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超稳态社会利弊

　　时光飞逝，新科皇城司武举集中操练结业。
　　大顺城的八名新科武举，有六名选择留在京城任职皇城司干办，只有姬昊和另一位名叫罗祖的选择回大顺当守备。
　　新科武举们虽来自天南海北，性格各异，但半年来大家朝夕相处，彼此早已结下深厚同科之谊。结业之日，众人大醉一场，共话离别之情不表。
　　结业后皇城司发给授官告身，众人便可起身赴任。
　　罗祖计划先回家省亲，于是姬昊独自启程返回大顺城
　　第一次授官的姬昊激动非常，一心想早点赴任，路上晓行夜宿，快马加鞭。
　　风尘仆仆地赶回大顺，依例先拜见大顺提督徐豹。
　　徐豹其貌不扬，身高不足七尺，大腹便便。姬昊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徐豹如此身材，如何能当上武将，如何带兵打仗、冲锋陷阵？
　　看过姬昊授官告身，徐豹热情地细细询问姬昊家世渊源。姬昊诚惶诚恐应答，不敢丝毫隐瞒。
　　然而了解姬昊身世背景之后，徐豹的态度逐渐转冷，很快不太客气地结束了谈话，姬昊摸不着头脑。
　　三日后，徐豹的副官传令姬昊：即刻赴任平定乡守备。
　　姬昊更摸不着头脑，授官告身上写得明明白白：“告...大顺守备...姬昊奉”，现在怎么是赴任平定乡守备？
　　大顺城和平定乡相差极大：大顺城在先民国境内，承平日久；平定乡则是流民聚居地，常有动乱。
　　两地的守备怎可相提并论？于是姬昊两次找徐豹讨要说法，奈何徐豹都避而不见。
　　因不屑三番四次去找徐豹，姬昊选择气呼呼地领命赴任。
　　这日罗祖正好到达大顺城，听说姬昊故事后，忙骑马追上姬昊。
　　“昊兄...你的事，我刚听说，莫着急走...”罗祖大口喘气，一路追赶累得不轻。
　　“祖兄，稍歇片刻再说话。”姬昊见到罗祖很高兴。
　　缓了缓后，罗祖掏出一包黄白之物递给姬昊，真诚说道：“昊兄，拿去送给徐豹，可留在大顺。我们兄弟俩一起留大顺，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姬昊终于明白，徐豹原来是怪自己既不是达官显贵出身，又不给他送见面礼，所以才将自己发配平定乡。
　　“凭什么要送礼给那头猪，大顺守备是我应得的。”姬昊言语中满是激愤。
　　“兄弟，莫要吝啬钱财，只要顺利上任大顺守备，这点钱很快能捞回来。”
　　“祖兄，我不是心疼钱。只是这钱不应该送他，我是皇城司黑纸白字授予的大顺守备，凭什么还要给钱才能上任？”
　　“兄弟，世道如此，特立独行往往为世不容啊！”
　　姬昊摇头，眼里满是倔强。
　　罗祖知道再劝无用，笑着叹气摇头，道：“好吧，兄弟，你一路保重。平定乡离大顺不算太远，有任何事随时来大顺找我。”
　　姬昊辞别罗祖，一路朝西北方向前进，来到平定乡，照例先拜见平定乡总兵刘洞九。
　　刘洞九身材干瘪，踱着方步，一看就是个文官，却穿着将袍。
　　刘洞九看过姬昊的告身，虽看到告身上明明授姬昊大顺守备，却并不提出疑问，草草寒暄两句，便打发手下安顿姬昊。
　　数月之后，姬昊慢慢了解情况：外放流民乡的官员，多数是没给提督徐豹送礼的，少数是得罪了当朝权贵的。姬昊属于前者，而刘洞九属于后者。
　　平定乡有流民九万，与杨溪乡、黄庄乡相临，此三乡属皇城司势力范围。
　　其他先民国控制的马荃、春涛、邓埠、中童、潢溪、画桥六乡，则属于十巫的势力范围。
　　二十六个流民乡除先民国的九乡外，还有九乡为鬼国占领，两乡臣属青丘国，其余六乡为各路匪寇割据。
　　流民乡不像先民国等天佑之国，有城隍神庇护，不受外敌入侵。流民乡没有律法，规则由占领者制定，秩序仰赖占领者维护。
　　先民国每个流民乡都常遭流寇骚扰劫掠，因此流民乡的官员均有剿匪任务。姬昊作为守备，每年的剿匪任务数为五百匪首。
　　对于剿匪，一心想有所作为的姬昊跃跃欲试。姬昊匆匆来到守备营视察，但见偌大军营里官兵寥寥。
