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万花楼，东院，雪梅阁。

　　周鹤腾盘着腿歪歪地倚在罗汉榻上，雪容姑娘跪坐一旁正力度适当地揉捏着周鹤腾的肩膀，微微俯身在他耳边柔声说：“周公子，最近忙什么呢，您可有些日子没来找奴家了。”

　　周鹤腾闭着眼享受着按摩，听了这话有些自嘲地笑道：“雪容啊雪容，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我是京城第一大纨绔，我能忙什么，嗯？”

　　雪容姑娘停下了按摩的手，起身倒了杯酒端给周鹤腾，跪坐于榻帝服侍周鹤腾喝酒，轻蹙着弯弯的柳叶眉对他嗔道：“公子您这说的哪里话，雪容从来只知道周公子是个顶顶聪明的人，这世上哪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纨绔，公子休得这般看轻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雪容容啊雪容容，这世上大约只有你这般看我啦哈哈。”接过雪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公子......”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乏了。”周鹤腾轻拍了拍雪容的粉腮，眨了眨眼睛冲她暧昧地微笑道。

　　雪容福了福身，乖巧应道：“是，公子且稍等。”说完起身领着周鹤腾绕过中堂的屏风往房中那挂着薄纱床幔的大床走去，床边先替周鹤腾小心地把身上的腰带外衣等一一脱下整齐地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最后跪在踏板上替他脱下厚底黑靴。

　　周鹤腾则着一身里衣伸了伸筋骨后径直往床上一躺，自己拉上被子对背着自己还在整理衣服的雪容说道：“雪容容，你也早些歇息吧，一会别睡地上了，你搬两床被子睡榻上，这天儿夜里且凉呢。”说完闭上眼睡了过去。

　　已经将衣服都一一挂整齐的雪容福身应道：“是，多谢公子。”说着上前替周鹤腾放下了床幔把床边的烛火一一吹灭再无声缓步走开。

　　云无心并没有立刻溜回西院，而是从窗户跳出来后径直飞身往摘月楼跃去，只见摘月楼的守卫确实格外不同些，虽人数不多，却不是那些个来回巡逻的家丁打手能比的，一个个生的虎背熊腰气势凌人，云无心蹲在假山之后查探许久，才惊觉屋顶及房檐阴影处还有三五人员躲藏其中，他深吸一口气，故意露出了马脚，叫阴影处的人注意到了自己，然后装作被发现在慌乱模样三两下跃上屋顶往院外翻腾而去，身后追来的人自然紧追不舍，慌乱之中身上掉下了锭金子，身后之人不过转瞬之间便也赶到自然注意到了那锭金子，收回放到金子上的注意力轻功了的的云无心早已趁着夜色逃之无踪。

　　他们分出一人继续向云无心逃去的万花楼北边而去，一人则捡起那锭金子回去复命，不过一会儿，追去的那人也无功而返，对上司禀报道：“九爷，那人大约是个小贼，一身轻功了的，小的实在追不上。”

　　被叫做九爷的那人拿着那锭金子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眼里头不曾被惊醒的主子，小声说道：“叫这里管事的过来问话。”

　　“是。”

　　不多一会儿，古管事的便被请到了摘月阁外头，九爷正背着手立于一处假山旁，古管事的忙快步走过去，跪地伏身请安道：小的万花楼管事，请大人安。

　　九爷转过身来，对古管事温声说道：“古管事起来罢，都听说古管事的是驸马爷的左膀右臂，这般大礼，倒是折煞我了。”

　　古管事的听了这话也不曾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只是直起身来赔笑道：“九爷说的这是哪里话，九爷是宫里的大人物，哪是小的这般低贱人敢高攀的，九爷说这话才是折煞小人了。”

　　那九爷有些不耐烦了，声音略有些生硬道：“叫你起来你就起来，起来我好问话。”

　　古管事的听了这话才连忙站了起来，躬身等着回话。

　　“我问你，刚刚这东院里可是进贼了？被偷了什么东西不成？”

　　“回大人的话，今日夜里，确实，确实进贼了，那小贼像是求财来的，只偷了几锭金子。”

　　九爷从袖里掏出一锭金子出来，问道：“这可是你丢的那锭金子？”

　　古管事的眯着眼睛凑前一看，忙回道：“正是正是，都怪小的管教下人不力，倒叫大人出力替我们擒贼了，真是罪过。”

　　九爷冷哼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贼倒是没帮你擒住，那人跑来摘月阁外头叫我们的人给发现了，这是他逃跑时落下的，”说着将那锭金子丢到古管事的胸口又滚到了地上，接着说：“将今日你们万花楼接待了哪些客人的信息全部报给我，若有个万一惊扰了上头那位，别说你，只怕连你们驸马爷的脑袋都不保！哼！”

