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后多了一个男朋友

　　空气中充斥着不言而明的气氛，橘黄的路灯亮了起来，身旁的行人寥寥无几，周遭突然变得安静。
　　盛阳看向对方：“你是不是喜欢我？”

　　眼前的宋溪明面上是一贯的冷静，但又和往常不太一样，那乱颤的双睫无法遮掩，无声中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声音很哑，反问道：“你想听我说是吗？”

　　盛阳的心跳突然很快，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又好像没那么清楚。
　　他顺着原先暗地里演练那般，下意识张嘴道歉：“对不起。”

　　手里那三颗糖的存在感太强，盛阳不自觉地又去揉搓着，发出轻微的响声后，又觉得太吵，兀然停下。

　　夏末的晚风也带上了秋意的冷，宋溪明不由打了个颤。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看向盛阳，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说不出“没关系”那三个字：“我不想要对不起。”

　　盛阳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宋溪明，说话间也不给自己留太多思考的余地：“我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

　　他任由宋溪明直直盯着自己。

　　宋溪明的眼神不再清明，晦涩难辨又昭然若揭。
　　他无声凝视着。

　　直到盛阳继续开口——
　　“我们之前那样不就很好吗？”

　　一阵沉默后，宋溪明给出回答：“…好。”

　　想说的都说出来了，盛阳轻呼一口气。
　　他以为说出来就好了，但是心依旧飘忽在半空，落不到实地。

　　“…”
　　“挺晚了，回家吧。”

　　“嗯。”盛阳应了声，绕过宋溪明准备离开。

　　“盛阳。”
　　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不应该再开口的，但宋溪明还是想问：“…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盛阳整个人都走进了光里，他迈开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也没回头，就这样子定定站着。

　　人行道并不狭窄，盛阳低着头，还能看见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也能看到一旁属于宋溪明的影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在一片静默中等不到答案，又退了回去。
　　他不再动了，连风都安静了下来。

　　盛阳只觉得心突然被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口喊他名字：“宋溪明。”

　　“…嗯。”对方应得很快。

　　只是一时冲动喊了对方，盛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想要再说什么。

　　让对方不要再喜欢？

　　顿在原地思考了几秒，他突然转头，眼里映着是宋溪明躲闪后低垂的眉眼。

　　盛阳眨了下眼，视线从宋溪明额前变长的碎发到他无框的眼镜，透过镜片，似乎还能看见刚刚那双不再遮掩喜欢的双眼。

　　被喜欢烫了个正着，盛阳扭回脸，朝前走了几步后，又回头，他短暂地再看了两眼，丢下一句“明天见”，便脚步飞快地走着，逐渐变成小跑。

　　静谧里盛阳的声音被放大，在空气中震荡，震得宋溪明心头一颤。

　　他目送着盛阳的身影消失不见，余下远处的黑。

　　高三的课业繁重，在没有约定的时候，盛阳和宋溪明基本见不上面。
　　期中考成绩的年纪排名出来，盛阳保存了班群里的电子版排名，圈出自己的排位后，转发给了宋溪明。

　　从上次说开之后，盛阳就把宋溪明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两人的聊天页面上，除了盛阳发过去的成绩单，就是宋溪明不变的“嗯”。

　　这次对方也照旧回了“嗯”。

　　两人之间的相处在网络上便是如此，盛阳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到了之前。

　　不在一个班上，没有可以自然而然说话的时候。
　　如果还是同桌就好了，就能对着对方的成绩嘲讽两句。
　　现在总不能跨班就为了去嘲讽？

　　明明之前没在一个班一个月里不常说话都不觉得有什么。

　　盛阳急得连翻好几个身，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消息声，他立马坐直了身。

　　屏幕上还是和宋溪明的聊天页面，结尾还是对方的“嗯”。

　　啊！不是！

　　手一划，许久不更新的SXY发了博文。

　　屏幕上只有短短四个字。
　　——【没可能了。】

　　尽管盛阳和宋溪明说不再去猜测账号背后的人是谁，但好奇心这东西不可避免。

　　还没多做阅读理解，盛阳又看到对方连发了两条。

　　【他没想过在一起的样子。】
　　【他只想像以前那样。】

　　盛阳愣住，睁大了眼呆呆看着手里的屏幕。

　　那晚和宋溪明的对话…
　　为什么对方会知道？

　　他手一转，将手机摁进被子。

　　屏幕光被阻隔，黑暗中，盛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剧烈，几乎要破开身体。

　　手机是自己捡到的，赌约是宋溪明提的。
　　博主是磕cp的，宋溪明是喜欢自己的…

　　消息声滴滴的响，盛阳不由轻颤一下。

　　他拿起手机，对方找补似的上传了新的文字，前面的三条又看不见了。

　　【呜呜呜，盛阳根本不喜欢宋溪明】

　　盛阳没评论，他觉得脑海里有个猜想需要去证明。

　　他点开对方主页，快速略过一篇篇还没看过的博文，不停向下划过。

　　好久后，在最底下，第一次发布的那条博文只有一张图片——是一条手绳。
　　红绳串着白色圆石，和盛阳手上戴得那条一模一样。

　　他又去看发表日期，思绪在看到的那一刻完全停滞。

　　三年前，和三年前宋溪明送他的手绳。

　　和皮肤接触的圆石自带凉意，盛阳所有的不明确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从第一条博文往上看去。
　　一半的糖果，搭建好的模型，填满的试卷…

