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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进行时,害怕坏结局
活着,但是不想看戏,也不想打游戏。人就是这样,突然有一瞬间害怕结局的到来。林在常正在逃避,生怕打开最后一关迎来bad ending。
手机屏幕上是陈子霖的感谢,对方正计划明天就与情人约会。关掉手机,黑色屏幕倒映出的,正是林在常死寂的眼睛和黑眼圈。
“三文哥,你相信真爱吗?”他躺在黄三文家里的沙发上,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黄三文见怪不怪,拖着自己的腿走过来:“你说我爱我女朋友那么多年,我信不信真爱?”林在常环顾如此冷清的屋子,也许是为了照顾好自己,经营杂乱店铺的黄三文家里的东西屈指可数,连住人痕迹都要仔细寻找:“嫂子呢?我那么多年都没见过,三文哥你真的不够意思。”
黄三文淡定地回复:“她不喜欢这样,而且她不喜欢我家。”也不至于这么害羞吧。林在常不解,又可怜黄三文孤家寡人,马上提议出钱给黄三文翻修室内,黄三文都笑了:“这是装修能解决的事情就好了。”毕竟黄三文的家庭关系复杂,没几个正经人,大概了解点的林在常识趣闭嘴。
茶叶在洗茶后又重新投入滚烫开水中,静谧夜晚,咕嘟咕嘟的声音都变得催眠,黄三文依旧选择了失眠浓茶,递给林在常,客厅旁就是小阳台,即使关好玻璃门抵御寒风,楼下时不时略过的摩托车呼啸与亮光却依旧伴随低温破坏难得的宁静,黄三文坐在矮凳上,轻锤着自己的腿:“你来找我不会是聊人生吧?”
正当此时,外头放肆的黄光从林在常无神的脸上划过,他努力扯起嘴角:“我……不想相信真爱……”
黄三文皱眉:“小肠,真聊人生啊?”
林在常笑不动了,说道:“我给陈子霖布置表白场地了。然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话听得人云里雾里,而直觉告诉黄三文这并不正常:“啊?你怎么放弃吴一尘的?”
“怎么提他了?”林在常跟着皱起眉头,“这些事情跟他没关系。”他把大概讲了下,讲到茶都凉了,讲到自己还要演吴一尘电影,又把多年秘密基地给陈子霖和何天玉做约会地点,现在过来黄三文家里躲避现实。
“你真的把这当游戏了。”黄三文两下把茶喝完,精神百倍,“怎么不去吴一尘那里躲。”
“因为我想的问题是跟阿霖有关的。”林在常心烦意乱,“根据电影安排,这可不只是表白,是订婚啊,可是我根本不能跟谁说……”
林在常认命地苦笑:“我又想他成功,又想到他成功就痛苦。”
黄三文静静地听着,给林在常续上茶:“我应该能懂你,你就是怕了。怕自己爱上了不可能的人,又怕这份不可能变为可能后要承受的后果。”小常,我跟你认识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你的秘密基地,所以那个基地,你也想过是要给喜欢的人表白的对吗?”
“我才没那么浪漫。我只是要休息。”
“那你给他干嘛?”
“他需要。”林在常马上回答,又摇头,“不对,你提醒了我,他不需要。”他有钱,有时间,他随手一挥,第二天就有人给他更好更还原的。
“对,所以在常,不可能的事情就要藏在心里。”黄三文认真地凝视林在常的双眼,那股悲悯几乎要化为海浪汹涌而出,“我比谁都明白,如果你对着一个几乎没有未来可能的人表白,你得到的不会是好结局。”
“那我要怎么办?”
黄三文摸摸林在常的头,示意他在沙发躺下:“睡吧,像小时候一样做梦就行。”
林在常缩在沙发上,不满意地说那你刚才倒那么多茶。
“我的习惯,四钱太喜欢喝了。”
“四钱没回来吗?”
