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公敌他只有美貌了

　　在那个缠绵的雨夜里，林清崖突如其来的搅扰，打破了赵无虞向来闲适的心情，就像是一块石块投到了平静的湖水中。

　　人被打出去了，赵无虞又恶狠狠地痛骂了他几声，文秀的脸上泛起狰狞。

　　祝丽君冷眼瞧着，若说他之前还有几分王公贵族那伪装的雍容风度，此刻就荡然无存。

　　可就是这样一个荒唐的人，却被安放到西京家主的这个尊贵的位置上，轻易作弄了许多人的命运。

　　她淡淡一笑，纤纤素指斟起一杯酒，“您受惊了”。

　　赵无虞稳定了心神，拍了拍她的手，“我有好东西给你”。

　　祝丽君背过去手，方才被赵无虞接触的地方，出奇的痒。

　　他扬声道“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一个银袍卫拂帘而进，低着眉，单膝下跪。
　　他打开一个红匣子，里面安放着岭南的荔枝，鲜红翠绿，十分可喜，还有一杯醇酒。

　　赵无虞按住膝，满意地道“不错，下去领赏吧，只是莫要吃酒误事。”

　　银袍卫应诺而去。

　　赵无虞拈了一颗荔枝，温柔款款地道，“这是今年新贡的荔枝，你尝尝。”

　　祝丽君偏偏去取酒，“我敬您。”

　　赵无虞含笑接过去，他恢复了兴致，喝了酒，又吃了几颗荔枝，就对祝丽君说，“丽君，你也应该有个着落了。”

　　“着落？您说，我这样的妓女，能有什么着落？”祝丽君侧首轻笑，乌沉沉的鬓发压着黑沉沉的眉眼，活脱脱是一个醉美人的模样。

　　她的美，令赵无虞产生恍惚，天南天北，比她出挑的美人难道没有？
　　可唯有祝丽君，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百般的好。

　　她曼声道“我所知道一个妓女，冻死在风雪里，她的女儿当时还不满五岁，这就是她的着落。”

　　这些话，她曾在夜里反复细想，可真到了这一天，面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说出口的话，却意外地没有了激愤。

　　恨意曾铺天盖地，日久经年，到如今，只剩下平静。

　　她看着赵无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你的命。”

　　赵无虞一愣，紧接着就唏嘘起来，“哎呀，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

　　祝丽君静静地道“自然，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镇国公府的门口。”

　　赵无虞面庞上终于掠过一丝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祝丽君轻轻叹道，“您当然不知道，您是贵人，贵人可从不记得这些啊。”

　　祝丽君学过戏，她的这声叹息，就像戏文一样曲折好听。

　　赵无虞的命确实好，他三岁袭爵，老国公夫人视他如珍宝，从小呼奴唤婢，金堂玉马长大，自从国公夫人死后，他更是只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从不去管别人死活，这样的人，还称不上命好么？

　　十年之内，他很少听到悖逆之语，可看惯了祝丽君柔顺的样子，如今她这眉尖一颦，微微透着冷意的神色，倒教赵无虞小小地惊奇了一下。

　　对待倾心的佳人，他总是很耐心很宽容，故而一笑了之，搂住她的肩，“你生气了，丽君?”

　　“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谈起这样晦气的事情来?”

　　说完一伸手，道“你看看。”

　　只见赵无虞那双书生般的手，戴了一枚翠玉的戒指，对着灯一照，上面镂刻护国铭文，流光溢彩。

　　“这戒指好不好，抵得上半个淮扬城呢，阿嫣百般和我讨要，我都没给她。”

　　提起自己的女儿，赵无虞脸上泛起父亲才有一丝慈爱而宽厚的微笑，
　　祝丽君被恶心几欲作呕。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莫大的笑话。

　　赵无虞却浑然未觉，借着酒劲，他正是在兴头上，“我把它送给你，做个嫁妆的添头，好不好?”

　　祝丽君摇摇头，淡漠地道“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了我算什么呢?”

　　她这样拂意，叫赵无虞有些扫兴，叹了一口气，“我用连城的嫁妆，难道还换不来一个你?”

　　“丽君，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

　　祝丽君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些露骨的情话，再抬起头来时，只是微微一笑，可说出的话，却是让赵无虞酒意褪了个干净，从头冷到了脚。

　　她说，“父亲大人，您和我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吗？”

　　就在此时，一声惊雷划过天际，映照出祝丽君经年笼罩着病气的苍白脸庞，又哪里是什么醉美人。

　　赵无虞惊骇地望着她，就像是瞧见了活鬼。

　　雨下的更大了。

　　她一抚鬓发，一字一句清晰刻骨地道，“怎么，西京赵无虞，你沉沦花丛，竟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吗？”

　　他嘴唇颤抖起来，嗫嚅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祝丽君没有给出解释，只是沉静地瞧着他，曲指轻扣在杯沿上，当啷一声。

　　此时此刻，这样的压抑才是最磨人的。

　　不过也没压抑太久，因为，解释的人很快来了。

　　窗外突然被掀开了。

　　起先是一只淋满雨水的手，攀住了窗沿。

　　赵无虞惊恐地凝视着那只手。

　　丰怜从窗口里跳了出来，他穿着银袍卫的服制，浑身都是雨水，黑发都淋透了。

　　他的到来，打破了屋子缓缓流动的轻浮声色，带来寒冷的空气。

　　以及不详。

　　赵无虞下意识往门外连滚带爬，惊叫着道“护卫!护卫!”

