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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而后行
郑研的确睡得很沉，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郑研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去看身旁之人早已不见。她突然想起来赵无绵是今天早上的车程，她没有去饯别，会不会显得她很失职。
结果春桃过来替自己挽床帐的时候，像是已经看穿她心思般道：“夫人想着您昨晚打马球一定打累了，临行前便没有告知您，想让您好好休息。
“那驸马人呢？”郑妍问。
“现下在书房。”
郑妍了然般点点头。
见郑妍陷入自己的思绪，春桃继续道：“而且驸马出来的时候，还嘱咐我们不要太早叫您，说您这几天太辛苦，要好好补补觉。
“公主啊，我觉得咱们驸马还真是您的良人呢。”
“才准许本宫睡一个懒觉便是本宫的良人了，那他整日一言不合便怼本宫的时候，你们怎么没看到？”郑妍心里有些不平衡。
“是，”春桃吐吐舌头，“奴婢说错话啦。还请公主见谅。”
郑妍：“哼。
“帮我收拾收拾，去吃午膳了。”
“是。”
穿戴整齐的郑妍推门从房间里面出来，迈步向正厅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游廊的时候，郑妍发觉今天的天阴沉沉的，空气也不是十分清爽，风穿过人身旁的时候，带来一阵沉闷的热意。
晴朗了好多日，终于要迎来风雨了吗？
也不知道慕琼宁的腿在受过那次诘难过后，下雨天会不会疼。
想到这里的时候，郑妍一下子便顿在了原地。
原来她已经如此关心他了吗？
那他呢？
仅仅是因为受人所托才与她友好相处，还是也对自己情根深植呢？
不不。
现在局势未定，她还不能想这些。
郑妍甩甩头，欲把这些紊乱的思绪给甩出去。
再抬眼时，郑妍的眼神又变得坚韧起来。
用过午膳之后，郑妍坐在园中的石亭里纳凉。
看到不远处的慕琼宁从书房里推门出来，郑妍舀起一勺冰雪冷元子，不自觉又掉了回去。
待慕琼宁一身墨竹文人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郑妍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口还没吃呢。
“你一直盯着我的腿做甚？”慕琼宁居高临下地问着自己面前的女子。
“没，没什么。”郑妍慌了慌神，将一整颗冰雪冷元子吞了进去，却来不及咳嗽，抬手道：“你的那份在我对面，别客气，一起坐。”
也不知是不是郑妍的错觉，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接着那个如山般的身影便坐在了自己对面，并给她推来一盏茶。
“慢点吃，”慕琼宁揶揄道：“就算再好吃，也不能像猪八戒吃人生果一般，还没尝出滋味来，便已拆吃入腹。”
“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郑妍不服，“本宫就愿意这么吃。它就算再好吃，又不是你做的，这么得意做什么。”
对面之人突然默不作声，就那么静静的盯着郑妍。
“不会吧……”郑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还真是你做的？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慕琼宁端起茶来小酌了一口，“往后可以慢慢参悟。”
“行，”郑妍心服口服，“本宫慢慢参悟。”
一阵凉风拂过，似乎还夹带了些雨点飘进来，郑妍起身主动开口道：“快下雨了，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公主。”慕琼宁的突然正色起来，随后拧眉看向她道：“臣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
郑妍眼巴巴看他：“有消息你倒是说啊，整这么严肃干嘛。”
“张谨义带皇上去了朱绮楼。
“不仅如此，有人还发现，他花天酒地、凌辱民女，大有昏聩之预象。
“再这样下去，皇上可能会被张谨义给带坏的。”
轰隆——轰隆隆——
长夏的闷雷席卷而来，除此之外，郑妍还听到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也沉重地摔落下来。
“本宫去宫里一趟，去问个清楚。”
接着她不顾身后之人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雨里。
她或许是觉得自己辜负了二皇兄的嘱托，没有教好郑安，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也或许是她长久以来就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拥有一个没有波诡云谲也没有政党之争的平和朝堂。
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的官势最盛之时，毅然决然退了出来。
她不是没有自己的抱负，她只是想通过自己的一些牺牲而换来一些真正为民造福的局势来。
可如今，郑妍觉得，她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公主，公主！你等雨小一点再进宫，现在雨太大了，小心淋感冒了公主！
“……就算要去，起码撑把伞啊！”
郑妍一言不发地接过春桃手里的另一把伞，接着又走得飞快，转瞬便钻进了府外的马车里。
皇宫书房，郑安正在安静批奏折，张谨义则在一旁陪着。