“让他在外面混吧,等他回来也没他睡的地。”黄三文笑出声,“哄你比哄我弟容易。”
林在常关闭手机,努力地闭眼,过去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以至于浓茶都跟安眠药一样。
黄三文静静看着昏昏欲睡的林在常,还是开口问了:“我还是很想问你,你怎么做到放弃吴一尘的?你从小喜欢他那么久,你为他写过一首歌,你为他被他爸打过,你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放下的?”
林在常半梦半醒,脑海闪过的只有陈子霖的影子,他努力眨眨眼:“可能是,没感觉了。”
“那真好。”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等到林在常醒来,屋内早就没有黄三文的身影,他肚子都快饿扁了,搜刮一圈什么都没有,抱怨几句要是黄四钱来了可不是这待遇,最后还是乖乖回家自己找吃的。等到了半路他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开机,就试探地打开,简直是要把屏幕轰炸掉一样的信息喷涌而出。除去约饭约玩,垃圾信息,还有一条几乎要被忽略掉的短信。
陈子霖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有时间吗?”
林在常眨眨眼,确定自己不是睡懵圈,这是陈子霖?想到陈子霖平时的信息基本都是好几条挤在一起发过来,语言生动得好像就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林在常顿觉得事情不妙,可是打电话过去陈子霖竟然没有接。
不会是成功后请我吃饭吧?林在常瞄准路边一家彩票店,一边重新拨打电话,一边随手买了张刮刮乐。
刮开的瞬间,陈子霖终于接电话了。
“我打了三次。”林在常打了个喷嚏,“啊,我中了!!!”
虽然只是五十元。
但是,说明今天是幸运的。不是吗?
林在常闷闷不乐的心情终于有个躲藏的地方,他几乎要跳起来,耳朵和肩膀夹着的手机却传来陈子霖的声音:“我想去见你。”
“啊?”林在常吓得一哆嗦,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再拿起来时,已经黑屏了。
修手机,不止五十元。
林在常手抖地把还没捂热的现金递过去,心想这倒霉劲的,不从陈子霖身上坑点都对不起自己饿扁的肚子,黄三文又把钱塞回去,一直笑他蠢,顺手飞抛一个都快淘汰的机型给他:“备用机,拿着。”
“不给点吃的吗?”
“我做生意呢,滚。”
林在常啧了一声,自讨无趣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今天太阳很好,风都暖了,他回头看到闲得没事只是在听广播的黄三文:“你跟死人做生意啊?”
“人家给冥币呢,给你我还倒贴一台手机,吃你的饭去。”
林在常的冬天,无所事事,什么都不想吃,又什么都想试一试。直到夕阳都爬上他的脖子,他挠挠后颈,意识到差不多吃晚饭了。要去哪里好呢,要吃什么才能填饱肚子,啊,叫吴一意出来怎么样?不对,这个人一定还黏着黄四钱,话说——
林在常缓缓抬头,对着十字路口边上完全没印象的小吃店发呆:话说,我走到哪里来了?完全在走神,连路都走歪了。
好烦啊——
“阿常!!!”
林在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向声音的那一头转去,傍晚的一切都被浓烈的橘色夕阳衬托得如此灰暗,街上身影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关起门,打开窗,散发出家常菜的气息,而小吃店的卷帘已经拉下来了,小小的陈旧建筑黑影蒙在林在常身上,无论哪里都没有光洒过来。
他远远望去。橘色的陈子霖摇下车窗,向他不断地挥手,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说:“我找到你了!”
坐上熟悉的副驾驶,林在常突然安心下来,紧绷的胃终于开叫,他尴尬地咳一声:“你怎么来了?”