　　除了窗外的雷声雨声，无人回应。

　　丰怜拦住他，不无恶意地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刀，“护卫，不就在这里?”

　　赵无虞奇迹般地动用了自己生了锈的头脑，竟一瞬间就想通了关窍，明白他和祝丽君是串通一伙的，又想到之前的林清崖，拂袖而怒，“你到底有几个情人!”

　　祝丽君好笑地摇摇头，“事到如今，父亲大人，您还计较这个?”

　　赵无虞本就涵养不足，如今被她气得发抖，“住口!贱人!”

　　丰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目露戾色，“怎么，你睡了端州的程怜，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事到如今，却不敢承认?”

　　赵无虞面庞涨得通红，望了望丰怜，又望了望安坐着的祝丽君，恨声断续道“贱人!你这……贱人，怎么可能!”

　　“你们这对奸夫□□，串通好了要诓我!”

　　丰怜摇摇头，“好会抵赖，可她的体内有你的灵血啊。”

　　赵无虞一怔。

　　“你们西京赵氏不是自诩血统高贵吗？上古神族和鬼王的后裔，要想分辨灵血，只需要一种长在枯骨的蝶。”

　　丰怜伸出手腕，上面翩然地栖息着一只蝴蝶，“我找来了。”

　　祝丽君会意，抽出小刀，轻轻地划开手指，血滴在酒里，就像墨一样晕染开，引来了美丽的蝶。

　　看着眼前的情景，赵无虞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他颤抖的一指丰怜，“你你……”

　　丰怜一把拂开他的手，“想谢我？不必了。”

　　说完重重一推他，他的身体常年被酒色侵蚀，根本不是丰怜的对手，于是连人带椅子被翻倒。

　　赵无虞滚落在地上，竟然开始吐血。

　　丰怜乐不可支地看着赵无虞的反应，“喂，老废物!你还想说什么?”

　　他喉咙嘶哑，不敢置信地喊道，“毒!这酒有毒!”

　　仇人将死，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了?如果有，就是在他将死未死时反复践踏他，“毒，剧毒!就是毒你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而野性的光芒，“怎么着，到妓馆来嫖啊，没想到嫖到了自己的女儿吧，是不是意外之喜?下一回，是不是要嫖到自己的老娘啊哈哈哈。”

　　说完，把赵无虞的头像踢皮毬一样踢来踢去。

　　赵无虞的牙齿被他踢得跌落，脸被踢得青肿了。

　　他往日的贵气都没有了，匍匐在地上，就像一条狼狈的狗，拽住祝丽君的裙裾一角，哀求道“丽君，饶了我。”

　　祝丽君侧过头去，“阿怜，尽快了断他。”

　　赵无虞这回彻底绝望了。

　　他一步步地爬，丰怜笑得前仰后合，跟着身后，赵无虞如何知道，他越是这样垂死挣扎，他就越兴奋。

　　哀嚎声大得仿佛要把人骨头活活剥出来。

　　祝丽君打了个冷战，踱步到窗前，雨丝夹着寒气一直扑到祝丽君的脸上，打湿了她妆容和头发。

　　身后哀嚎声渐渐小了，微弱了。祝丽君品尝到了一丝咸腥的味道，绝不是雨水，她茫然地想，“血，原来是这个味道吗？

　　她想要回头，丰怜却已先行一步，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丽姊。”

　　丰怜那一点少有的温柔，都给了祝丽君。

　　他安静下来，“丽姊，都过去了，丽姊。”

　　她已经隐忍多时，肩膀开始颤抖起来，起先是哽咽，直到丰怜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哭吧，阿姊。”

　　静静的雨夜，她的悲声一直传到外面。

　　等祝丽君再转过身，泪水已经流到了脖颈里，一把抱住了弟弟的头，“阿怜，阿怜，是我把他杀了…”

　　丰怜的眼圈也红了，“他该死，他该死。”

　　两人就像小时候一样额头相抵。

　　祝丽君脱力地往下滑，丰怜勒住她的腰，祝丽君任由丰怜搂抱，闭上眼睛，她知道，从此以后，她是真正的无牵无挂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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