　　九爷甩袖离去，留下古管事在原地冷汗直流，他战战兢兢拾起那锭金子，哆哆嗦嗦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咕嘟一声咽了口水，转身快步往外走去，刚走出摘月阁小院外头没多久，拉住一个四处巡逻的打手，对他说道：“你，去跟你们老大说，叫他务必将那小窃贼抓出来，就算每间房去搜也行！”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说的。

　　那家丁连忙应了句是就快步往外跑去。

　　云无心并没有像九爷猜的那样已经逃出了东院，追来的那两个轻功不在他之下，他只好使了个障眼法装作往院外逃去实则就地一滚翻到一处阁楼中藏到了一处屋檐下，不过那些追兵虽然不再追来，可四处巡逻的护卫多了不少，现在举着火把四处搜人，只是还不敢离着这些住着人的阁楼太近，只是巡逻的动静还是不小，这么多的男人来回奔跑搜寻，多少还是有些吵人的动静，如云无心藏身的雪梅阁里的周鹤腾，此时就被一阵阵落地有声的脚步声吵醒，他缓缓坐起了身，开口问道：“雪容，外头这是怎么了？”

　　雪容也早醒了已经到外头问过一遭，听见周鹤腾问话忙过来福身回话道：“奴家也不甚清楚，只听说咱们东院好像进了窃贼了。”

　　周鹤腾冷笑一声，“嗤，窃贼？你们这管事的是越发出息了，竟连窃贼都能进这东院里来了。”

　　雪容没敢接话，只好说道：“公子放心，院里护卫甚多，就算被那小贼混进来了，再想逃出去怕也是插翅难飞。”

　　周鹤腾早已重新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迷糊着声音说：“哼，最好是这样，不然打明儿起你们这万花楼只怕是难办咯。”

　　雪容面上有些讪讪，万花楼自开业以来这数年来，从来不曾发生过有窃贼胆敢闯空门闯到东院来的情况，一时也让她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能对闭上了眼睛准备重新入睡的周鹤腾行了个礼，悄悄回身绕过屏风出去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了拉开了房门，到院子里拉住了个正着急地提着刀到处搜寻贼人的打手问道：“怎么样了，可找到那窃贼了？屋里的大人都被吵醒了正问呢。”

　　那打手忙停下脚步，额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着汗，什么也没说只对雪容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之后便重新快步忙去了。

　　雪容就站在东院之中，看着平时风景如画的院子里现下四处都是来回巡逻搜人的家丁打手，心里也有些纳闷，心想一个大活人还能藏哪去，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能飞不成，就算能飞，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只鸟飞过都发现了。

　　就在雪容出去没多久雪梅阁的门被悄悄拉开，一个黑影快速闪了进去又重新关上了门。

　　正是刚刚差点被发现的云无心！

　　后背抵着门的云无心后心有些发凉，这万花楼东院的护卫实在是厉害的紧，不过半盏茶功夫过去，不论是院子内围外围都如同水桶一般严密保卫了起来，刚刚自己试探着用石子弹了下远处的树枝一支利箭便随声而至。

　　眼见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无路可走李寺程只能找了栋阁楼先躲进去。屏风后头里间里，刚刚醒来的周鹤腾半睡半醒间隐约听见了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以为是雪容，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怎么样了，那窃贼抓着了吗？”半天没听到回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继续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多一会儿，外头有人轻轻敲门，轻声问道：“周少爷，实在抱歉，今日咱们东院混进来一个窃贼，为了您的安全，能否让我等进去看看，省得窃贼躲进来冒犯了您。”

　　原本一而再再而三被吵醒，周鹤腾就有些不耐，现在还要给人开门进来搜，这下可把周公子压着的起床气勾了起来，怒气腾腾地一下从坐了起来，对外头破口骂道：“你们万花楼如今可真是出息了，搜人搜都到我这儿来了，怎么着，明天是不是要搜到国公府去了？”

　　外头那人忙回道不敢，但是依然坚持道：“周少爷，今儿这窃贼属实有些功夫在身上，您还是让咱们进去看看，丢了东西事小，若是真让窃贼冒犯了您，小的，小的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只想好好睡个觉的周鹤腾听见那人话里话外都是不进来看一眼不会罢休的势头，强压下几口气，正想一把把被子掀开去给那人开门，突然间，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颈侧，一男子从背后压着声音冷声威胁道：“让他们走，否则周少爷明天怕是不能囫囵个儿回到国公府了。”

　　周鹤腾心神大震，这人摸到自己身后自己竟毫无察觉，“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又轻又长地吐了口气，嘴巴翕动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对外头大声喊道：“滚，休得再来打扰本公子休息，若是再不滚，休怪本少爷不客气！”

　　外头的人好像低声同身边人说了什么，半天才喏喏道：“周公子息怒，我们这就离开。”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云无心也没松开架着周鹤腾脖子的匕首，只腾出一只手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布来递过去，沉声说道：“你是要自己把眼睛蒙上还是我来把你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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