“哦,你电话没接,我就来找你了。”陈子霖启动车子,“你突然没声音,怕你出什么事。”
林在常掏出备用机看,哟嚯,这可真是老人机,完全没声音,他开玩笑地摸索自己各个口袋:“你该不会给我按定位器了,我可不是间谍。”
“找你跟抓奸细一样难啊。”陈子霖笑了出来,“我们去吃饭。”
陈子霖完全没有提到约会,但是林在常已经知道这是铁黄了,心想,是我的倒霉传染给他了,换个约会地点人家不得分分钟答应。于是林在常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你的生日,不应该选我家的。”陈子霖摇摇头,没再回答,他其实出了一身虚汗,从中午浑浑噩噩被林在常失联吓醒后,心脏跳得异常得快。他庆幸自己还只是快二十四岁,人生的大劫尚未来临,他打开林在常租房的门,打通吴一意的电话,来到黄三文的店里,黄三文在弹键盘,说你来晚了,我不知道阿常去哪里。于是他顺着地图四处找,找到了饥肠辘辘的林在常。待到心回到原处,才发觉分手也只是一场雾。原来不是悬崖。
吃饭选的是包间,偌大一个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林在常嫌弃上的每个菜都故弄玄虚,量少得可怜,陈子霖说:“不够就再点呗。”林在常把菜一扫而光:“这个不用提醒,你的钱我不心疼。”
“吃完饭后,陪我去坐缆车。”
“哈?”林在常想不起来有这个片段,“最近新开发?”他突然想起来那座山,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开发出做缆车看银河的夜间项目,可惜效果不佳,人流量少,也许当初是看在浪漫杀人魔电影取景在此。
“嗯。”陈子霖连筷子都没动,抱臂看着林在常,“我刚才顺手包下来了。不用心疼,我有钱。”
寒风,黑夜,两个头发凌乱的人,骂骂咧咧地爬上去,林在常吃下去的热量被吹散,他顺手把叫苦的陈子霖拎起来:“少爷,走两步。”
陈子霖哀叹:“还要多久?”
“你真的,不知道要爬台阶就定了吗?”林在常回头看失落的陈子霖,竟然说,“你……生日,我背你行不行,就当作生日礼物了。”
这是一份沉重到有价无市的礼物,陈子霖一口答应,没骨似的黏在林在常背上,呼出来的热气扑在对方耳朵,林在常就这么陷入小小的白雾里:“你别吹热气了,比发烧那会还热。”陈子霖索性闭嘴,乖乖地把下巴搁在好友肩上,抬眼看夜空,一颗星都没有,啊,都不舍得给我生日面子吗?不过这样也好,我待会可以点二十四根蜡烛。林在常顶着山风,不一会就把人背到目的地,陈子霖不情不愿地下来,还被他说了:“你比我高,不准委屈。”远处城市的光几乎要把夜空吞没,而山依旧沉静,风声带叶声,像是下起小雨,林在常和陈子霖钻进去,两个人各坐一旁,看向窗外,工作人员睡眼稀松,一拉杆,身影摇摇晃晃游在黑河里。
是不同的,在半空中俯视整座城市,与高耸入云的树尖第一次如此接近,连带着林在常都舒心不少,缆车速度慢,风都成摇篮曲,林在常吃饱运动完就想睡,竟然闭眼过去。陈子霖倒是很兴奋,笑着不说话,只巴巴看窗外,回过神来,才发现同伴都入梦乡了,他放轻自己的呼吸,静静地看着对方,突然,缆车停了下来,灯都灭了。
陈子霖不可置信地想要大叫出来,却又克制住,第一反应是自己真不会死在这吧?他慌忙打开手机,却发现山上信号弱到几乎没有,林在常大难当头还在睡。
“阿常,阿常!”陈子霖站起来,急切地想要唤醒他,可林在常睡太死,竟然吧唧几下嘴,没理人。都要出事了。陈子霖相信是自己命绝于此,心中顿时觉得对不住林在常,想着待会要是掉下去,就给你当人肉垫子,现在我先祈祷缆车重启。他冒出一身汗,死死低头盯着林在常的嘴巴,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还要快,快到自己血都要迸发出来。
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心率。
于是,陈子霖弯腰——
林在常是被摇醒的,睡一觉竟然就快到终点,陈子霖的头发有点湿,林在常笑着问哪里下雨了。对方摇摇头,说下次不来了。
林在常尴尬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陈子霖红着脸说:“不是这个,我……我们以后去更好的山。”林在常挠挠头,心想,这里就没有什么别的山。
下山时已经晚上十点了,陈子霖竟然一言不发,心不在焉,林在常又觉得这人还挺开心的,可能生日要来了。
距离生日,还有两个小时。
第一个小时,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兜圈,林在常想,分手的后劲这么大,这油还够用吗?
