还不轻松拿下。

　　他清了清嗓，准备开唱。

　　“等等，”台下的音乐老师突然叫停，“程翘言，你知道你高三了吧？”

　　“我知道啊，也没说高三生不能参加啊。”

　　音乐老师犹豫了会儿，拿起话筒，说：“你先唱吧。”

　　唱完再找个理由给他淘汰掉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程翘言高一高二都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音乐老师亲眼见证他一次又一次，失败。

　　高一那年，唱劈了，初赛都没通过。

　　高二那年，继续参赛，进到复赛，又被淘汰。

　　这已经是第三次。

　　音乐老师一方面怕程翘言被其他老师骂，一方面又想让他参加了结心愿。

　　终于，程翘言开口，唱完一首。

　　台下响起掌声，音乐老师也跟着鼓掌。三年来，见证了他的失败，也看到了他的进步。

　　取舍不易。

　　“好，回去等消息吧。”

　　程翘言下台，和即将上台的初三生击了个掌。

　　“等下，庞影舟，你知道你初三了吧？”

　　庞影舟指了指还没走留下观赛的程翘言，“那，高三生都能参加，我更能了吧？”

　　这个乐队，上梁不正下梁就一定会歪。

　　音乐老师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你先唱吧。”

　　庞影舟作为比程翘言还忙的初三生，实验加试、体育加试、初三复习都砸到头上，他还是挤出了时间练习比赛曲目。

　　且唱得比程翘言还好听。

　　又一曲结束，音乐老师跟着学生会的学生们一起鼓掌，转头对程翘言说：“你们乐队如果只能留一个，我建议是留他。”

　　“什么只能留一个，我们是分开参赛的，独立的个体。”

　　庞影舟的表现令所有人耳目一新，更是令他的老大哥程翘言刮目相看。

　　庞影舟从台上下来，程翘言问他：“你什么时候唱歌这么好听了？”

　　“我变声期结束了哥哥。”

　　以后乐队搞双主唱也不错，程翘言心想。算了，还是让初三生先考上高中吧。

　　程翘言回到教室里，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两分钟。时全毅带回来的面包在抽屉里，程翘言塞了几口，便拿出笔开始写卷子。

　　参加比赛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想挑战自己。

　　程翘言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唱歌水平一般，更擅长的是创作。今天庞影舟一开口，除了惊喜，他还突增一股压力。

　　但他不是做不好就放弃的人。第一年初赛没过，第二年复赛没过。没过，就好好练。

　　今年，怎么也得进个决赛看看吧。

　　进了决赛，再跟朋友们说吧。

　　周日，程翘言接到了音乐老师的电话，亲自通知他：“初赛通过，周一上午升旗仪式结束后，开始复赛，为期一天，还是在音乐厅。你自己抽个时间来参加吧，大课间，或者晚上吃饭那会儿，都行，我最多等你到八点。”

　　“谢谢老师。”

　　听得出程翘言很开心，音乐老师提醒他：“目前我没有上报，学校也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情况。万一学校要求你们退赛，别犟，听学校安排。”

　　“行吧，见招拆招。”

　　“没有招，该退就退。”

　　同样的话音乐老师也讲给了庞影舟听。

　　程翘言提前给音乐老师打了个电话，周一下午大课间，到达音乐厅参加复赛。

　　没时间练习一首完整的歌曲，程翘言把初赛的歌又唱了一遍。

　　音乐老师：“你准备决赛也唱这首？”

　　程翘言重点抓得非常好：“我能进决赛了？”

　　“没有说你能进决赛。但是万一，如果，假如，你进了决赛，唱新歌吗？”

　　“新歌，一定新歌。”

　　“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

　　音乐老师的消息还没等来，程翘言先接受到了班主任的召唤。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走到程翘言跟前，“进办公室。”

　　程翘言走后，乔楚问前面两人：“什么情况？”

　　二人摇头，“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班主任关上门，对着程翘言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什么本来很开心看到他进步啦，以为他收心啦，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唱个歌怎么算死性？”

　　“你不要顶嘴！”

　　好吧，程翘言双手背后，那就乖乖站着被骂吧。

　　班主任从程翘言高一开始讲起，什么时候犯过错，什么时候违反过校规校纪，什么时候考试发挥失常，什么时候让班主任伤心失望，全翻了出来。

　　骂得他嘴都干了，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做出总结和通知：“收收心，那个比赛不要再去了。”

　　“为什么？”

　　“又顶嘴！没有为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去不会影响你的人生。反而，如果你耽误了高考，才会影响你的人生！”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毫无逻辑。

　　程翘言反驳：“我参加比赛不代表会影响我学习啊，我上次考试已经恢复到我正常水平了。而且我以后就想走这条路，参加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

　　“程翘言，哪那么容易成明星啊，别做梦了。”

　　十八岁，不做梦，做什么呢？

　　“明星梦是难做，所以我现实一点，一步一步来。我参加比赛，不违反校规校纪，也不会伤害别人，我想不到不去的理由，除非我没通过复赛。如果我进了决赛，我一定会去的。”

　　说完，程翘言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座位上。

　　在等待音乐老师消息的期间，程翘言一直在练习新歌。每到下课，他就开始唱。

　　刚开始听，是挺好的，下课还有音乐。

　　但听了两天，就烦了。

　　唐格捂着耳朵问他：“这首歌给你钱了，让你宣传？”

　　“不懂欣赏，难道我唱得不好听吗？”

　　“不好听！”唐格转过身去。

　　“其实，还可以，挺好听的。”乔楚说出他认为的客观评价。

　　“真的吗？好听吗？”

　　乔楚点了点头。

　　程翘言信心大增，果然没选错歌！

　　音乐老师的电话在周四晚上才打来，他说：“我和校长谈过了，她同意你们继续参赛。”

　　“怎么做到的？”说实话，程翘言等电话等得心都快死了，真的以为自己没机会了。

　　程翘言心想，一定是老师用音乐感动了校长。

　　“你知道吗？校长是音乐老师出身，后来转了当语文老师，又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

　　是音乐感动的，没错。

　　音乐老师还提醒程翘言：“喜欢音乐没有错，可是不要总想着音乐会带给你什么。成名，歌手，写歌，发专辑，这些都不要想。也许你最后的结局，是跟我一样，当个普普通通的音乐老师呢。”

　　“老师你一点也不普通，音乐老师也很伟大。”

　　“行啦，好好练吧，周五比赛，祝你成功。”

　　程翘言是躲在楼梯角落里打电话的，他挂掉电话，安安静静走回班里。

　　下课，程翘言问乔楚：“周五下午都什么课？”

　　乔楚翻了翻课程表，答：“两节语文，两节自习。”

　　“语文老师肯定又要考试，占着自习写作文。”

　　“恐怕是的。”

　　“别写了。”

　　“别写？你有什么本事逃过语文老师的魔爪？”

　　“周五下午音乐厅，校园歌手大赛决赛，我进了，去看吧。”

　　去看我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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