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渊来

　　空气似乎已经停止流动。周浅柠杏仁眼睁得大大的，她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女孩又唤她，朝她走近，“姐姐。”

　　周浅柠深深地呼了口气，不自觉地抿唇往后退。然而，身后是堵墙。

　　嘭的一声。

　　周浅柠紧紧贴住墙壁，女孩还在继续往她跟前贴，嘴里还在嘀咕，“姐姐这张脸真的好美啊。”

　　完全忘记如何抬脚离开，周浅柠闭上眼睛，就在她以为女孩要扑到自己身上时，忽然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一同来的还有熟悉的香水味道。

　　周浅柠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是陆深。

　　陆深没有立即回应周浅柠，而是叫来孟岩，“把她带走清洗一下，告诉她周浅柠是谁，然后给她安排个职位。”

　　等孟岩和女鬼离开，周浅柠如释重负。

　　“她……”周浅柠手指着女孩的背影，“她是什么人？”

　　陆深把周浅柠从怀里松开，“她不是人。”

　　周浅柠站定，眨了眨眼睛，“哦，忘了。她是谁？”

　　“刚刚车祸死掉的女孩。”陆深沉声解释“我会让孟岩和她说清楚，她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周浅柠点点头，“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顺着周浅柠手指的方向，陆深看到坐满了办公室的正在工作的小鬼们。

　　“他们在上班。”陆深轻声解释：“刚好他们需要工作，这里也需要他们。你放心，除了我们其他人看不到。他们也不会添乱，到了一定时间，他们会自己离开。”

　　周浅柠再次深深呼了口气，“那如果没有我，你还是会开公司，对吗？”

　　陆深不自觉解释：“不是，那他们会有其他去处。”

　　周浅柠想想就后怕，“那个女孩认识我吗？为什么要叫我姐姐？”

　　陆深双手抄进西裤口袋，“只是种称呼吧，她是在去整容医院的路上出的车祸。”

　　闻言，周浅柠抿唇眨眼，一声也不再吭。

　　两人一同离开公司。陆深走在前面，周浅柠安静跟在他身后。

　　“你吃饭了吗？”等电梯时，周浅柠忽然问。

　　陆深扭头看了眼她，“没。”

　　“今天我请你吧，算是报答你刚才的救命之恩。”电梯到了，周浅柠率先走进去。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周浅柠看着红色数字快速变化着，直到听到身旁男人说：“保护你的安全本身就是协议的一部分。”

　　周浅柠挑了挑眉，调侃陆深，“你真的很没有情趣哎，这多好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陆深不解。

　　“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啊。”周浅柠清楚地看到陆深耳尖变红，她惊奇道：“你耳朵变红了耶。”

　　周浅柠笑容灿烂，脸颊又浮现两只小梨涡，“没想到鬼也会耳朵红哎。”

　　陆深沉默着，他耳朵红了吗？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周浅柠哼哼笑了笑，“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她’吗？”

　　陆深是真的不解，为什么这段时间周浅柠要频繁提及“她”。

　　周浅柠和陆深四目相对，目光毫不闪躲，“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感觉到什么？”

　　抵达目的楼层，陆深先于周浅柠踏出电梯，他真害怕她又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然而，下一秒。

　　周浅柠就又给了他“暴击，”，周浅柠看着陆深，毫不脸红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吃醋啊。”

　　“什么？”陆深虽然不是人，但作为人生活了这么久，他知道周浅柠口中的“吃醋”是什么意思。

　　周浅柠没打算含糊过去，她再次重申，“我在吃醋，字面意思。”

　　陆深保持沉默，面色平静如常。

　　没由来的，周浅柠挫败感十足。也是，对一个心里有人的鬼来说，她的吃醋只能算是发神经。

　　可感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无法解释，毫无理由。

　　等两人相对坐在餐厅时，陆深才开口，“她不是我的恋人，她帮过我，很久之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话就这样说出口了。

