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忘

作者:墨色如白昼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21 章


      拿刀的那个瞬间,张默可能没感觉,也可能完全是出于这个年纪的冲动,想要不计后果的扛下去,这种伟大而又孤独的想法骚动着神经,但之后又有着这个年纪少年最快速的后悔。少年期的莽撞和孤勇来自于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胆量。薄削的肩膀还未成长,顶不了天和地却能闯出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那天他从哈喇子手中拿到内存卡,同时看见坡上的情景。

      这样颓然的人,那样的情景,手持刀的孤勇,雾霭蔓延的天地,薄削修长的身影如同傲立于天地间的巨人,挡住四面八方无情飘泼的事与物。

      讽刺的环境,穿着卫衣的少年,已经举起来的刀,在雨幕中滴落的鲜血,在心间刻下一道痕迹。

      回忆丝毫不亚于亲眼所见的震撼,在张默身上真的能产生许多不可能,李超明显的胆怯,范良庆那一刻的懦弱,张默举刀那刻的勇敢,在视网膜晦暗的画面中就那么突然的清晰起来,四周的一切有了明显的色彩。

      可能他真的是个精神分裂症,他看到的那一刻人格是分裂开来,他展现给人的面孔是端庄持礼,矜持有度,一切优秀,趋于优秀。

      也是直到遇见张默他才开始真正从头审视自己,再次看清自己,不是因为他寡欲,也不是因为对一切明白所以没兴趣,只是恰好他的兴趣偏于大众的喜好,而张默就能带给他喜好的激奋,那种如同活过来,身体四肢里的血管在泵动的感觉是新鲜又陌生。

      理智在劝阻他要远离张默,内心深处却又渴望接近,矛盾而又复杂纠葛而又繁琐,少年探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情感,所幸一切归咎于好感。

      他对张默感兴趣,所以要接近。一切也仅此而已,没有再多的其他。

      李超还在说着什么,张默的兴趣已经被吸引,范良庆一直看着电视时不时应答几句,他们的氛围仍然存在,不过这一刻他已经能轻易进入。

      经过这件事这个小团体已经把他融入其中。

      聊天在12点结束,几个人才陆陆续续的离开。

      张默带上大角,结果它不想走,张默也由着它,看它在客厅里轮番转五六圈后才心满意足的跟张默离开。

      商贯中好笑的看着大角。“他这是在干什么?”

      “撒尿划地盘。”张默已经带上羽绒服帽子,黑色的绒毛边遮住他的眼,薄削的嘴唇开口,懒散又简洁。

      “哦。”商贯中笑了笑,拿起杯子喝口水。

      人群哗啦啦的来,热闹一段时间,又陆陆续续的离开,但带来的话语却还在空间里飘荡。

      星期一的国旗下,张默踩着铃声尾巴站在班级后面,升国旗仪式结束后,然后就听教导主任也就是老秃把他们这件事拉出来,大肆宣扬和弘扬鼓励。

      大有一把将镇南舆论风向扭转的意思,张默吹着豆浆表面的浮沫,这几天老爷子心情不错,可能真在活动中心聊嗨,几天都早早起来把豆浆给磨好,这种带着明显颗粒和甜度刚好更得他心。

      以至于老秃的演讲也并没有多糟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完,还以为准备解散。结果就来个奖状表扬,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张默愣了一下。

      方文艳从队伍前面不知谁那里拿一件校服外套就要逼他换上,张默不穿,两人就在那瞪眼。

      “赶快的,全校都在看着呢。”方文艳压低声音。

      “不。”张默表情麻木的把从家里带的杯子合上盖。

      “你…………”方文艳和他对视,然后败下阵来。“好吧,你上去。”

      张默还想再出口,方大脚一个眼神杀过来。“你想写检讨?”

      然后他就闭上嘴,从后排一路溜上国旗台。他黑色羽绒服外套,下身灰色单杠长裤。

      他这么一番操作,台下就有不少蕴含意味的讥讽和鹅鹅鹅的笑声,不敢看他脸,所以女生都粘在他的长腿上,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

      李超和范良庆早就穿好校服和校裤,老秃站在旁边向下边儿瞪一眼,手里握着个麦克风。“安静!”

