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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
清冷的屋子里充斥着怨气,蒋学司空见惯,他屏住呼吸。黑漆漆的瞳孔倒映出一个女人疲倦的身姿,单薄的身体在白衬衫的作用下如薄纸一张轻易撕碎,触碰即破裂。
她优雅的把额前碍眼的碎发别到耳后,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一坐就是一下午,面无表情地盯着蒋学义,好像一直在耗着耐心等他开口。
蒋学义挺直腰板站在客厅里,心知肚明,但喉咙拴上了把锁,嘴唇周围仿佛黏上一层厚重的黏胶。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说,是吧?”林晏姿冷哼一笑,目光紧盯着蒋学义的脸,压抑着复杂的情绪,“行啊,那就回卧室想想。”
“……”蒋学义不敢动。
林晏姿红着眼眶,摆出架势,“去啊,愣着干嘛。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不是吗?”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肢体就连思想都在催促他说些什么。只有说些什么,他好像就能得到宽恕、得到原谅。
但他终究选择闭口不言 ,转身回到房间。
深夜,已是华复放学的时间。
蒋学义从房间里出来,见林晏姿已经做好饭,饭菜已早早摆在餐桌上。
蒋学义放松下身子,轻声呼了口气。还好,是冒烟的,热气腾腾。
不然又得麻烦她给自己热饭。
“妈…”蒋学义嗓音微微沙哑,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笔挺的腰杆使他不得不,白炽灯散发出刺眼的光,他避着那束光把头掩入黑暗。
林晏姿双手环住臂膀,坐在那张老式摇椅上。面对蒋学义她露出失望透顶的眼神,不藏任何情绪。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你还当我是你妈啊。”
“饭菜都放到桌子上半个小时了,我不叫你,你就不吃?”
“……”
听见这句话蒋学义揪心的疼,可是面对抚养自己这么多年的亲生母亲,他又能为自己辩解什么。蒋学义只好反复告诉自己,洗脑一般,要让自己理解妈妈的不容易。
他不想让这场纠纷无休无止,他太想停下!想要个宁静的时刻。
所以,不要…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让“战争”停止。
停下。
林晏姿根本不想停下,她想要蒋学义一个交代!想要一句话!他越是沉默,林晏姿就越是恼怒。
林晏姿怒火攻心,索性直起腰板。她咬着牙用手指敲着茶几桌面,“我一个律师,我教出来的儿子无视校规校纪,跟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打斗在一起。像个什么样子!你可以丢脸,可我丢不起!”
她瞪着干涩的眼睛,眼周埋下深深的黑眼圈,“我让你去学校学习,考大学,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妈,我也不想这样!但情况不一样…”蒋学义心惊胆战的替自己解释。“这种事情三番两次的发生,总要有人去制止,总要解决。只是碰巧,那个人是我……”
“你就是个学习的,你拿什么逞英雄?!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不是你自己,是我!”
“……可我不想做个冷血的人。”
林晏姿完全把蒋学义的话当耳旁风,完全沉浸于自己的话里,越说她就越难受,“那你觉得我容易吗?!”
“妈……”
“别叫我妈!”她突然吼了一声,耐心全然耗尽,“你是不是觉得,养你很容易吗?!”
一气之下,林晏姿情绪失去控制抓起茶几上精美的花瓶,用尽全力把它摔在地板上。
“砰——!!!”随即,玻璃与地板撞击产生震耳的声响。接着玻璃碎片被弹起,落入四面,无数碎片就砸在蒋学义的脚边。
那股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力和威慑力,让蒋学义不寒而栗,他顿时退到一边,闭口不言。
想不来怎么缓和母子关系,蒋学义又一贯作风的服软道歉:“对不起…”
每每一次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劲,鼻子酸酸的微微仰头那刻是异样的难受。
这句对不起,只能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
林晏姿握着扶手艰难坐下,浑身没了力气。她失神地望着那个碎掉的花瓶。听到那句道歉后,似乎也没有意愿再追究。
她抽出纸巾在脸上草草摔摔的抹去。咬了咬牙,那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心头肉。
“妈,对不起。”
“义义,妈妈只想让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妈妈会害你吗?”林晏姿说,“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
“妈…如果有哪天我成绩下滑的很严重,你会不会特别恨我?”蒋学义手指缠着衣角攥紧,神色暗淡地看着她,问出了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恨?岂止是恨。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你不可以,也不可能。”
她让蒋学义过来,问他伤到哪里了没有。
蒋学义上牙轻轻咬住下唇一丁点肉,两眉微抬苦笑,摇头说没有受伤。
林晏姿一手握紧拳头捶到发闷的心口,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没事就好。不耽误明天去上学。”
准备吃饭时,蒋学义腹部就是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灼烧感好似大火燃燃,贪吃地啃咬伤口的整片皮肤。
就连他坐下来吃饭那一瞬间,刺疼的他忽然站不稳。
林晏姿专心致志的吃饭,从头到尾没有发现儿子的怪异。只是在那时她夹起一块肉放进蒋学义的碗里,笑笑。
林晏姿:“吃吧,这个羊肉是今天下午刚买的,很新鲜。和新鲜的竹笋炒一起,肉质更嫩,营养也更丰富。比你吃的那种苍蝇店里的热干面,要好太多。”
说着,她又连续夹着羊肉放进蒋学义的碗里,“你多吃点啊,别到时候营养不良然后身体跟不上,到时候受罪也多,也耽误了学习。”
是痛不是痛,谁又真正在乎呢?
