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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出租车停在离车闸大约有二十来米的地方,车顶的显示屏不断滚动着“taxi”标识,一眼就能望见。
姜行光拉开车后座的门,准备让照碌先进去。这是他时常表现出的体贴和礼让,在照碌那边又是另外一种意味。
死装。
照碌避开姜行光坐到副驾驶位上,随着他关好车门,也从后视镜里看到姜行光上了车。
“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司机的声音很是粗犷,有点北方口音,说话时始终正视着前方。
照碌安分地将安全带系在了自己身上,他没跟司机聊天的打算,于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
车前窗的视野广阔,能看到的东西却寥寥无几。
车辆、高楼、交替闪烁的转向灯……这些东西没什么新意,跟照碌过去看过的也没什么区别。
偶尔街上会跑过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它的身后可能跟着主人,可能也没跟着。遇到这样的情形,照碌总看得目不转睛。
他以往遇到的流浪猫狗不少,也常看见饥肠辘辘的动物趴在垃圾桶旁边觅食。它们除非饿极了,不然只会乖巧地捡别人吃剩的东西吃。
……也有另外一种情况。
照碌记得身上有道被野狗咬出来的疤痕,现在确认不了,只记得当他回忆起过去遇到的那几只比较凶悍的猫猫狗狗时,隐约能体会到残余的痛觉。
当时被狗咬了,他没觉得伤势有多严重,更别提抱有来医院打狂犬病疫苗的自觉了,所幸运气不错,并没有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大好人,你对动物过不过敏?”照碌随口一问。
“不过敏。”姜行光简短地答到。
除了恶犬,照碌也见过几只特别讨喜的流浪宠物,比花店老板养的那只布偶猫还要温顺。
如果姜行光能答应收养一只,照碌不介意去街上把它们抱回来。
即便还没从姜行光那里得到许可,但能这样一想,给以后的生活添点新意,照碌就很心满意足了。
后座许久没有传来动静,照碌偏头看向后视镜,发现姜行光正靠着椅背休憩。
可能姜行光真在公司忙了一下午,再因照碌一通电话而赶到步行街接人,松懈下来后难免犯困。
照碌能理解,他不打算叫醒姜行光,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向司机搭起了话。
“你是干什么的?”
……
出租车驶离步行街,沿着道路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找到了商业街,后来又停在白门前边。
照碌跑去拉开后车门,本想着叫醒姜行光,却瞅见对方从另一侧下了车。
醒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他没接到人,心情顿时有些失落。
姜行光走了两步,没见照碌跟过来,赶回出租车边上,朝照碌问道:“你怎么了?”
照碌的视线四处飘荡,漫无目的。他咽下了心里的愤愤不平,故作镇定地向姜行光答道:“本来想叫醒你,然后没成。”
“以后还有机会。”
姜行光没想到照碌会因为这点小事纠结,一边哄着,一边推着照碌往白门那边走。
照碌起初看见的是那扇熟悉的白门被姜行光推开,后来从门的缝隙里一眼望见了客厅里摆着的矢车菊。
他将要跨过玄关,中途却被姜行光拦下了。
“换了新鞋就要有另外的规矩,你把鞋脱了放进鞋柜,别弄脏地板。”
顺着姜行光手指的方向看去,照碌看到了一面摆放整齐的鞋柜。
先前他可以穿着人字拖到处走,换上新鞋后确实不一样了。尽管嫌碍事,但照碌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这么做,他蹲下身子,不紧不慢地解开了鞋带。
姜行光提起放在一旁的购物袋,把商场里买来的衣服带去了客厅。
照碌来不及将鞋摆正,急匆匆地跟在姜行光身后。
逐一取下标签后,姜行光把堆在一块的衣服全塞进了洗衣机。听见照碌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工厂里产的衣服得先洗一遍,不然不干净,你身上这身衣服也最好脱了先洗一遍。”
“那我不是没衣服穿了?”
照碌捡起了地上的标签,看了一眼上面的标价后把它们全丢进购物袋里。再给拉绳打了个死结,他把购物袋摆到一旁。
“而且衣服洗过了,那不是就不能退款了吗?”