      下边的老师也开始让自己班里的人收声。

      “你昨天没看班群么?”范良庆捏着奖状压低声音问。

      “废话,这不是放屁么。”极其简短,都懒得废话。

      “张默!”校长举着奖状到他跟前,张默伸手接过。“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谢谢校长。”

      三个人站在一起领着奖状,校长就站在旁边冲着下边笑,计算机老师又是摄影师,在下边举着昂贵的摄像机拍下来。

      领着这薄薄一张,无足轻有的奖状回班里,张默遭受重新返校的又一大重创,十一月尾的月考成绩卷每一科都放在他的桌上,用他抽屉里还是崭新的化学课本垫着。

      张默用手翻了翻,15…18…20…31…12…45…29,手成拳状,骨节压在课桌上,他沉默的思考人生,这次是重大失误,因为还是第一次拿15分以下的。

      他沉默思考半分,把试卷翻来覆去,也惊奇自己为什么可以拿到如此高的分数,创下新高度伴随来的还有一丝局促,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抽出唯一高分的试卷,让张默意外的居然不是品德而是语文,是他选择题对了,拼音对了两,剩余都是作文分,作文分还挺高的,36分。

      懒懒散散一篇撒,没多少父爱居然写出父爱,真是既讽刺又牛逼。

      难得的一堂课下来,可能因为奖状也可能因为分数的刺激,他老老实实的坐了两堂课,大脚都有点受宠若惊,讲的分外起劲,麦克风声音如雷贯耳。

      后两节课就不行,他实在太困就连画画也没心思,直接趴下睡到放学。

      商贯中把需要写的试卷和几本重要的专题练习册拿在手上就走到课室后尾,张默应该也快醒来,呼吸都是绵长清浅。

      用手敲了敲桌面。“张默,放学了。”

      趴着睡的人动一下身姿,等商贯中再敲第二遍,张默的手从灰褐色的毛衣里伸出来,捏住他的手。

      张默的手很大却并不厚,反而拥有这个年纪的薄削,他的手懒洋洋的搭在他的腕骨上,手心炙热一片。

      张默半睁眼,撩起眼皮抬头看他。“干嘛呢?”声音还带着睡醒的蓬松和慵懒。

      倏的商贯中马上收回手,一瞬间周围的氛围好像都蔓延着尴尬,可张默才刚睡醒,人还蒙着,只是抬头半眯眼看他。“几点?”

      “已经放学了。”商贯中正低眼看他。

      “嗯,走吧。”张默把羽绒服外套从椅背上抽起来穿上,也没问商贯中为什么叫他,为什么跟他。

      没问缘由,一切随心所意。

      你来也好,去也行,反正我不会停步。

      商贯中内心划过这样的想法。

      两个人肩并肩走出教室,范良庆和李超靠在护栏上说话,身上的校服都被外套遮住。

      “出来了?还以为你小子要睡到被人斩了才醒。”范良庆跟在后面。“你真没看□□群?”

      张默斜他一眼。“无聊。”

      “刚看卷子,我勒个天,9分。”李超心有余悸。“幸好进看守所,不然就天雷勾地火一顿炮轰。”

      “还好吧。”范良庆开口。“我数学还8分呢。”

      两个难兄难弟四线对焦,毫不掩饰的嘲讽对方,你一言我一句的走回去。

      “默哥你多少分?”李超回头问。

      张默侧了侧头。“比你高。”

      商贯中忍不住笑一下。“张默最低的试卷12分。你们都是怎么和家长说的?”

      “直接说最高分。”李超回过头来,冲他竖起大拇指。“抄你英语选择,抄成56分。牛逼呀!”

      商贯中撞一下张默,微侧脸,浅棕色的眼眸落在大马路上。“那你最高是多少分?”

      张默玩着口袋里的暖宝宝,可暖宝宝只剩余温,但他还是把手插进去继续捂,一阵冷风吹过来,他又缩头把下巴抵进羽绒服领子上。“怎么?学霸都开始关心吊车尾的成绩?还是你有什么法子让我不至于被拿来批斗?”