饭桌上,林晏姿无意间提起曹乐阳。她话里话外都在说让蒋学义减少和曹乐阳玩耍的时候。说他马上要高三,尽量和那群狐朋狗友少点见面,多点对学习的上进心
“曹乐阳不是什么狐朋狗友,他成绩也不算差。我们也玩的有五六年了。妈,你不是对他这根知底么。”蒋学义放下碗筷,小声地说道。
“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跟着他过去?妈妈这是提醒你,你那么上纲上线干什么。是感觉刚刚没吵够?”
“……”蒋学义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你最近不是在学校也跟我们楼上那个男生,走得挺近的吗?打架的时候他也在吧。”
“我…!”
“你也不用急着反驳什么,我只说一句话,减少和他的交集。”林晏姿喝了口汤,冷淡地说,“那种不学无术,闲散人员。人家有结实坚硬的后台,你有什么?将来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我知道了。”
饭后,他独自坐在满桌卷子前,那是一片海,那片海正在吞噬这幅躯壳。
他坐在那里许久,思考人生到底为何而生又为什么而活。
这时,开门声响。蒋学义藏好低落的情绪,缓缓地扭过头。
林晏姿露出淡淡温和的笑,她端来为自己煮好的牛奶,“来,把牛奶喝了,我刚刚已经把今天的作业发到你手机上了。记得写一下啊,还有今天落下的知识点什么的也要赶紧补回来。”
蒋学义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开机后屏幕上就显示出林晏姿的信息。
很快又弹出徐任的消息,他表情顿时僵硬了,林晏姿走过去快要到他身边时蒋学义就连忙跳到他和林晏姿的聊天框里。
林晏姿微微探出头,眼睛斜视在手机屏幕上,“怎么了?什么东西啊。”
蒋学义抬头,反正不知道怎么扯谎,他字正腔圆的说:“作业量太多。”
“那是正常,你生在这个年代比我们好太多了。你们这代,就是太不知足了,根本没怎么吃苦。高中把这剩下的一年半。只要熬过去,你想干什么都行妈妈都支持你。”
又是在做承诺…蒋学义眉头紧皱,握笔的力度更深了一度。
林晏姿抚过他柔软凌乱的发丝,稍加摆弄整理。想起她理想中蒋学义的样子,就两眼发亮,“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义义啊,妈妈真的希望你呢以后选择做医生。
“不管怎样你选了理科,就业前景广阔,但医学专业还是很吃香。等到了时候,你就明白了。”
“妈,我们到时候再说吧。”话音刚落,蒋学义就以要写卷子为由对林晏姿下逐客令。
夜色阑珊,窗户敞开。
蒋学义能够清楚的听见街道边,川流不息的车群鸣笛的声响。可以透过翠绿枝叶看见远远屹立的高楼大夏。
就连吹来闷热的风也令人心情愉悦,蒋学义饮尽牛奶。刹时,他突感异样,总觉得身后有东西在注视着自己,后脖颈飘有丝丝凉气。
他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朝着房间墙壁上环顾,却愣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方才起身的时候,他又不小心撞到桌沿,疼得他低哼了声,随后咬紧后槽牙。
……
提前两个多小时写完作业,这是蒋学义头一次没有熬到凌晨一点多,他竟感到些愉悦。
想起刚刚徐任发的信息,他在确定林晏姿已经睡下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来到楼上,蒋学义看见门给自己留了缝,便轻轻推开。
信息里,他看见徐任说大黄很难受,心急火燎的。他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也没有换鞋,穿着拖鞋睡衣睡裤就来了。
可进屋一看,蒋学义愣住了。
那胖家伙活蹦乱跳的,见到自己就着急的扑过来抱住大腿,止不住的汪汪吠叫。
蒋学义害怕它扰民,立刻摁住它的嘴巴故作凶凶的模样,教训大黄不要调皮不要乱叫。
“来的挺迅速。”徐任刚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不停的滴水,他上本身赤裸着小麦色着实显现,薄薄的腹肌肌理分明,隐隐的腰线一直延伸到某个消失点。身材好肩宽窄腰,年轻气盛还配的上一张漂亮的脸。
蒋学义第一反应是……
论谁都不能拒绝这样的人。
蒋学义眼神停在他身上一秒,就赶紧转移回大黄身上,“它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病。”说着,他就走到徐任面前,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懒得同他计较,“狗没病,又能跳又能蹦。把作业给我吧,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好香,是那种淡淡的薄荷香。这种清新冷涩的气味,原来就是徐任身上的味道啊。
蒋学义莫名心脏加速,手掌上挤满密麻的汗。他在不经意间快速调整呼吸,面色依旧。
为了不让徐任看出破绽和异样,他索性皱紧眉毛。没成想那表情却成了一种厌恶的表现。
徐任撇开目光,他完全不听蒋学义说什么,心不在焉地说:“有病啊。”
蒋学义冷着脸,没明白徐任刚刚的话,误以为是在说自己,便义正言辞,字正腔圆道:“我没病。”
徐任漆黑的瞳孔清晰地映着那张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臭脸,眸光浅浅地扫过他全身,随即露出洁白的牙齿,意味不明地笑道:“我说的是,它、有、病。”
“……”蒋学义顿时尴尬到飞起,他仍旧面不改色,甚至表情更加的恶臭,淡淡地问:“狗,什么病?”
