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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月
教完阵术课的第二日清晨,宁初、平长老、阚乐公子三人早早就着一楼的小圆木桌用起了早餐。
安肆练剑回来时,宁初从旁边摸了张木凳放在身边,又重新打了碗鱼粥,示意他过来。
平长老扶了扶挂在下巴的白胡子,慢悠悠的道:“老夫的几位弟子虽说只会点三脚猫功夫,但摆出来当个把式看看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如把他们也加进去?”
阚乐公子端着杯宁初说的味似红薯的茶水,愉快的点点头:“好啊,这位小朋友也来么?”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安肆。
安肆将木凳拖过来坐下,道:“来什么?”
宁初解释道:“阚乐问你要不要参加凼家镇的追月宴,类似于人间的篝火祭。”
安肆道:“说说看,是个怎么回事。”
宁初点了点头道:“追月宴顾名思义,就是围绕追月二字。月代替了篝火,却也不是真正的月。具体要如何追,待今晚随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安肆放下鱼粥,不发一言的看着宁初,察觉到他眼底的抗拒,宁初笑了笑道:“若是不喜参宴,后日同我一起看看末尾的灯宴也好。凼家镇的夜宴同陆地上寻常宴会不同,就当是看个热闹。”
安肆这才点了点头,勉强应下了。
四人用完早餐,安肆因为要沐浴便先离开了,其他三人倒是没什么急事。
只是平长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叫宁初觉得就这样走掉,颇为不妥,就问了一句道:“平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平长老面前的茶杯刚刚放下没多久,此时又将其端起,发现茶水已经用完,他又不得不放下,道:“一介小辈,仙君若是叫他参宴,直接吩咐下去便是,同他商量这许多作甚。”
闻言,宁初笑了笑,自己添茶的同时,也顺手为平长老倒了杯新的,温声道:“吩咐什么,非师非主的,又没工钱给他。”
阚乐撑着下颌,笑眯着眼问道:“需要我借仙君几箱珍珠吗?”
宁初思索片刻,笑道:“不知那个‘借’字能不能换成‘送’字,救济之恩感激不尽。”
阚乐打着哈哈道:“好像不能哦,咸鱼干倒是可以送几罐。”
宁初点点头道:“也行啊,多谢阚乐。”
一听有免费的东西,平长老立马被转移了注意:“请务必也给我留几箱。”
阚乐愉快答道:“好说!”
……
今日的课业结束得比前几日略早一点,宁初正准备叫上安肆一同去看追月,少年仰着头望着天空,好一会儿,问道:“那是什么?”
顺着安肆的视线向上空看去,只见渐渐笼下来的夜幕中隐约藏着点闪烁的银光,看着像是星星,但那一亮一暗的频率却过于频繁了。
“起阵了,”宁初道,“这是幻阵的一种,不过还没彻底起阵,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到更宽广一些的地方去看看,不是什么危险的法阵。”
此时离饭点还有好一会儿,好奇心驱使着无量宗的众小弟子们往外头跑去。
众人来到镇中唯一一个恢胎旷荡的广场,只见原本在夜幕中一隐一现的银光自空中缓缓落下,犹如万丈星河散入这碧蓝的海域,在天与海的交界处羽化消散。明明是一幅惊艳人世的佳景,却没有由来的令人产生一种悲情。
不远处,几日不见,小阿免的装束完全换了一身凼家人的打扮。蓝裙白底,头上一蓝一白的发带束了两个包包头,各别了一只小海螺挂在发带尾端,一摇一摇甚是灵动。
宁初还从未见过阿免的这副装扮,很是新奇。一想到阿免平日对自己装束的在意,他笑着走过去蹲下,用带着些惊讶的语气问道:“这是哪家小仙童呢?竟这般水灵可爱。”
小阿免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下,也没说话,偏着头悄悄往旁看了看,又跑一边去了。
宁初向她看的那旁望去,视线停留在安肆身上。以往阿免若是听了夸赞,定会乐上好一阵,如今这般在意起安肆的看法,想来也已将少年当做了自家人。
宁初唤道:“安肆。”
少年正看着那些落下的银光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被点名,反应较平时慢了一拍,道:“怎么?”