由于洗衣机的年龄大了,姜行光得在操作面板上用力按才有反应。
随着洗衣机匡匡作响,他抬起眸子打量了一遍照碌,神情很是诧异。
“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退回去。”
“那就当这些衣服我会一直喜欢,”照碌拍了拍洗衣机的外壳,“你敢保证里面的衣服全能用水洗?要是洗坏了该怎么办。”
即便在洗衣机运转时没看出任何故障,照碌还不放心,借此机会刻意刁难起了姜行光。
“那也得等洗完了才会知道。”
姜行光没想过照碌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思酌许久,提起了另外一桩事。
“你之前穿的衣服我还留着,都洗了,你可以看看。”
他随后朝卧室方向走去,没管照碌有没有跟上。
走廊很窄,到处都能听见不停翻滚的洗衣机滚筒制造出的噪音。
“这地方那么吵,谁爱过去过去。”
照碌捂着耳朵跑回客厅,纵身一跃,慵懒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仰起头就能看见摆在架子上的花盆。矢车菊所剩无几的绿色叶子正随风摇曳,褶皱的花瓣在此过程中也逐渐焕发出了生机。
今天貌似还没给这花浇过水。
照碌环顾四周,没找到任何跟照料花卉相关的事物,别说浇水壶了,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
他把购物袋原封不动地丢进了垃圾桶,在一番犹豫后逐步走向了卧室,打算跟姜行光要个水壶过来。
当照碌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姜行光正背对他坐在床边。姜行光清楚来的人是照碌,朗声问道:“什么事情?”
姜行光此时的语调有些急促,倒是能听出几分话外之音。
说不过来,怎么又来了。
照碌摇了几下脑袋,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我来找浇水壶,拿去给那盆矢车菊浇水。”
他一边往前落步,一边在卧室里摆着的物件中搜寻,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绊倒照碌的是一个纸盒,它像是临时被人摆在这里的,和卧室的装修不太搭配。
照碌打开纸盒后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来时穿着的T恤和裤子完好无损地放在里面。
显然是被姜行光叠好后存放在纸盒内的。
经过洗涤的T恤确实看着干净不少,不过散落的的线头近乎被漂洗成了白色,几个破洞也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还有你的照片,这次可别再弄丢了。”
趁此机会,姜行光把当时在公寓里拿到的单人递了过来。
这张照片在今早照碌起来时就不见了,看来是一不小心落在了卧室。
“真谢谢你做了这么多。”
照碌别扭地向姜行光道完谢,再端详了一遍照片上的人。
如果他没记错,照片拍摄时间是在五年前的春天,当时他正和爸妈在公园里逛,一不留神就被照到了镜头里。
那会的他肯定不会想到五年时间如梭而逝,他现在的处境和当时所期盼的截然不同。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焕然一新的照碌跟那会的眉眼几乎一致。
他只是迷茫了五年,再重新走上了本该走得那一条路。
照碌伸手揉了揉眼睑,摸到几滴温热的泪,又使了点劲,快把眼睛底下揉红了也没能把泪抹干净。
他轻叹一声,把照片放进纸盒里,合上盖子后站起身,站在姜行光面前。
“所以浇水壶呢。”
姜行光慌乱地张开胳膊,想安慰照碌,却又悻悻地放下了手。
“应该放在储物间里。”
照碌背过身,把接下来的目的地定在了储物间。
止不住的泪花仍在盛放,从照碌脸侧滑落,一点一滴地绽在地上。
“那个,你把那纸盒收起来,我不想看见它了。”
照碌的眉梢挤到了一块,话里话外有着难言之隐。可照碌又怕姜行光放心不下,强撑着让语气趋于平静,只有发颤的尾音漏了馅。
“当我求你这么做了,谢谢你。”
“怪我不该给你看这些东西。”
直到照碌走到门边,姜行光都没有走动半步,他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目送照碌远去。
“不怪你。”
照碌淡然一笑,回望姜行光,用一扇关上的门隔绝了所有声响。
他啜泣了一阵子,进储物间里找到浇水壶,再去卫生间接满了水。
“多喝点水,快点长大。”
照碌给矢车菊浇了一会水,随手将水壶留在窗台,自己则一声不吭地躺回沙发上。
这几步路对照碌而言费了不少力气,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试图放空心思却没能睡着。
迷迷糊糊地过了很久,照碌听见洗衣机运行的声音停了,慢慢摸到洗衣机旁边,拔下插头,掀开盖子把衣服抱了出来。
那几件衣服还没经过烘干,边角成了淌水的渠。从表面渗透出来的水肆意地砸在地板上,留下了不少水迹。
叮咚作响的水滴声弥漫在室内,没有其他噪声,像梦里才会有的情形,但照碌没太警觉。
他挑了件米白色的外套披在身上,拉上拉链时才察觉到不太对劲。
涤纶面料沾染上水后变得冰冷而柔滑,触摸上去像是有条蛇在周围环伺。
照碌打了个冷颤,仓促起身,却始终缓解不了浑身上下的不适。
他按下电灯开关,冲进卫生间,从镜子里瞥见身上那件湿漉漉的外套。
照碌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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