      “怕什么,都过去一个星期了。老头老太太不一定问呢。”范良庆态度非常良好,毕竟都过去这么久,老头都不一定记得呢。

      “是啊!12月的时候贯中你再给我抄抄,抄个五六十分的老头也骂不出来。”李超包袱是最轻的,他的成绩是三个人之中最高,以前都是张默,都是他和范良庆垫底。

      “快了吧?还有个七八天就又开始考。”李超说起来还挺轻松,整个人弥漫着得意洋洋。“有个学霸在前头学习劲儿倍儿足!”

      这俨然已经很找打,把12分的张默,8分的范良庆,看的那是热血沸腾,叫嚣着打趴这个孙子。

      “好意思么?要点脸行么?要不,我我转班坐你后面?”范良庆嬉皮笑脸,一把扼着李超的脖子。“我不多抄,40多分就已经满足。”

      “你就是羡慕嫉妒!”李超艰难的从他手中死里逃生,摸着咽喉,咳出来的气体都升起一阵白雾。

      打打闹闹之间,他们已经来到政府前面。

      拐弯的时候,商贯中的声音极轻,只有张默一人能听见。“需要学霸单独传授经验?”

      商贯中嘴角含笑,眉目中浅色的眼眸在初春的太阳里耀耀生辉。

      张默没有侧脸,只是耸动着肩膀再缩一下。“哦。”

      很简单的拒绝,传递着主人并不感兴趣的意思。

      商贯中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腕骨上带着的飘绿珠子,剔透的玉珠在东升的太阳里凝结了一道冷白的光,却又被覆盖上暖色的黄,摸上去透人沁冰。

      也没什么,反正张默最后还是低头,乖乖来找他。

      这么一想,他心情又好起来。

      抬头时,张默正带着探究的看着他,眼眸中情绪简单,就是看傻子的意思。

      商贯中沿着人行道向前看,可能镇南真的落后狭小,整个镇只有家属院这边是有人行道,就连政府大门前都是水泥道,而两旁的水泥大道一到晚上都会被各种小摊覆盖,水泥车之类的难以穿梭而过。

      李超和范良庆距离他们已经七步,正幼稚的互相扯衣服,嬉戏声让旁边隔着栏栅的政府大楼二楼窗口处探出两个人头。

      回家后,老头没有做菜,锅里温着一碗芋头红薯汤,圆桌上放着三个葱油饼。

      屋里静悄悄的,他干脆坐在圆桌上吃完这一餐,老头不在空调的暖气没有开,屋里比外头还冷,张默穿着羽绒服都能感觉指尖冷到麻木。

      把大角的午餐端上二楼,开了二楼的空调,看它趴在窝里吃狗粮。

      等房间里暖,他才进房脱下羽绒服摊进床铺里,被被子的冷度冰的打了个颤。

      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湿热,打开窗冷风才吹进来,他又猛的关上窗。

      冻死瘟鸡啰!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上学,也是踩着上课铃声才进学校,进入冬天后李超也不会成天傻到在那里等他,李超比他早十分钟进入班级。

      班里人多,可四面的窗户还是开着几道风口,明明暖很多但很快又被从窗口进来的冷风一吹,冻的一哆嗦。

      张默把下巴低羽绒服里,灰色单杠长裤的腿伸直,脚背勾着横杠,椅子三个角就翘起来,独一个角支撑着,一摇一晃的看老师讲课。

      冬天最冷的这一段时间,张默不再睡冰冷的桌面,这时候是他最“乖巧”的时候,起码人是老实下来。

      班里有些耐得住寒冷的,伸出那被冻的像鸡爪的手翻着动漫小说或者言情小说。

      老槐讲课令人昏昏欲睡,但又没有谁敢睡在冰冷的课桌上,为提神,班级里细碎的谈话声就从没间断过。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召开全国人民大会。地点在嘉兴湖。就是现在的浙江省嘉兴市南湖区。有兴趣或者以后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老槐的声音就像催眠,在湿暖的教室中令人疲乏。

      张默眨了眨眼睛,罕见的在冬天伸出他那尊贵的手把书本翻到那一页,然后又倏的收回爪子。

      “记住的重点挺多,不要偷懒。全部用笔画出来。”

      脚背勾着桌子把椅子上前推,身体就靠近桌沿,与其听老槐那一板一眼从书本上抠的知识,还不如自己把这个单元给看完。

      张默看的挺认真,时间暂且记不住,但多多少少一些人物和事件经过还是知道的,这确立党的名称,开始第一次工人罢工,是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开始,也是共产党一次重要的转折。

