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

　　竞赛结果出来后，群里因为两件事又是一顿刷屏。
　　第一件事就是罗书文在这次竞赛拿了第二名，也算是对之前针对他的言语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反击。
　　之前对他恶语相向的人已经没有了再谩骂的资格，曾经对他寄予期望的人也得到了回应。罗书文这次可以说用自己的方式向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展示自己的实力，也有力地回应了支持他的人。
　　而第二件事就是唐喻进省赛这件事是一中学生的意料之外。之前唐喻让人毫无防备升到年级第一的时候，有怀疑的声音、佩服的有，前者占多数。唐喻的“印象”实在不讨喜，什么打架斗殴，逃学抽烟的“事迹”都不能让他们和年级第一的那个名字对上号。
　　开学考成绩出来，也只能承认唐喻的成绩确实不赖，但他做过的“事”也是存在的，这让一中的学生绞尽脑汁都想不清楚唐喻到底是榜上有名的那个人还是大家所知道的“劣迹斑斑”的那个人。
　　这次竞赛结果出来，不少人对唐喻的印象又改变了。群里多数人都在猜疑唐喻以前的事情的真假性，群里的风气都倾向好的一边。
　　当然这些唐喻一概不知道，他听着徐澈在旁边读着手机上的评论，听到最后感觉话题有些偏移，便打断对方：“行了。”
　　徐澈看着唐喻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打趣地说：“怎么，喻哥？是不好意思听下去了吗？”
　　展明昭挥挥手：“你还不知道喻哥什么人，他都没看过网上那些人说的骚话，第一次听，肯定有点不好意思的。”
　　李均岚和徐澈相视一眼，纷纷笑出声，李均岚同意：“也对，喻哥不像乐哥，之前那些夸乐哥的，他都听得下去。”
　　“说什么呢你们，阿乐又不是这么自恋的人。”展明昭在一边笑着解释。
　　唐喻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在那说，徐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之前乐哥好像有段时间找我们了解过喻哥的吧？”
　　闻言，唐喻不解地看着他们。
　　他突然想起之前陈乐和他说过他们两个认识之前不止见过一次，唐喻忍不住开口问：“什么意思？”
　　“就有次吧，徐澈刚好刷着群里的消息，里面有关于你的一些事。当时我们几个都在，乐哥听到你的名字就问我们还知道多少关于你的事。”李均岚解释，随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我还以为乐哥突然变得八卦，也顺势跟他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徐澈注意到唐喻的表情微变，想到别人对唐喻的恶意揣测。以为对方介意，立即解释：“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那些事情，我们跟乐哥说的都是别人说的。”
　　唐喻知道徐澈在顾虑什么，微笑示意徐澈没关系，他说：“没事，那他是什么时候问的？”
　　展明昭回忆了一下才说：“好像是高一上学期期中的时候。”
　　唐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猜测陈乐是在这个时间段之前就见过自己，陈乐的长相出众，应该是很容易记起，可他实在没有印象。正打算继续问下去，陈乐就从外面回来。
　　“乐哥，你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徐澈在一旁幸灾乐祸。
　　陈乐拿着一堆试卷，分了点给唐喻，笑着说：“轻轻松松。”
　　唐喻接下卷子，上面每套卷子都写着竞赛练习卷。看得展明昭目瞪口呆，他惊叹：“我的天，这是竞赛的练习卷吗？”说着还翻了翻有多少张。
　　陈乐低头看了眼试卷，无奈：“还有国庆作业没发下来呢。”
　　他一提起作业，展明昭他们几个人都哭天喊地。七天假期，八个科目，每科每天一套卷子。一班的学生看到自己桌面上满满当当的试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喊。
　　放学的时候，唐喻看着展明昭恶狠狠地把作业放到书包里，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不消想，一定是在埋怨老师布置作业太多。
　　晚上唐喻刚写完两套英语卷子，就接到赵蔚青的电话。
　　“小喻啊，现在在做什么呢？”赵蔚青问。
　　唐喻：“做作业。”
　　她哦了一声，又跟唐喻聊了会。
　　“什么时候的飞机？”唐喻淡淡地问。