　　一件又一件，和自己相关的东西。
　　脑子被搅得一片混乱，盛阳开始窥见属于宋溪明的暗恋。

　　高三压力大，学校随机抽取学生去听心理讲座。
　　不大的办公室里挤着二十来人，盛阳站在一盆盆栽后面，耳旁是老师絮絮叨叨的心理教育。

　　隔着好几个人，盛阳能看到宋溪明和身旁的人小声说着什么。

　　看对方也没有多的眼睛关注周边，盛阳从偷看变成光明正大的看，他静静地盯着宋溪明的侧脸，脑子很乱。

　　不过，他也想和宋溪明说话。

　　但是要说什么？说我知道账号主人是你了？
　　难道还要去补一刀？

　　盛阳还在深度思考，他和宋溪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面对面说过话了。

　　一想到账号主人是宋溪明，那些cp文全是宋溪明写的，而宋溪明久再自己面前，盛阳后知后觉地快要爆炸。

　　从脖子上骤然烧起的热意蔓延到脸，盛阳能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心跳特别特别快。

　　“眼睛都快粘人身上了。”

　　思绪被打断，盛阳一惊，视线立马乱飞，瞥到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的林深时，还在意着这里人多，只是咬牙低声道：“关你什么事。”

　　林深时幽幽出声：“看你看五分钟了。”

　　“滚。”盛阳人又往旁边一移，整个手都贴在墙壁上：“能不能少关注我？”

　　“这不好奇。”林深时理直气壮，还顿了一下，很小声道：“直掰弯还真掰上了。”
　　边说还边直直伸出手指，弯了弯又直回去，就这样子来回几次。

　　盛阳顿悟，脸一红，下意识解释：“没有的事。”

　　“都这样子了，不是在一起就是绝交。”
　　林深时意指盛阳道偷看行为，了然的笑了笑，没信：“喜欢就喜欢…”
　　前面老师的讲话刚好结束，林深时也闭了嘴，转身顺着人群离开。

　　林深时虽然没有说完整，但盛阳还记得上次也说过的后面那句，不喜欢就早点拒绝。

　　还有这次这句，就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盛阳试图想出第三个选择，眼睛又去寻找宋溪明的身影。

　　不知道宋溪明和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出办公室门这短短的路上两人还在聊。

　　盛阳不再想了，他觉得，他还是想和宋溪明说一辈子的话。
　　他决定了，放学就去堵宋溪明。

　　等到最后一节课，老师宣布下课后，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天黑得快，分叉路口处的路灯也亮了起来，盛阳就着路边的长木椅坐下。

　　他低着头弯着腰，双手撑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上的落叶。
　　冷风吹得他头发四扬，一股股的冷意往薄薄的长袖里钻，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明可以软件上约人出来，盛阳却选择在路边去等，他也给了自己反悔的机会。
　　可能今天会等到，可能…也不知道。

　　他渐渐冷静下来。

　　“盛阳。”
　　他如愿听见宋溪明的声音，眼睛一亮，下意识抬头望去，宋溪明怕冷，深秋里便已经围上了围巾。

　　盛阳想起自己的意图，撇开脸，有些刻意的提高了声：“…干嘛。”
　　好吧，他就是想和宋溪明说话。

　　灯光昏暗又暖黄一片，照射在路面上，宋溪明走近，站在盛阳面前，垂眸去看他。

　　风大了起来，呼啸着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对方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了，鼻尖都有些发红，人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宋溪明深吸一口气，拧着眉把围巾取下，伸到半空的手一顿，又朝上一抬，松手一扔，便往盛阳旁边一坐：“大晚上不回家，坐着扮鬼？”
　　他下颔线紧绷，话里带着几分不快。

　　眼前突然变黑，盛阳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又听到对方的话，扒拉着围巾的手一扯，露出张脸。

　　他刚转头的方向正正对着宋溪明现在的位置，现在视线里全是宋溪明的侧脸，盛阳又扭过头，看到萧条的树后，才应道：“吓路过的狗。”

　　怀里的围巾还残留着对方融化了的温热气息，盛阳默默抱紧了些。

　　周围陷入一阵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汪。”
　　宋溪明突然间开口，接着是木椅摇晃的咯吱响。

　　盛阳瞳孔骤缩，目光顺着宋溪明起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吓过了，就回家。”宋溪明站了起来，长睫轻颤，耳尖发红。
　　他感到无所适从，双手揣进外套兜里，背对着盛阳就要离开。

　　“等下！”
　　盛阳伸手抓住宋溪明的衣角，气息略微急促：“这次是我分高！”

　　对方身体一僵，一动不动地站着，盛阳攥的更紧了，他补充道：“奖励，我还没有拿到。”

　　宋溪明听见这话，面上是故作的平静，他偏头去看盛阳：“嗯，你想要什么？”

　　盛阳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宋溪明。

　　宋溪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要什么，只能无端去猜测：“游戏机？城堡模型？”

　　“我想继续上次没完成的赌约。”盛阳仰着头，搬出之前宋溪明的借口：“我好奇。”

　　宋溪明嘴唇紧抿，拒绝道：“没必要了。”
　　他不明白盛阳这样做的意义，莫名其妙的同情？还是可怜？

　　“有必要。”盛阳强调。
　　他想知道，自己对宋溪明究竟是什么感觉。

　　盛阳犹豫了一下，又问：“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是朋友吧？”

　　话一落下，盛阳也觉得自己又当又立，手指疯狂揉搓着怀里的围巾，有些懊恼的想收回刚刚的话：“我的意思是…”

　　“是朋友。”
　　宋溪明开口打断盛阳，他低垂着眼，又突兀地重复了一遍——
　　“是朋友。”

　　风声重重，冬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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