十一点,陈子霖终于停车:“油没了。”
两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林在常说:“就这样走到你生日去。”而陈子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思考什么,良久后开口:“我跟天玉,分手了。”
“啊,可能因为那间房是我分手后造的,晦气,你过两天,换个地点,再试一试呢,你得挑他喜欢的,哄下。”
“他确实有点赌气。”陈子霖嗯了下,“但是确实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林在常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人认识那么久知根知底,陈子霖念念不忘,何天玉也日思夜想,他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不会是又被绿了吧?
“已经找不出有趣的感觉。”
“啊?”
陈子霖不好意思地挠脸:“嗯,没意思了。”
“没意思了……”
陈子霖释怀地笑了下:“不说这个了,刚才你睡着的时候,缆车突然出故障,吓死我了。然后我在想,你要陪我死了可不行。”
“大爷,生日说点吉祥话行吗?”
“是真的!”陈子霖刹住脚步,转身拦住林在常,转身就笑得特别灿烂,“然后我就在想——我喜欢你!”
啊?
故障的不止是缆车,还有林在常。他一头雾水说,抬手指着自己最近又晒黑的脸:“你喜欢我,为什么?”
陈子霖脸都红透了,也许是被风吹的,他下半张脸埋入围巾,闷着声,越说音量越小:“你是魔术师,什么都有,跟你玩每次都不一样,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做也有趣。”最后几个字被吹散了。
林在常根本没耐心听,直接反问:“你觉得跟我可以一辈子吗?”
“一辈子?”
看着陈子霖疑惑的眼睛,林在常苦笑:“你不是要找真爱吗?你家真爱,就一年啊?”
“可以啊!”陈子霖点头,“我给你拍电影,你带我到处玩。别理那个吴一尘,我们就过一辈子。”
林在常都想哭了,他耐着性子说:“如果我没有呢,你想,我没那么多东西的。”
“你有的。”
林在常头都疼了:“你今天是演什么电影吗?”脑海内突然闪过那部烂俗的电影,对了,原来如此!电影里面的男主,不就是向有新恋情的女主说出那句“所以请你,永远不要抛弃我。”表白的吗?明明做朋友的时候没有想法,却在对方有了新生活后恍然大悟。一瞬间,林在常像是想通了什么,毕竟何天玉演不了这种角色。难怪一被甩了就来找我,难怪缪斯不在自己手里才想起来我。
“我知道了……”
陈子霖看着对方眼睛暗了又亮,心想我们果然心意相通,说:“天玉昨天问我,他和你,我要救谁,我回答不出来,我就知道——”
“你不知道。”林在常终于没耐心,“这不是游戏,陈子霖。”
“诶?不是,我是想跟你谈恋爱。”
“恋爱是什么?”林在常气势汹汹,“一直玩,一直玩,然后□□,这些都会腻的。”
陈子霖去抓林在常的手:“不会,我们可以试一试的!”
“陈子霖!一个人连热恋的兴奋都只能保持三个月,可我不要三个月,为什么你被甩后要来问我啊,你又是对什么有兴趣吗,我受够了,我这个人很无聊,不到一年我见到的世界已经全部给你了,我最后的秘密基地也给你了,之后我什么新东西都没有了!你现在是要跟我做一次后就无聊分手了是吗?对啊,你还没草过,我还有这玩意。你需要我吗陈子霖,你需要我做朋友,需要我带你,现在还需要我做你男朋友然后再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再一走了之吗?”
“不是……”
“你不需要我,你完全不需要我,你什么都有。我不是要你第一个救我,我是想要第一个救你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林在常已经无力甩开陈子霖的手,他那么多天的痛苦终于得以宣泄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会被抛弃的。
“你什么都会有的,而我已经快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算我求你。我已经不能再带你玩了。
林在常哭了出来,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陈子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看到林在常的嘴一张一合。
你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们绝对没有可能。”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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