　　“四号那天的飞机。”赵蔚青跟她那边的人说了几句，又转回来回复唐喻。
　　“那天我去接你吧。”唐喻提议，语气依旧淡淡的。
　　赵蔚青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瞬，逐后又喜出望外回答，唐喻听着她的声音：“好，但如果到时候你那边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忙。妈妈都老大不小了，懂得怎么回去。”
　　唐喻浅浅回复了一句，随后和赵蔚青又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了。
　　国庆假期对唐喻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宅在家里。他本以为陈乐不会过来，结果对方老时间准时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口。
　　“过来这备考？”唐喻递了杯水给陈乐，顺势问他。
　　陈乐抽了张竞赛卷，叹了口气：“这不是答应了要一起去省赛吗？我得加油啊。”
　　唐喻微微摇头。
　　竞赛题做到一半，唐喻忽然听见陈乐问他：“小糖果，你三号那天有空吗？”
　　他转头看向陈乐，对方握着笔的手没有停下。要不是唐喻真真切切听到了他说的话，他都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听。
　　“怎么了？”唐喻疑惑问。
　　陈乐满意地写下答案，抬头跟唐喻解释：“陪我出去走走。”见唐喻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就补了句，“六号那天是我妹的生日，想提前去买个礼物送给她。对了，她让我那天把你也叫去我家吃生日蛋糕。”
　　唐喻有些受宠若惊，接受了妹妹的邀请，轻声回答：“好。”
　　三号那天中午，唐喻随便套了件运动套装就出门了。陈乐早早的站在他家门口，橙白撞色的穿搭让陈乐看起来更有少年感。
　　对上那双充满笑意、像琥珀一样的眼睛，唐喻抓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
　　“小糖果竞赛卷做多少了？”陈乐看了眼手机导航，带点调皮的语气问。
　　唐喻想着对方明明昨天才和自己炫耀卷子做得快，现在又故意问他。冷哼了一声：“多关心关心明天就考试的自己吧。”
　　“这几天都有在认真准备，保持好心态很重要。况且…”陈乐的肩堪堪擦到唐喻的肩膀，“…还有你的帮忙，信心十足。”
　　唐喻：“那你怎么过去？”
　　“家里人开车送我过去，小梁到时候在那等我。”
　　唐喻点点头。
　　陈乐笑了笑，把导航的路线给唐喻看了会，说：“我们先去买礼物，然后吃饭，接着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陈乐说得神神秘秘，唐喻想听解释，可陈乐却说：“现在可不能告诉你，晚上你是有事情吗？”
　　唐喻摇头，陈乐立即喜笑颜开：“那就行，放心好啦，你会感兴趣的。”
　　看着陈乐那兴致勃勃的表情，唐喻也没继续问，姑且保留这份神秘感，等晚上再揭晓。
　　假期出来玩的学生很多，他们两个去的商场也不少人。他们逛了一圈都没看中什么，唐喻帮忙搜了一下附近的店铺，发现商场不远处有一条老街。
　　“这条街？哦，那边好像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卖，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看看。”陈乐凑近看唐喻的手机，表示可以去。
　　这里十月份的天气虽然伴随着凉风，但走了一会的他们还是感觉有些热。唐喻已经把袖子卷到手肘处，小臂紧致的线条若隐若现。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有些发丝被汗水浸湿了。陈乐注意到对方额上的薄汗，提议：“我们去那边买杯喝的吧？”
　　唐喻顺着陈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家装修简易的咖啡店。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因为店铺的名字叫求其，陈乐跟唐喻解释这两个字用普通话来说就是随便的意思。
　　唐喻听后又认真看了看那两个字。
　　确实很随便的名字。
　　咖啡店店面很小，三十平方的小店，仅摆了几张设计简单的靠椅和小圆桌。店内只有一对情侣和一名男士，店内有一面墙竟然全部都是书，唐喻粗略看了眼，纯英书籍也有。
