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凤名槐

　　21
　　宋槐在原地昏了一天，被来来往往的神祇们指指点点。
　　“作孽哦！”
　　“可惜了，唉！”
　　宋槐发现无法外用法力后，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虽然面容没有变老，但是头发已经白了。
　　他赶紧爬起来，拼了命地往司命殿跑。
　　中途歇了好几次，快要断气的时候终于到了，此时司命法掌正在门口的水潭边喝酒。
　　看见他来了，一挑眉，道：“你来了？”
　　宋槐点点头，作鞠道：“叨扰法掌。”
　　司命阴阳怪气，道：“陛下之命，何来叨扰？”
　　说罢一挥衣袖，冷哼一声，就往司命殿走去。
　　宋槐连忙跟上。
　　司命殿里有一幅巨大的星盘，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看不懂的字符，串着如乱麻一样的线迹，远远望去，让人望而生畏。
　　宋槐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世命盘？”
　　司命瞧了一眼，道：“是因果。”
　　宋槐道：“可真是理不清。”
　　司命嘲笑道：“百因必有果，自己种下的恶必然在今后偿还，天道就是如此简单，何来理不清？”
　　听他一言，宋槐知道为何墨染选此人做司命法掌了。
　　足够简单！
　　效率高！
　　宋槐佩服地向司命拱了拱手。
　　司命法掌白了他一眼，把一盆漆黑的水推到他面前，道：“捞一个吧。”
　　宋槐指了指，哽咽道：“这是什么？”
　　司命暴躁了，一把夺过宋槐的手，直接给按到盆里，骂道：“哪那么多话，捞就是了！”
　　宋槐不明所以地从水里托出了一个红得吓人的水晶球。
　　司命嫌弃道：“不愧是代罪之身，运气就是背，这可是大凶的命数，宋神君啊，你自己给自己选得好啊！”
　　说着夺过水晶球，一把扔向那个命盘。
　　水晶球接触到命盘瞬间沉了进去，一个符号亮了起来，延伸出了一条极细的红线。
　　司命揉了揉眼睛，吐槽道：“这因果，摆在我面前都没有看的欲望。”
　　只见那红线张牙舞爪地穿梭在每一个符号上面，才片刻就已经织成网了。
　　宋槐虽看不懂，但是也能感觉这扑面而来的凶气。
　　司命摆烂，道：“不看了，送你去堕天台。”
　　宋槐临走前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命盘，上面通红一片，但是有两个字符却一直没有被红线连上。
　　雷宿、帝星。
　　很明显了，就是墨染。
　　他苦涩一笑，怕是永远也不能陪在陛下身边了吧。
　　他转身不再看，跟着司命离开。
　　在他离开后，司命殿陡然暗了下去，只留那个红线在慢慢游走着，一抹红点慢慢游离在每个字符之间，随着速度的减缓，最终停下了。
　　红光消失的最后一刻，依稀可以看见最后停留的那个地方。
　　是帝星。
　　堕天台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大家似乎都是来看宋槐笑话。
　　兰屿庭挤在人群里，焦急地四处拉住人询问。
　　“兰仙子啊，你家师父落得此情此景，已经算是不错了。”
　　“是啊，没被弑神，已经是陛下仁慈了。”
　　兰屿庭气急败坏，忙乱间狠狠撞到一个人。
　　沽尘有点恼怒地退了两步，道：“阁下可能稳妥点？”
　　兰屿庭一回头见是他，目光一凛，冲上来抓住沽尘的衣领，愤恨道：“你当时在北境，你肯定知道实情，我家师父定是有冤情！”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沽尘蹙起眉头，道：“事实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兰仙子请你冷静。”
　　兰屿庭急红了眼睛，大吼道：“你骗人，我问过了，你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致命伤是箭伤！我师父用的是枪！”
　　沽尘拉开兰屿庭，道：“谁知道呢。”
　　兰屿庭想打他，连忙被人来开了。
　　“兰屿庭，那是战神，休要以下犯上！”
　　兰屿庭骂道：“战神是我师父，他算劳什子战神？”
　　“沽尘乃我亲封，兰仙子你若有什么不满，可以写折子上去。”
　　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墨染渐渐走近，居高临下地看了兰屿庭一眼，道：“别在这误了你师父下去的时辰。”
　　兰屿庭猛一回头，只见宋槐有点狼狈地站在人后，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
　　“屿庭，不必如此。”
　　宋槐一个箭步来到兰屿庭面前，把她拉了起来，道：“为师伤人已是事实，罪不可恕。”
　　兰屿庭扑到宋槐怀里，哽咽道：“我不信师父是故意的！”
　　墨染蹙眉，道：“他自然不是故意的，故意便是死罪。”
　　宋槐哭笑不得，在兰屿庭耳边轻轻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先下去了。
　　兰屿庭揉了揉眼睛，竟直接就这样退到人后了。
　　墨染挑眉道：“她还真是听你的话。”
　　宋槐向墨染鞠了一躬，道：“也还希望陛下成全。”
　　墨染将目光随着他的满身血污游离，最终停留在他额下那个模糊的伤口上。
　　那是那枚簪子留下的。
　　他错开目光，挥了挥手，一道金色的天雷直接劈到宋槐的额头上。
　　宋槐浑身一颤，死死咬住牙，直到两道金色的咒痕出现在他的左右手腕上。
　　法息直接给锁到腹中，一股脱力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满肩的发肉眼可见地又白了几分。
　　墨染叹了口气，道：“去吧。”
　　宋槐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往堕天台走去。
　　堕天台很高，上面的风吹得宋槐几乎站不住身。
　　他顺着台阶吃力地走着修了很长的一段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个大祭坛，跳下祭坛，便是地狱。
　　穿过地狱，方可来到人间。
　　堕天台的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走完最后一阶，他脱下沉重的残甲，似乎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回头，寻找那个身影。
　　只见墨染站在人前，目光一瞬不曾离开他。
　　宋槐笑了，似乎在作道别。
　　“陛下，保重。”
　　他的低语隐灭在风中，像细碎的梦魇，充斥着离别的残忍。
　　眼角的泪化成了霜，随着风，落到了墨染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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