郑妍一身湿透的宫裙走了进来，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淌下几滴雨。
郑安不经意抬头，不禁被郑妍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连忙起身，急切问道：“姑姑，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何苦弄成这个样子跑来宫里！”
郑妍看了郑安一会儿，转眼看到张谨义也在，直接略过郑安的话，指着张谨义道：“他为何在此？”
“张大人吗？”郑安解释道：“哦，朕有些事要与张大人商讨，他给的意见一向中肯。”
“商讨什么？”郑妍看回郑安的脸，“商讨如何醉意人生，如何强抢民女吗？”
郑安一愣，竟没有及时回复。
反倒是一旁的张谨义面色如常道：“公主你进宫是不是没吃药？还是被雨淋糊涂了？
“怎敢对皇上说这样的话？”
“少费话，”郑妍不客气地道：“本宫问你，你有没有带皇上去朱绮楼？
“有没有带着皇上去花天酒地？
“有没有……引诱皇上去侵犯女子，事后还弃之如敝履？”
“你这都什么话？”张谨义背着手，转过身去不去看郑妍，似乎郑妍说了什么粗蛮不堪的话，让他也看不过眼去。
“你在这装什么，你个卑鄙小人！你出门有没有照……”
“姑姑！”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郑安突然大喝一声，制止了郑妍对张谨义的狂怒之言。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冷静地问郑妍道：“姑姑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皇上，”郑妍面色平静道：“所以皇上承认吗？”
郑安又问了一遍：“听谁说的。”
郑妍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听一个本宫很信任的人讲的，我相信他绝对不会骗本宫。”
“信任的人……”郑安苦笑一声，随后问道：“那如果朕说，这些朕都没有做过，姑姑可会信？”
郑妍睁开眼，直视着郑安的眼睛：“好，那你告诉我，你当真没有去过天在水，和张谨义一块喝得烂醉如泥，耽误朝政？”
“朕是去过天在水，但没有姑姑想得这般不堪。”
“天在水可是皇上自愿去的？”
“朕自愿的。”
“好，”看张谨义一眼，郑妍接着道：“天在水是自愿去的。那朱绮楼呢？皇上也是自愿去的？”
“朕没有。”
“真的没有吗？”郑妍此刻对郑安无比失望，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崩塌。
“你若是去过，大可以如实告诉本宫。犯了错，弥补便是。
“皇上前几天在御花园的时候，似乎跟本宫讨论过一些有关的事，本宫当时没有好好回答你，是本宫的错。
“但本宫认为，有一些想法不是错的，可万不该去强求。”
郑安此刻低声道：“朕没有。”
郑妍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道：“明日你便随本宫一起出去，对那些女子负责。
“愿意的，便安排人家进宫，好好待她。
“不愿意的，咱们就去赔礼道歉，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一个公道，都该给她。”
“还有……”郑妍看向张谨义。
“还有什么？”郑安笑意浅淡，似乎一抹便消失了，姑姑不妨一次都说清楚。”
“还有以后离那个姓张的远点，他只会带坏您。”
郑安点点头，随后表情十分自然看向郑妍道：“原来朕在姑姑眼里，一直都是小孩子。
“那朕要是说不呢？姑姑会如何？”
“郑安！”郑妍怒其不争地大喊对面人的名字。
“姑姑请回吧，您既然已经退出朝廷，那这些就不是您该管的事。”
“皇……”郑妍还想说什么呢，却被突然进来的慕琼宁一句“够了”给驳了回去。
慕琼宁的全身上下亦没有比自己好太多，他的眸子看向郑妍的时候，像是一把满含锐意，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的利刃。
郑妍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理智在此刻也回笼了不少。
“皇上，”扔给郑妍一个披风，慕琼宁拱手对着郑安道：“大长公主出府时，忘记了吃药，又被雨淋了，是以头脑发热、理智全无，还望皇上能谅解她刚才所为，就当她是梦中胡言乱语。”
郑妍：“？”
她给慕琼宁抛出一个不解的眼神，也没有吭声，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的水滴发呆。
“驸马不知情，”郑安开口道：“朕倒是觉得姑姑方才所言分明清醒异常。
“朕以后会好好听姑姑的鞭策，争取做一个成熟的帝王。”
“皇上。”
“行了。”郑安甩甩手，向慕琼宁与郑妍下了逐客令，“今日也不早了，姑姑与驸马又淋了雨，还是快些回府吧。”
慕琼宁只好作罢，对着郑安的背影行了一礼，随后拉着郑妍的手腕离开了书房。
出来后，外间的骤雨早已停歇，郑妍跟着慕琼宁的步子默默走了一阵，突然向慕琼宁问道：“今晚，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是。”慕琼宁不回头地应道：“你太冲动了。”
郑妍道：“对不起……”
“你不该对我说对不起的。”慕琼宁的手从手腕划到郑妍的手心，随后与她十指相扣，“也罢，关心则乱，往后你要注意小心行事，万不可像今日这般冲动了。”
郑妍点点头，突然察觉对方背对着自己，接着乖巧地嗯了一声。
慕琼宁心情明显转晴，他柔声道：“走，咱们回府。”
“好，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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