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

　　乔辛猛地被呛住，压抑着咳嗽的同时差点疼得把半条命去掉。
　　顾淞也没想到乔辛会被吓成这个样子，手忙脚乱地想帮忙顺气。

　　“你怎么来了？”乔辛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跟着你们的车来的。”见乔辛停下咳嗽，顾淞才坐在床旁边，“一直在外面看着你。”
　　乔辛撑着身子，紧张地说：“快走，别让天和看到你。”
　　“看到怎么了？他还能管住不让我见你？”顾淞的语气也很强硬。

　　乔辛没时间反驳顾淞对应天和的不满，为了劝动他，只能从与顾淞相关的角度下手：“被他看到，我们之前在殷家说是普通朋友的谎言就露馅了，天和他藏不住事情的。”
　　顾淞却完全不为所动：“我想过了，即使被揭穿我也无所谓，我们两个谈过恋爱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凭什么要藏着掖着。”
　　乔辛急得开始直接上手去推顾淞。

　　被顾淞反手把他的双手抓住：“凭什么，我才应该是陪在你身边的人，让他们知道不也正应该吗。”
　　“你别在这里说这些，你先走，先走好不好，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不要。”顾淞突然起身，一条腿跪在床上半撑着身子，宽大的身体将乔辛拢住，他极具威慑性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辛，“要的就是让他们看见。”

　　乔辛抬手去推顾淞的肩膀，他还没使力，顾淞却猛地向旁边倒去。
　　顾淞摆脱外力，踉跄地要调整好身姿。
　　一个拳头不打招呼地狠狠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你干什么呢？”应天和给了顾淞一拳后，满脸怒意地呵斥着。
　　乔辛震惊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况，站在床尾的时玉书提起手里的三碗粥和一笼包子，对乔辛解释：“我们两个担心你，就先回来了，没想到会看到他。”
　　顾淞揉了下痛得发麻的脸颊，也毫不掩饰怒火：“我来看乔辛和你有什么关系？”

　　应天和见状又要动手，顾淞也摆起架势要还手。
　　乔辛着急地连身上的疼痛都要忘了，匆忙在床上跪行着上前要拉他们，时玉书见乔辛做这样的大动作，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扶他。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乔辛先卷入了战场，在拉扯两人胳膊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力气大了一些，直接把乔辛带着从床上摔了下去。
　　乔辛躺在地上，疼得差点儿喘不上来。

　　其他人也无暇再顾及争吵，都手忙脚乱地来扶乔辛。最终还是最近的顾淞抢先一步，把乔辛又抱回到了床上。
　　乔辛回神后第一时间先对又气又急的应天和说：“天哥，别急，我之后一定和你解释。但是现在别打架了。”

　　说完他又转头对身前的顾淞说：“你现在就走，快点。”
　　见顾淞还想反驳，乔辛只能让语气更加强硬：“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顾淞脸上的焦急褪去，霎时转变为面无表情的冷冽，他沉默了片刻，单说出一个字：“好。”
　　之后他便转身，撞开应天和的肩膀，大步出去了。

　　“三分钟，解释清楚。”应天和看着顾淞的身影消失，转头对乔辛说道。
　　“顾淞和殷知渺认识，会到殷家谈生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想让殷知渺知道就骗她说我们只是很久没见的朋友，后来又见过几次，都是在殷家。今天我出事的时候顾淞就在旁边，但他是为了帮我，刚刚是来看我怎么样了。”
　　乔辛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

　　应天和又问：“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我和你们说，除了能让你们干着急白生气，还能怎么样？”乔辛实话实说。
　　见应天和表情松动，乔辛顺杆子往上爬，“哎哟”一声开始叫疼，时玉书和应天和忙关心他怎么样。

　　乔辛卖惨：“我本来就疼，又被摔了一下，都要喘不上气了，你还要凶我，逼我说那么多话，哪有这么对病人的。”
　　“对不起行吧，我太急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乔辛借坡下驴，“饿了，吃饭吧。”
　　时玉书把三人的饭摆好，试图喂乔辛被拒绝，灰头丧脸地坐到一边自己吃自己的。

　　乔辛的勺子在皮蛋瘦肉粥里戳来戳去，小心翼翼地说：“商量个事情，刚刚那段儿，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别让殷知渺他们知道。”
　　“可以。”应天和想都没想就回道。

　　见乔辛满脸诧异瞪着自己，应天和加大音量：“你看什么，我都答应你了，你还要干什么？”
　　乔辛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你答应得太容易了，我没有安全感。”
　　应天和一脸看傻子样地看着乔辛：“你事情好多。这本来就是你的事儿，你不乐意我还能怎么样？”
　　乔辛又不安地问：“你没生气吧？”
　　应天和懒得再搭理他，转过身背对乔辛吃饭。