　　姬昊集合军士点数，一千人员编制的守备营，在岗的军士不过百。叫来值守千总王子良一问，说是不在岗的都告了病假。
　　姬昊下令明日全员集合，无故不到者军法处置。
　　第二日姬昊端坐军营演武台，看着台下军士们无精打采，列队东倒西歪，姬昊心中极为不悦。
　　姬昊亲自向台下军士们喊话：近期守备营要全员出动剿匪，各部各军士务必加紧训练备战。
　　一听说要外出剿匪，原先无精打采的军士们顿时来了精神，议论纷纷。姬昊以为调动了他们的热情，顿感欣慰。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新来的姬守备，我们要去哪里打草谷？”
　　“打草谷？”姬昊看向王子良。
　　王子良一愣，他没想到姬昊不知什么是“打草谷”，只好凑过去跟姬昊小声解释。
　　姬昊听了眉头紧皱，大声对军士们道：“剿匪就是剿匪，不是什么打草谷。”
　　台下军士们瞬间安静下来。
　　姬昊又高声道：“只要我当守备一天，平定乡守备营就不准打草谷。不论谁伤害无辜百姓，一定要他以命抵命。”
　　台下军士们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姬昊。
　　突然他们又炸开了锅，一齐涌到演武台下，集体向姬昊告假。
　　“姬守备，小人得了风寒，性命危在旦夕，需要静养，请守备大人恩准。”说话的精壮汉子手扶心口，假意咳嗽，但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大人哪，下官的曾祖母昨晚过世，请允许下官告假，守孝三年。”说话的校尉颤颤巍巍，须发全白。
　　“大人，我老婆刚跟人跑啦，现在不追来不及...”一年轻士兵边说边往军营外面跑。
　　所有人都有告假的理由，很快军营里跑得不剩几个人影。姬昊对着空荡荡的军营苦笑摇头，千总王子良站在旁边尴尬赔笑。
　　大顺提督、平定乡总兵武官没有武官的样子，守备营的士兵没有士兵的样子，姬昊气愤、无奈且疑惑。
　　姬昊转身端详王子良，这千总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倒是像个带兵之人。
　　王子良告诉姬昊，守备营的士兵都是有军籍的卫所兵，他们即便什么都不干，每月也能按时领取朝廷下拨的人头军饷，所以哪肯冒生命危险外出剿匪。
　　“那你们以前如何完成剿匪任务？”姬昊问。
　　“我们一般都是打草谷，不但能完成人头任务，常能抢到不少财物。”
　　“除了打草谷，没有别的办法？”
　　“额...也可以向流匪买人头，钱可以从军费里出，只是这样就损失了大人您的军费。”
　　“军费是守备营的，怎是我的？如果真该用，那就得用。”姬昊皱眉，像是想到什么，接着说：“我问你，流匪手上的人头，也是平民百姓的？”
　　“基本是的，大人。”
　　“那也不能买！”姬昊大声道，接着又问：“你说，有什么真正剿匪的办法？”
　　“额...如果是真剿匪、剿真匪，就只能花钱招募营兵。营兵没有军籍，不能领人头饷，我们给他们发军饷，他们就得给我们卖命。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我们的军费有限，很难招到足够数量的营兵。”
　　原来军费下拨时被层层盘剥，发到守备营时已很少，目前军费最多只能招募一百个营兵。
　　“所以如果真剿匪，我们缺钱？”
　　“是的大人，很缺。”
　　“那怎样能挣到钱？”
　　“外出抢劫商队，或者在平定乡加征税赋。”
　　“意思我们要么成了流匪，要么成了苛政官？”
　　王子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姬昊也不再追问，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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