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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街边挂起红灯笼，嘈杂的人声萦绕耳边。
沈秋白低下头，藏在袍子里的手暗暗攥紧，他以为那时参辛年纪小，早已经忘记了。此刻他的心里好像是被猫挠了一下，有些痒还牵动着疼。
沈秋白叹口气，说：“公主是谁，是皇上说的算。”
参辛看他这幅样子有些眼熟，皱眉扭头，叹着疑惑，说：“沈大人啊，你究竟站在哪边啊。”
“我说过了，一切凭心而行。”沈秋白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是不会骗自己的。”
对啊，心不会骗人。但心是歪的，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偏向眼前这个人。
参辛快走几步，说：“沈大人，我是不是也见过你？”
他因为几句话低头红了耳朵样子，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手上那颗勾人的红痣，无数从浮现在参辛的脑海里，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
沈秋白看着参辛往前走，素色的大氅隐在人群里。他因为这句话心跳加速，犹如惊雷。
参辛路过包子铺又买了几个包子，刚到门口，就看见裴义坐在门槛上，揣着手。
参辛走到他面前，“啪”得一声把他拍醒。
“嗯？谁打我？”裴义晃着脑袋起来，一转头就看到参辛，带上笑，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参辛把包子丢给他，说：“怎么坐在这不进去？”
“我这不是在等小姐回来。”裴义嘻嘻一笑，咬口包子，含糊地说：“小姐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上街去找了。对了，我还新做了几个娃娃，打算去街上卖，这聿都的孩童是真稀罕这些娃娃，每次都供不应求啊。”
“以后你就不用去卖东西讨生活了。”参辛说：“我们要吃公家粮了。”
裴义惊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抓住差点掉在地上的包子，他压低声音，“小姐，这些话不能乱说的，小心被人听到，会坏事的。”
参辛一把推开他，说：“我先去睡一觉，你吃完也早点睡吧。”
等二天一早，沈秋白就去了宫里。敬宜帝脸色好转了些，连着喝几天汤药也是能下床走几步了。此刻他站在窗边，沈秋白候在一旁。
敬宜帝抬手想打开木窗，寒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冻得他一哆嗦，只能收手作罢。
“上次年夜宴，韩江捉到几个杀手，现下正关在掖庭狱里。”敬宜帝搓着手说，说：“校尉司的人死活审不出什么，不知是杀手的骨头太硬，还是他们早已经沆瀣一气！看朕病着，拿这些幌子来诓朕。”
说完又扶着窗咳了起来，沈秋白伸手去扶，敬宜帝羸弱的身躯直抖，像是要把肺刻出来一般，他摆手制止沈秋白的动作。
沈秋白安抚说：“年夜敢派来的杀手必定是难啃的骨头，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皇上既疑心，何不请人前往督察一二。”
敬宜帝沉默片刻，韩江早已经把折子递到御前，他知道有两批杀手，追杀参辛的不用说，没有什么线索，她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但这次督察能派谁去，世家个个都是人精，无论派谁都能把这事掩盖过去，这个人要选好了。
“你的伤如何了？”敬宜帝问沈秋白，“这次参辛救驾有功，也不知道她养得怎么样了。”
沈秋白说：“参家人幼时便开始习武，还是有底子在的。”
寒风袭过木窗，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鸟雀立在枝头张望，又振翅飞走，徒留空枝在原地晃动。
“这次参辛护驾有功了，”敬宜帝转过身，斟酌着说：“左营的公务向来繁忙，与其让她在聿都待着无事可做，不如让她去帮衬一二。”
候在一旁的贤忠公公也是个人精，他扶着敬宜帝往里走，眼里含笑脸上满是折子。
“回皇上，今儿赶巧了。”贤忠谄媚地说：“早天一亮，公主就把参小姐请进宫了，皇上要是想召她，奴才这就去栖宁宫里传话。”
沈秋白跟在后面往里走，他早就知道参辛身后是公主。参辛在聿都无亲所以她要豁出一条命去拼，这里不是她的自由乡，她要回家去。公主这么急着找她，又是想要得到什么？
敬宜帝坐在龙榻上，说：“禾儿向来爱热闹，把她一起叫来吧。”
贤忠躬着身子退出门，随后沈秋白也退了出来，他要去书阁找几本古书。
栖宁宫里宫人忙进忙出，贤忠来传话的时候她俩正在窗前喝茶，随手拨弄着梅花。这几日日头好，宫里人都把东西拿出来晒，一整日下来也吸足了日光，宋瑾禾就爱这样的天。
宋瑾禾听了他的话高兴地赏他一杯茶，说：“这样湿滑的天儿辛苦公公跑一趟了，正好这里有热茶，公公快喝些暖暖身子。”
贤忠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与其交好对自身没有坏处。