　　老板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十分年轻，盘起来的头发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凸显老板黑葡萄般的眼睛带来的深邃。旁边的半扎长发服务生带着黑色口罩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忙。
　　唐喻随便点了杯，转头问陈乐：“你想要……”
　　陈乐俯身逗着咖啡店里的猫，那只棕色虎斑缅因猫正慵懒地趴在柜台上，这只猫长得修长粗壮，顺滑又浓密的披毛可以看得出有被主人好生照顾。条纹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尽显优雅高贵姿态，绿色的眼瞳看着陈乐。
　　陈乐伸手挠着猫下巴旁边一点的位置，猫似乎享受地眯起眼睛。这副样子让陈乐笑出了声，唐喻看着眼前的画面，温馨又美好。
　　脑海突然闪过久远的回忆碎片，唐喻收回目光，眼尾已然染上几分难过之色。
　　“这只猫除了何舟也就跟你亲近了。”老板看到陈乐在逗猫，说了句。
　　唐喻的视线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来回切换，何舟应该是那个长发服务生的名字。他总觉得陈乐认识这两个人。
　　陈乐收回手，猫从唐喻面前经过，跳到何舟脚边。
　　“我老样子就行。好久不见，婷姐，小何姐。”陈乐说。
　　“确实好久没见了，多久了？”婷姐全名叫杨婷，她后面那句话是问身后的何舟。
　　何舟正忙着做唐喻点的那杯生椰拿铁，抽空回了句：“半年。”
　　陈乐见唐喻在等解释，便笑着说：“这位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杨婷，那位是婷姐的好搭档何舟。她们两个都是广州人，我是在初中的时候认识她们。”陈乐转向杨婷那边继续说，“这位是我们班的年级第一，唐喻。”
　　唐喻对陈乐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话感到一阵无语，礼貌地跟她们点头。
　　“哇，弘文一中的第一啊？”她一边忙一边惊讶。
　　“没这么厉害。”唐喻接下何舟递过来的咖啡，谦虚地说。又看着何舟径直走到那对刚离开的情侣的位置收拾。
　　“你们今天出来做什么？怎么没见阿昭和小楠？”杨婷问。
　　陈乐摆了摆手：“我妹要生日，出来买点礼物给她。展明昭他估计正忙着打游戏吧。”
　　杨婷闻言，在展柜里拿了一包咖啡豆出来，抱歉地说：“没有准备礼物，这包豆子送给小楠吧。”
　　陈乐道了声谢，毫不推辞接下杨婷递来的咖啡豆。两个人聊了很多，唐喻看着陈乐聊得很开心，喝着咖啡默默地坐在一边，时不时看向店里那面书墙。
　　陈乐拿到咖啡后，简单地跟杨婷和何舟说了再见便离开。
　　“还挺好喝的。”唐喻看着快喝完的咖啡，有些不舍地说。
　　陈乐听后哈哈笑道：“好喝下次再去。”
　　唐喻点头。
　　他们两个走到目的地，那是一条藏在繁华城市里的老街，不同颜色的虹灯即便在白日也叫人眼花缭乱，不知道哪家店铺放着重节奏感的混音音乐，响彻整条街。飘香四溢的小摊，沿着这条街走下去，巷子里还藏着广为人知的古玩店。
　　陈乐和展明昭还有陈清楠来过，这条街很长，他们百来不厌。唐喻反倒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街巷，很热闹。
　　从唐喻那双微微闪着光芒的眼眸中，陈乐看得出来对方很喜欢这，唇角微扬，他道：“走吧。”
　　唐喻留意到深巷里的一家充满复古气息的精品店，他跟陈乐说：“我们进去看看？”
　　陈乐应了声，两个人往那家店走去。店里客人挺多，看起来大多数都是学生。
　　唐喻刚踏进店门，吸引自己眼球的是橱柜上一个奇形怪状的酒红色陶瓷杯。
　　乍一看，像扭曲的番茄。
　　“这个杯子好有趣。”陈乐注意到唐喻的视线，顺着望过去，一眼相中这个陶瓷杯。
　　“过几天我妈回国，你还会来我家吗？”唐喻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问了个什么问题。
　　难道家里有人在陈乐就不能过来了吗？
　　他懊恼地偏过头，但对方似乎没想这么多，回答道：“会啊，怎么了？”
　　唐喻上前一步把那杯子拿下，轻描淡写地说：“买个杯子给你，总不能让你经常用那几个玻璃杯。”
　　陈乐看着唐喻有些僵硬的背影，低声笑了笑：“给我买的？”
　　唐喻接着看橱柜上其他东西，带着疑惑看向陈乐，开玩笑地说：“你买单也行。”
　　他们两个左挑右选，陈乐看到有趣的东西就会喊唐喻过来看，这一家小小的复古小店让他们两个逛了大半小时。
　　“小楠喜欢小狗，买这个挂件给她怎么样？”唐喻俯身指着那只德牧挂件，旁边还挂着几条编绳，“这个和你家的那只长得也像。”
　　陈乐放下手里的吊坠，也俯身凑近看唐喻指着的那个德牧挂件，笑着说：“还真挺像，就这个吧，她应该会喜欢。”