“发情了。”徐任实话陈述。
发情?狗发情?这也算是病,他看了看地上老老实实趴着的大黄,“没看出来。”
“操,你刚刚什么表情。”徐任蓦然抬眸对视,纤长的睫毛染上层层水雾,那眼神令人不寒而粟,“你今天从我面前走,也是这个表情。这种态度,有你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么?”
蒋学义内心恐慌不已。他收敛了几分,急急说:“不是,我没有,你能不能不要乱揣测。”
他扯扯嘴角,黑眸凛冽。可他钳制住火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开口还是狠话,“照你这么说?我眼睛是个摆设,瞎啊。”
“得,你也不用说了。再怎么解释,也不能把你内心里的想法诠释出来是吧?”
“……”蒋学义没有吭气,他现在很想离开这个尴尬地地方。
看着蒋学义真没意思在这久留,本来自己还点了他喜欢吃的热干面,又点了寿司、刺身拼盘。怎么态度冷漠还愈发严重了,好像谁想上赶着追他了一样。
徐任松了口,丧气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脸上,“作业就在茶几上,自己拿去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扔在真皮沙发上的黑色短袖,将他套在自己身上,完美的腰线和肌理被一抹黑藏匿在阴处。
蒋学义盯着作业本看了一秒,脑中不知在犹豫什么。
“我、我怎么弄,你才能高兴。就当是我报答你。”
徐任撑着脸冷冷的扫过他一眼,满腔的热火都在刚刚泯灭。他不想让蒋学义难堪,他只想等蒋学义自愿,不是因为自己胁迫。
徐任绝对强迫他人留下或者帮自己干个什么事儿,跟以强欺弱毫无区别。
随后徐任懒懒撒撒地摆摆手,示意让他离开。
徐任说:“还没想好呢,面瘫脸。拿着你的作业滚蛋吧,我要休息了。”
蒋学义也跟着松了口气,此时腹部疼痛的更厉害,他额头逐渐浮露出几滴冷汗。
蒋学义拿到作业本,连忙跟人鞠躬道谢。
徐任瞧着蒋学义盯着张冷面脸,乖巧地冲自己弯腰答谢的样子,笨重的像个刚掌握身体四肢的机器人。他视线落到蒋学义的手捂住的地方,眼神淡蔑。
停顿一秒后,徐任又叫住他,满脸不在乎语气又颇为在意,“诶,你没事吧?”
他知道徐任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很平淡地说:“没事。”
拿起作业的蒋学义就要走,刚到门口,门铃就响了蒋学义打开门就看见外卖小哥提着一大堆东西,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小哥看见是蒋学义开门,笑呵呵地说:“你好,是徐先生吧?”
“拿进来吧。”
他指使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学义。蒋学义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东西,放在吧台上。
迈出门槛那步,只听徐任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说:“慢走不送。”门关上那瞬间,俩人都松了口气,徐任从沙发上起来,看向吧台上的外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他拍拍大黄的脑袋,“走,跟哥回去睡觉。”
大黄呜咽呜咽的,它在因为蒋学义的离开感到失落。照顾宠物就像照顾小孩,徐任顺着脑门上的毛捋顺。
徐任笑笑,“怎么?刚走一秒你就想得不得了?”
大黄嗷呜的做回应,它把爪子搭在徐任的胳膊上。
“就不应该说你是发情。”徐任“嘶”了一声,在做思考,“就应该说你有相思病。”
他心里止不住暗戳戳的想,徐任不是说要休息了么,怎么还点了这么大一堆东西。
刚下第一个阶梯,他又侧身探回去,沉重的大门已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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