宁初指了指跑到他身边的小阿免,同他道:“你瞧瞧今日的小阿免好看不好看?”
安肆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随后,宁初继续看着他,没说话。
阿免也抬着脑袋看着他,不说话。
“?”
安肆疑道:“阿免怎么了吗?”
宁初轻笑一声,道:“阿免自小便爱打扮,若是有了新装扮就夸夸她,她心底高兴。”
安肆微微一愣,道:“……哦。”
宁初摆摆手,道:“没事,随便夸两句吧,不然她会以为自己这次打扮得不好看,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一旁小姑娘正低头捏着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玩,忽见水面上有人影靠近,转身便瞧见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干巴巴道:“阿免今日可真是漂亮。”
阿免圆圆的眼睛直直盯着安肆,等待下文。
安肆的腹稿憋了半晌,继续道:“裙子也不错。”
阿免淡淡的“嗯”了一声,还是看着他。
安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真诚些:“这种蓝白配色我特别喜欢。”
阿免这才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高冷的背过手,往隔壁卖糖葫芦串的鲛人爷爷那去了。
安肆转头望向宁初,后者只回以浅笑。
一会儿后,阿免又转身回来了,“给!”
阿免举着一串红色水灵的糖葫芦递到安肆面前,但除了那只举着糖葫芦的小手,她整个人都只面向广场中央,仿佛这事只是顺道罢了。
安肆也不怎介意,结过糖葫芦道了谢。
广场上的阵法落下之前,这里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宁初走到阿免身旁蹲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道:“阿免是不喜欢安肆哥哥吗?”
小阿免忙摇了摇头,发带尾端的小海螺被拽得乱摆,都要打到她自己脸上了。
宁初笑了笑,若有所思道:“看来是喜欢的了。但安肆哥哥比较笨,他应当是不知道你送他糖葫芦是喜欢的意思。你看,你送他东西都没看着他,这样他会以为你讨厌他了。”
阿免听罢瞪大了眼睛,急忙小跑到安肆面前。后者见宁初和小姑娘嘀嘀咕咕半天,也没在意,正咬着半边糖葫芦同秦修远讨论幻阵相关知识。
小跑过来的阿免一字一顿道:“阿免,很喜欢,安肆哥哥。”
安肆听罢,嘴里嚼糖渍的动作顿住,愣愣地“嗯”了一声。
半响,他看阿免一副急切等待回应的模样,又补了句道,“我也喜欢阿免?”
一旁的秦修远见了跟着凑热闹,他指了指自己,温声笑着问阿免:“那修远哥哥呢?阿免喜不喜欢。”
阿免看了看他,又把视线移向安肆,道:“安肆哥哥,是家人,阿免喜欢,可以排到第三的喜欢。”
“是嘛?”安肆饶有兴致的抬了抬眉梢,问她道,“那第一和第二是谁。”
阿免道:“初,第二。”
安肆奇道:“排第一的居然是猪猪么?”
阿免摇了摇头:“猪猪,不是第一,是,好朋友。第一,要留着的。修远哥哥,是好朋友。”
程甜甜此时也蹦了过来,道:“女孩子心里第一的位置当然要留给未来重要的道侣啦!你们这都不懂。”
阿免点了点头,认真道:“重要的人。”
这时,不远处的宁初翻手将扇子合了起来,不是那种“唰”的一下合拢,而是以一种很自然的速度拢于胸前。见状,阿免仰着头问他:“怎么了?”