　　周浅柠原本坏掉的情绪重新焕发出生机，说话的语气都带了雀跃，“这样啊，那就是说只是单纯的恩人啦？”没等陆深继续解释，周浅柠就自顾自地替他说道：“那我可以理解你啊，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你挂念她，很正常。”

　　陆深轻轻呼了口气，突然低头笑了笑。是的，挂念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咖啡浓郁香气随着大厅优雅的钢琴声一起传到周浅柠身前，“你喜欢喝咖啡吗？”

　　陆深抬起头，望着周浅柠的脸，“都行。”

　　于是，周浅柠叫来服务员给两人各加了杯咖啡。西餐加红酒好像是大众更喜欢的搭配，但这两人吃着牛排喝着咖啡，怪异到旁边人忍不住多次注目。

　　多次注目的结果就是，旁人认出两人是周浅柠和陆深。

　　张唯前不久才说过网上没有两人的同框照，结果晚上就有人在网上放出偶遇周浅柠和陆深的约会照。

　　回到别墅，陆深刚把车停好，周浅柠就收到了张唯打来的电话。

　　周浅柠看了眼陆深，举起手里的手机，然后转身走远。

　　“怎么了？”

　　张唯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了？你没看到网上的帖子吗？”

　　“什么帖子？”周浅柠边说边打开社交软件。

　　果然，搜索自己名字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和陆深的同框照，看样子是在餐厅被偷拍的。

　　周浅柠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没想到自己个小糊糊也会有人偷拍。

　　“你还打算冷处理吗？”张唯问。

　　周浅柠嗯了声，“对，死不承认。爱拍就拍吧。反正我也不用炒cp营销单身人设。”

　　张唯无奈叹气，“理是这么个理，但现实是，言情剧就是要炒cp，男女主的cp感营业方式对剧很重要。”

　　“可我现在有男朋友，也被拍到了，那我也营业不了啊。”周浅柠坐到吊椅上，两侧开满了紫色的花，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花，只觉得漂亮。

　　“就算营业，也会被吐槽。”顿了下，周浅柠补充：“真人是不可能，但剧cp我肯定会配合工作。”

　　“也只能如此了。”张唯挂断电话。

　　结束和经纪人的通话，周浅柠并未立即回到室内。她还是坐在外面，抬头望着头顶一个挨一个的亮晶晶的星星。人生就是这么他妈的毫无预测。

　　周浅柠在心里痛骂了一番，然后才起身打算回室内。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被面前出现的人吓到了。不，他或许不是人。

　　“你就是陆深女朋友啊？”陈淮主动走近周浅柠。

　　周浅柠不自觉往后退，直到退进一个怀抱。

　　还是陆深。

　　陆深把周浅柠揽在怀里，“这是陈淮，和我一样是鬼怪。他人品不太好，三番两次跑到我的领地，毫无信用可言。我们以后离他远一点。”

　　闻言，周浅柠乖乖点头。

　　陈淮听到陆深的话也不生气，他笑着耸肩，“陆深脾气出了名的好，让你生气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音甫落，陈淮迅速消失。

　　周浅柠亲眼目睹他的消失，她惊恐地望向陆深。

　　陆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他不敢伤害你，有我在。”

　　陈淮三番两次的挑衅，陆深再忍可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陆深很少做出抢别人功德的事情，这本身就不道德。不过，和鬼讲什么道德，尤其陆深抢的是陈淮的。

　　“看来是真生气了，这么快就来报复我。”陈淮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哎，这些功德你就拿去吧，毕竟我想要的是‘祭品’，千万别被我钻空子了啊。”

　　“陈淮，我说了你不能动她。”陆深沉声道。

　　陈淮颔首，“我知道啊，我不会动她。”

　　孟岩猜到深哥是去找了陈淮，但当周浅柠问他时，他只得说不知道。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

　　“哥，你回来了？”孟岩在客厅等着陆深，见他进来立马迎了过去。

　　陆深把手上的长风衣扔到一边，“她呢？”

　　知道陆深问的是周浅柠，孟岩立刻说：“我们刚吃过饭，他们三个都去休息了。”