　　乔辛侧着身子悄悄去问时玉书：“他是不是生气了？”
　　时玉书正吃得欢，抬眼看了下应天和的背影，摇摇头：“还行我觉得，再说气也不是气你。”
　　时玉书纠结一会儿，把碗里的皮蛋碎和瘦肉沫各夹给乔辛一个：“吃你的吧。”
　　乔辛只好闷头开吃。

　　碗里的粥见底时，殷家三姐弟也正好回来，每人手里还大包小包拎着各式各样的补品。
　　殷嘉白开了一个补钙的口服液，插上吸管递给乔辛，被时玉书半路接过，直接送进了乔辛嘴里。
　　殷嘉白奇怪地打量了他们一眼。
　　乔辛立马拍掉了时玉书的手，自己拿上口服液。

　　时玉书接连受挫，毫不掩饰地露出受伤至深的委屈。
　　乔辛转手悄悄把殷嘉阳刚给他的苹果塞到了时玉书手里。

　　到了晚上，殷知渺本想叫个护工来照顾乔辛，但时玉书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能照顾好，让他们都安心回去，殷知渺这才作罢。
　　三姐弟走后，应天和也无奈明天有早班，被乔辛和时玉书联手劝了回去。
　　一下子，热热闹闹的病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玉书给乔辛倒了杯水，把之前乔辛给他的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一个一个摆在盘子上。
　　乔辛看他摆得认真：“你也——”
　　“明天没课，我不用走。”时玉书头也不抬，拒绝得飞快。
　　“我说你也吃点吧。”乔辛失笑。
　　时玉书登时红了耳根，想了半天，“哼”了一声，继续埋头摆他的苹果。

　　“你受伤的时候，顾淞为什么在你身边啊？”半晌，时玉书闷闷地问了一句。
　　“我是在山上找人，一个人太难找了，顾淞知道地址，所以我才叫的他。”乔辛温声细语地解释，“没有找你们，是因为你们过来就要好久，不是特意瞒着你们的。”

　　“反正你有事从来都不会想到我。”时玉书抱怨。
　　乔辛笑了笑：“哪里有大人出事，叫孩子帮忙的道理啊？”
　　时玉书突然把苹果和小刀拍在桌子上：“果然，被我抓到了吧，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儿看。我二十一了！我二十一了！我都成年三年了！”

　　乔辛捂住耳朵：“别叫，别叫，吵得慌。
　　“你二十一怎么了，我三十一，我比你大十岁，我远房表亲家侄子就是比我小十岁，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你在我眼里和他一样，都是小孩儿。”
　　时玉书摆摆手：“懒得和你吵。”他把果盘往前一推，“吃你的水果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切好块儿的苹果吃完，时玉书收拾干净后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过了。”
　　乔辛抬起手掌：“等一下，用词有点奇怪，应该是好久没有和我在同一个房间过夜了。”

　　时玉书没接这句话，问：“疼吗？”
　　乔辛认真感受了下身体，中肯地说：“其实还行，就是刚受伤的时候疼得厉害，习惯了就好。”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嘉阳没事了吧？我不会被摔死吧？手机绝对要坏了……”乔辛碎碎念地说着，把当时脑袋中闪烁过的想法都复述了一遍。

　　时玉书翻转身子，去看正面对着天花板回忆的乔辛，笑了笑：“改天我去下庙里。”
　　乔辛顺嘴接话：“干什么？想不开要当和尚？”
　　“给你求个平安符，反正你这先天的性格已经改不了了，不如趁早后天补救补救。”

　　乔辛偏过头，也看向时玉书：“可以啊，再给你自己求一个学业有成，给天和求一个早日暴富，我们仨整整齐齐。”
　　时玉书笑出声，像个被逗乐的小狗，喜滋滋地弯着眼睛。

　　乔辛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行了，早点睡吧，折腾大半天，都累了。”
　　“有什么事就叫我啊。”时玉书叮嘱乔辛。
　　乔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俩人互道了晚安，各自闭上了眼睛。

　　月色清冷，连薄薄的窗帘也照不透，只能妥协，给这份浅白赋予些许皎月光辉，将窗帘幻化成漆黑病房里唯一一片不能照明的光源。
　　乔辛在听到时玉书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撒了谎。
　　摔下去的时候他脑子里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从头到尾，残留在他脑海中的。

　　只有顾淞那一刻看向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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