众人环视四周,只见此时脚下原本平缓的水面渐渐涌起一股股推力,以广场为中心的场地荡出一圈圈水纹。
水面上的众小弟子们七歪八倒,阿免摔了个屁股墩儿直接懵了,呆呆的坐在水面上被推着滑到了广场中心。
而安肆早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宁初身边,稳扎脚跟之余还有闲心幸灾乐祸的朝秦优吹小调儿,曲音配合着秦优在水面上凌乱的小步子一起一伏,着实滑稽好笑。
宁初见了也不免勾了勾嘴角,后又觉着这般行为似有带坏小孩的嫌疑,便微微压下,说话时语气却还是留了点儿笑意:“你同秦修远和程甜甜都玩得挺好,为何独独同他不对付?”
安肆停下小曲儿,道:“正是因为同秦修远他们玩得好,所以才同秦优不对付。”
宁初不是很懂小朋友们的弯弯道道,道:“不都是同一门派?”
“是同一门派啊,”安肆指指秦修远和程甜甜,又指向秦优那一伙人,道,“但秦优他们一帮人又不带秦修远玩儿,我现在跟秦修远和程甜甜是一帮儿的,当然要同另外一帮儿不对付。”
宁初心下觉着有趣,小辈们的拉帮结派还真是简单,笑道:“分得还挺清楚。既是一帮儿的,秉着有难同担的道理,你现在该在那儿。”
顺着宁初指着的方向看去,摔得龇牙咧嘴的程甜甜好不容易趁起了半边身体,一道暗流从水面底下滑过,一不留神摔了个脸朝地,直疼得嗷嗷大叫。
见此惨状,安肆沉默片刻,随后满脸真诚的看向宁初,乖巧道:“我虽和他们是一帮儿的,但我俩可是同吃同住的关系,自然要比他们亲!”
未待安肆开启下一轮狡辩,一条硕大的鱼尾划开水面,或青或蓝的鳞片稍微安抚住了水面之下的暗流,其背后七倒八歪的众小弟子这才得以起身跑向安稳的水面。
来者身姿如松,容颜如玉,端的好一副贵公子模样。
哪怕他左手抱着一脸无措的阿免,右手揣着一颗白球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态。不止是他,这里的每一位鲛人在湍流之上的水面都如履平地,有的还能借助湍流翩翩起舞,在半空中翻个腾儿又没入水底,好不自在。
宁初从阚乐怀里抱回阿免。小姑娘虽不怕生,但在宁初伸出手来接时,还是立马张开手搂住了他脖子。
宁初安抚的拍了拍阿免,同来者温声道:“多谢阚乐了,我瞧着这次的阵法同以往似是有些不同,追月宴的预演该是两天才对,今日开了这急流水阵,莫非明日就要开宴不成?”
阚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今日午时巫祖亲自传的话。”
宁初皱了皱眉,道:“是大宴?”
阚乐答道:“是大宴。”
在凼家镇,追月大宴每十年举办一次,比起往年的普通宴会,大宴之上只有追月这一项活动。而让宁初觉着古怪的是,最后一次追月大宴距今只隔了两年,这还是历年来的首例。
一旁,安肆接过了阚乐揣着的白球,颠了颠,表情有些意外,道:“你们说的追月要怎么追?”
宁初正要解释,阚乐侧身朝场中一滑,回转半圈后双手朝上作莲花状,一个银色的小球现于掌上。
此时,夜空中闪烁的银茫缓缓汇入阚乐掌心,银色的小球开始变得同玉盘般大。
只见他向上一抛,四周的其他鲛人争相夺取,而那银球似是有生命一般在鲛人间来回游窜。
至此,渐成“追月”之景。
安肆看了,却兴致缺缺的道:“看着同蹴鞠也没什么差别。”
对照周遭其他小弟子惊奇欢快的模样,少年的大失所望显得有些另类。宁初将抱着的阿免放下,微笑道:“许多事物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我原想带你们在宴上随意玩玩,但若是大宴便只能是他们族内参宴了,明晚我们在一旁观宴即可。”
安肆点点头,举着阚乐递给他的白球道:“既然不用参宴,这球还给我作甚。”
此时,一直保持着安静的阿免淡淡道:“这是猪猪。”
二人:“?”
猪猪?
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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