　　陆深点了点头，绕过孟岩坐到沙发，“至少这段时间，陈淮不会再来这里。你以后有空就跟着周浅柠。”

　　“啊？那我岂不是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孟岩有些不乐意。

　　陆深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支烟夹在指缝，“你有时间不也是玩，来帮我，到时候下一轮鬼怪，我向死神推荐你。”

　　闻言，孟岩直接双眼放光，“好，那一言为定。我保护柠姐安全，到时候哥帮我。”

　　过了几秒，孟岩反应过来，“我到时成为鬼怪的话，那哥岂不是……哥，你终于想通要成为鬼神了啊。早就该这样，成为神获得永生多好啊。”

　　完整的烟在陆深指缝被夹碎，他没有再回应孟岩，起身上了楼。

　　·

　　次日一大早，张唯给周浅柠连打好几通电话，但她还在熟睡一个没接着。张唯只得留了条语音。

　　“柠檬早上好，醒了后给我回条信息。”

　　周浅柠揉了揉眼睛，直接拨了视频过去。

　　张唯像是很忙，她手机应该是固定在了某个位置，屏幕里的她脸一直在动，“醒啦？”

　　周浅柠嗯了声，“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张唯摇头，“没什么大事，有个综艺节目想请你去。你是主咖，我觉得可以去。”

　　原来只是综艺邀约，周浅柠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周浅柠笑了笑，张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性子依旧火急火燎。“之前不还是说要多拍剧。”周浅柠有意模仿张唯的语气，话里充满调侃。

　　张唯也不生气，认真解释：“今时不同往日，可供我们选择的不是很多。再说，这个综艺班底很好，除了三大网站联播，还会上星。观众群很广。”

　　“节目主要是哪方面的啊？”周浅柠好奇能让自己做主咖的会是哪方面题材，总不会是娱乐圈金融题材的吧，这样的话，她一个金融高材生做主咖也算合适。

　　“噢，恋爱综艺。”可能张唯也不好意思，回答周浅柠时，十分不自然地左顾右看。

　　周浅柠稍微愣怔了几秒，她很快反应过来，“那就不是我一个人参与了。”

　　“是，我也是昨晚才收到对方pd的邀约。大半夜的给我发信息，可见诚意。”

　　周浅柠直白道：“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吧，又刚好看到我和陆深的合照。”

　　“周浅柠你还是那么聪明哈。哎，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结婚率低到离谱，更不要说新生儿出生率。所以，关于恋爱萌娃的节目，台里领导还是蛮支持的。”

　　周浅柠轻轻叹了口气，“那个pd这样和你说的啊。”

　　“我个人觉得可以参加。你和陆深商量一下。”张唯看周浅柠脸色越来越阴沉，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明知道他心不在娱乐圈，所以要逐渐退出。现在又要因为我，再把他拉进来吗？”周浅柠揉了揉额角，“我考虑一下吧。”

　　周浅柠想，自己还是自私的。在她犹豫的那一瞬，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尽管自己对陆深抱有好感，但在好感面前，还是自己的事业占了上风。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的，但她爱每一个阶段的自己。刚出道时，导演对她说少参加综艺多拍戏一定要沉下心。可现实是，她没什么戏拍，找她的综艺也不多。当合适的机会来临，她想要抓住。

　　人没有野心和蔫了的气球有什么区别。周浅柠掀开薄被下床，等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节目录制和电视剧拍摄不会冲突吧。

　　甜柠檬：【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大概需要多久？在哪里录制？唯姐，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发给我。】

　　张唯很快回了过来。还好，不会冲突，无缝衔接，刚刚好。电视剧拍摄结束，直接进综艺项目。

　　但是，她该如何说服陆深呢？人家明明要淡出娱乐圈，为了帮自己还开了经纪公司……自己会不会太得寸进尺太过分了啊。周浅柠又叹气，这段时间真是叹气太多了。

　　综艺的事周浅柠并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陆深在她之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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