　　陈乐凑得很近，唐喻都能看到对方细致的皮肤，说话时嘴角摆动的幅度带动着那颗小痣。唐喻看得有些出神，心里倏地跳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让自己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毕竟是你先看到的，这个就是你的。”陈乐站直身子，自言自语地说，“我再看看送什么给她合适。”
　　他们又看了半个小时，最终唐喻拿着那个奇形怪状的杯子和挂件去买单，陈乐则选了一条手链。
　　刚走到店外，陈乐把手机递给唐喻，五花八门的餐厅看得唐喻眼花缭乱。
　　“想吃什么，看看吧。”陈乐护着看着手机走路的唐喻，说道。
　　“你不是来过这边吗？有没有什么推荐？”唐喻选不出来，把手机还给陈乐，让陈乐自己选。
　　他们逛得有些久，天边仅剩下夕阳的余晖，像浓烈的鲜血铺满天际。这条老街到夜晚似乎更加热闹，来这边逛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也导致唐喻二人时而擦碰到彼此的肩膀。
　　陈乐带着唐喻来到一家港式餐厅，坐下的时候陈乐解释：“这家店跟着阿昭和我妹来过，都挺不错的。特别是这个西多士。”陈乐指了指菜单上的西多士。
　　唐喻扫码点单，往购物车加了份西多士，又选了几样想吃的东西。
　　西多士端上来的时候，服务员才将炼奶淋在上面。唐喻还没试过，他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像奶砖一样的菜品，只不过西多士的外皮有烘焙过的痕迹，感觉有点新奇。
　　唐喻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却被陈乐在一旁提醒：“别着急，小心烫着了。”
　　唐喻点头，小小的咬了一口，里面酥软可口，配上炼奶恰到好处。
　　“好吃吗？”陈乐问。
　　只见唐喻又咬了一口，点头表示好吃。
　　要是让唐喻选他喜欢吃的，他肯定会先选甜的，无论是蛋糕也好，还是现在吃的这个也好，只要是甜的，他都喜欢。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店外的人来来往往。假期还要上班的人匆匆经过，约出来一起玩的学生有说有笑。夜幕降临，路灯亮起。唐喻突然想起陈乐中午说的事情。
　　“你等会要带我去哪？”唐喻吃饱喝足，喝了口茶问陈乐。
　　陈乐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还不肯揭秘：“走，现在带你过去。”
　　唐喻一脸茫然地跟着陈乐，离开琳琅满目、灯火通明的老街，他们两个走了好一会。唐喻看到身边从热闹嘈杂的环境变为安静舒适的广场，远方的嘈杂和他们这里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乐低着头看手机，手机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唐喻享受地环视周围，来到这里的应该都是周边的居民。刚吃饱晚饭出来散步的情侣，带着孩子过来玩的家长，相互搀扶的老人家。
　　一片祥和。
　　“怎么没有了呢？”唐喻听到身旁的陈乐嘟囔。
　　“什么？”唐喻问。
　　陈乐熄灭手机，难过地说：“我前几天看网上说的，今天这边会有烟花看。”陈乐左顾右盼，彻底放弃地说，“但现在看起来，网上说的是假的。”
　　“你带我来是为了看烟花？”唐喻又问。
　　他没想到陈乐今天神神秘秘不告诉他的事情竟然是带他过来看烟花。
　　心头蓦地一暖，幸得站在黑夜里，才没让对方看到自己有些泛红的耳垂。
　　“之前也有的，怎么今天就没有了。”陈乐似乎有些失望。
　　唐喻反而已经很满足了，有烟花看固然很开心。
　　但是……
　　他望向陈乐，眼眸尽是柔和。
　　但是今天的所有都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陈乐在旁边絮絮叨叨，唐喻却笑出了声。
　　陈乐一愣，问：“怎么了？小糖果？”
　　果然可以和陈乐做朋友。
　　一点也不后悔和他做朋友。
　　陈乐见唐喻只是看着自己没说话，以为对方有些生气，抓了抓头发带着歉意地说：“抱歉啊，小糖果。要是我能了解清楚一点，就不会看不到烟花了。”
　　“陈乐，谢谢你。”远处微弱的灯光点缀了唐喻的眼睛，眼底的温柔毫不掩饰，看得陈乐有些愣怔。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多。
　　唐喻抓着纸袋的手微微攥紧，纸袋发出清脆的响声。
　　“烟花我们下次再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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