贤忠带笑惶恐地接过，说：“多谢公主恩赏，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窗外阳光温暖，这会儿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桌子上摆放的琉璃花樽映出五彩的光，直晃得参辛眼睛疼。一盏茶罢，两人起身跟着贤忠公公出去。
“这会儿找你，应当是个好差事。”宋瑾禾跟参辛而耳语，“护驾有功，这下真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参辛笑着不语，仿佛这功劳与自己无关。
在这个皇宫里，万不能喜怒形于色。现在皇上能给的封赏，下一刻也能随便给个由头收回去。
头上太阳高悬，不觉间已经到了正午，参辛低头看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缩在自己脚下。
“到了，公主快些进去吧。”
身旁的宫人落了轿，宋瑾禾搀着下来，带着参辛进去。
两人进去行礼问安，敬宜帝招手让她们起来。
“不知皇上今日找儿臣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宋瑾禾坐下，说：“儿臣还没有用午膳，就让人给叫过来了。”
敬宜帝只有在公主面前才带上笑，他点着宋瑾禾的脑袋，说：“你啊你啊，整日里想着吃，不知道你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敬宜帝说着还是让宫人端来糕点，伺候着宋瑾禾用。
“这几日可养好了身上的伤？”敬宜帝问道：“这次你护驾有功，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参辛一改林场里那副狠厉的模样，语气轻快，“谢皇上恩赏，小女的伤都无碍了。这聿都哪哪都好，就是小女身边伺候的人都沦落到街头卖艺来养活自己了。”
句句不提官职，一心只想要钱财，浑然一副做不了大事的混账模样。
敬宜帝听这话哈哈笑起来，说：“看看，这自己没有钱都跑到朕这里来要了。不如朕给你个官职，月月拿着俸禄，也够你在聿都看看哪哪都好的风景了。如此，你可愿意。”
参辛面上有些纠结，宋瑾禾忙站起来，阻拦，“不好不好，她要是天天忙着，谁来陪我。”
宋瑾禾打心底不愿意这个职位，虽然轻松但也不能再往上升了。只能窝在左营，哪里有近御前的机会？这分明还是敬宜帝防着参辛，这样也只是做做面上的功夫，让众人看着自己不埋没一个人才。
敬宜帝笑起来，说：“朕还能不知道你，不过给她安排一个闲职，每天会来宫里销牌子，还怕见不上吗？”
参辛也觉得是个轻松的好差事，忙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等到宋瑾禾吃完，就定下来。没有官职文书，没有特批的任命折子。敬宜帝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左营骁骑副将”，光看着名字大气，却没有实权，也只是在城里巡逻的差事。还让人又重新收拾了参家的宅子，等到参辛任命还搬回去住着。
参辛欢欢喜喜的磕头谢恩，跟在宋瑾禾出了殿。在宫道上两人分开，一个往外走，一个回了宫。
阳光照进皇宫里，把参辛身后的影子拉长。她感受不到暖意，风一吹只留下彻骨的冷。
这次的官职不是正儿八经封的，谈笑玩闹间找了一个空职随意把她给打发了。
参辛裹紧身上的大氅，想留住最后一丝热气。她刚走过门，就看到沈秋白站在道中间，不知看了她多久。
参辛的嘴角又弯起熟悉的弧度，她今日穿着一件素白描金绣衣，镂空黄金镶玉的发冠把头发束起。沈秋白看着她那双倏地亮起来的眼睛，立刻就知道她又要开始张口没有一句实话了。
“这几日真是巧。”参辛把头发拨到后面，说：“走到哪儿都能碰到沈大人，真是缘分啊。”
沈秋白前几日在街上把最喜欢的长靴弄得满是泥点子，今日他踩一双短靴，鞋面上依旧绣花，他的衣物向来质朴，就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一双脚。
沈秋白身上发冷，说：“我来宫里找几本书回去，参小姐是有什么要事来见陛下吗？”
他明知道参辛没有要紧事，还要说这话还膈应人。参辛笑容不减，觉得他是在报那双长靴的仇。
“沈大人这张嘴啊。”参辛往前走，“真是浸了蜜一样，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两人并肩而行，沈秋白说：“我看参小姐出来的时候不高兴，是对皇上的赏赐不满？”
“不敢不敢。”参辛挤眉弄眼的说：“沈大人可不能给我叩下这样一顶帽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都能受住。”
沈秋白笑着，“但愿如此吧。这次官职在身可不能留恋酒楼花坊了。”
参辛不在意的笑，“白天我当差是不会踏进去一步的，只是晚上我卸了腰牌，谁能瞧出我有官职在身？只要不误了正事，怎么样都不会叫人抓住把柄给抓了去。”
沈秋白说：“参小姐是被聿都的风吹软了骨头？不是嫌弃听雨楼的酒没有滋味，怎么还留恋上了。”
沈秋白说这话没由来一股酸味，他还没有忘参辛怀里搂着那舞女的模样，自己没有察觉的就已经把话说出来口。
参辛已经踏出了宫门，倏地回头盯住他。
她可没有给沈秋白说过这话。
“沈大人不也爱听雨楼的茶？”参辛一笑，说：“等我有空，要带着你一道去喝茶听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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