      历史毕竟不像数学需要思考要动脑,他只要往脑里塞这些知识,记下来便就属于自己的。

      他懒懒散散记东不记西,老槐的话时不时进入脑子里,东拼西凑的这个单元就暂且进入脑子里,他又翻到后面继续看,看到最后自己还挺感兴趣的。

      李超回过头问后头的人借黄色小本本,结果就看见张默低头看书,历史书那个页面他还是认得的,导致他惊讶的都忘记到底为什么转头,木木的又转过头去,然后无人分享的激动起来。

      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动过墨的笔敲了敲前桌的椅子。“贯中!默哥在看书!”

      “嗯。”商贯中在写高一的专题练习卷,笔头顿一下,没有回头的轻轻应声。

      李超独自一人在那激动。“MT的,默哥看书那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

      “不奇怪。”商贯中思考解题思路后,写下解,然后是一流串从钢笔逸出的式子和计算。

      某人娇贵的连手都不伸出来,随身携带暖宝宝,又怎么会把脸埋在冰冷的桌子上呢?

      某人看完历史下课铃就打响,下一节课是数学,课间十分钟,张默尿急却不想动分毫,他好不容易才把屁股上的凳子坐热,外面还在刮着风呢,天气预报显示这几天都是阴天,可能要下一场雨,冬天才会出太阳。

      呵出一口热气然后又缩回羽绒服里,有只修长冻红的手敲击着桌面,张默循着这清瘦的腕骨和修长白皙的小手臂向上看。

      商贯中只穿三件衣服,白领T恤灰色高领毛衣外面是蓝色校服,校服和毛衣捋到手臂,小手臂裸露在外,他仿佛不怕冷,可呵出来的冷气显示着温度。

      “去厕所吗?”商贯中问。

      张默觉得他从嘴巴透出来的雾气都是冷冻的。

      沉默半响,挣扎许久才不情不愿的点头。“嗯。”

      商贯中什么都没说,仿佛语言都和冬日骤然下降的温度一同冰冷,他只是像个绅士安静的等待,无论时间多长。

      张默拽紧暖宝宝跟着商贯中出课室,一出课室他就把垒高的衣服袖子捋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超人呢。”张默开口。

      风吹起他细碎的头发,商贯中无语片刻。

      老秃罕见的没有站在教导处门口喝茶,教导处的大门也紧关着。

      进到厕所更加冷,张默几乎打着冷颤掏出小弟弟,正待他要放水的时候转头就看见商贯中倚着墙壁不偏不倚的看他。

      张默手抖,小弟弟差点被他捏伤,他颤栗的声音稍微不稳,带着恼羞成怒开口。“你看什么,要不要过来摸一下?”

      商贯中极轻的笑一声,他浑身的冰就那般在这冰冻的厕所里一寸寸消融。“好啊!我现在就过来。”

      “滚!”张默低下头,余光在瞥他。“你到底出不出水?不出给我出去。”

      商贯中弯腰笑,笑声在薄薄的胸腔里回荡,其中嘲讽和玩笑意味十足。看张默逐渐涨红的脸和慢慢眯起来的眼睛,他才慢慢出去。

      不能再逗,再逗某人就得狗急跳墙,狠起来可能给他几拳。

      商贯中靠在墙上等冬天的风把他燥热滚烫的皮肤给冷却下来。

      有人看紧张的尿不出来,他想象的应该是李超结果实际是张默,这事要是让范良庆和李超知道,足足可以对着张默笑一个月。

      慢慢平复下来,风吹的大脑足够清醒。

      下意识摸上手腕的飘绿珠子,红色的吉祥结在风中飘荡。

      说实话,他刚才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在里面等张默,结果张默自个歪曲了事实,他也没做任何表达,没有任何表达才是正常,最起码他的心思不在张默身上。

      但到底现在冷静下来,内心还多多少少有点异样,也带着一些意味不明。

      真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想法。

      不过挺可爱的,像一头冬日沉眠的狮子,亮起獠牙的瞬间也懒洋洋的,会被他野性漂亮的外皮所吸引,从而探究他并不完美的内心。
    插入书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773336/2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