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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症屠村
连续赶了几日路的钱司直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了,策马追上了赵靖临,气喘吁吁说道,“少卿,可否停下休整一番?”
赵靖临专心赶路,拒绝道,“路程已过大半,还有一百多里便到高岑县了,劳烦钱司直再坚持段时间!”
钱司直一听,心中直发苦,又说:“我们男儿辛劳些倒无所谓。可是,少卿,你看,赵夫人与她那婢女,可都是小女娘,哪禁得住了这般跋涉……”
赵靖临看着路的前方,婢女阿念骑马飞奔将他们一行人远远甩在后面。他的娘子微禾坐在阿念的马背上,双手揽住那婢女的腰身。两人紧紧贴靠着在一起。
“追上,我问一问她可否要歇息!”
费了一番力气,钱司直等人终于追平了阿念的马。阿念将马速放缓,待赵靖临与微禾说话。
“娘子,可要歇息一阵?”
微禾转头去看他,“方才不是歇息过了?怎么又要歇息了?我不累。”
听到此话,钱司直感觉一口老血在胸膛中翻涌而出,什么叫方才不是歇息过了,那已经是好几个时辰前的事了!不得不说,这赵夫人与赵少卿简直是天生一对。
赵靖临对着钱司直淡淡说道,“钱司直可听见了,赵家女眷说不累,可继续赶路。”
钱司直奋力争取,“少卿,你不懂女娘,她们说的不,通常都是反着来的。”
赵靖临用洞明一切般的目光在钱司直满是疲惫的脸上扫过,心想自己不能这般苛刻,便令众人停了下来,往一旁的野林休歇片刻。
微禾与阿念在与众人离得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掀去了头上的帷帽。
“阿念,为何你非要跟来,难不成公主还怕我会跑了?”微禾轻轻倚着树身,懒懒看着她说。
阿念舒展了一下手腕,说道,“倒不是公主的旨意。呆在赵府都快将我闷死了,出来多快活。何况,我会骑马,又能护你安危!这不比带着秋意强?”
微禾看向不远处的郎君的身影,轻声说:“随司刑寺的人一道出行,还能有什么危险!”
“这哪里敢保证。”阿念一脸严肃,说出忠心耿耿护主宣言,“我可不能让娘子你遭遇任何不测!”
“毕竟,我还想继续领双份月钱!”
微禾给了她一记白眼以示心头谢意。
赵靖临手执扁壶与干粮朝微禾行来,看着她,俯下身问,“喝些水罢。”
微禾正想接过扁壶,阿念又赶着来献殷勤,取来一个酒囊,“婢子这里,为娘子备了茶水。”
她一下不知接谁手上的水好,赵靖临又将干粮递上,“娘子,要用些胡饼么?”
阿念像较上了劲似的,也将手中糕点奉上,“娘子,婢女亦准备了吃食。”
赵靖临心中奇怪这婢女像是有意为之的举动,正要出声询问,之前在高岑县查探的人上前报信,“少卿,查到那游医翁唯敏的下落了。他不在高岑县城中!他去了何家村,离此地相距四十多里,不过,听说这何家村现下有疫!”
“何家村有疫?”赵靖临听后心中一惊。
“是。高岑县县令已命人将何家村的出入路堵死了,整个村子亦被隔开来,派了官兵在路口处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游医去了何家村,这疫症会不会又是蒡虫所致?想到这里,他将众人叫了过来,“各位,不去高岑县了,立刻改道去何家村!”
何家村四面环山,唯一通往何家村的那条村路,现已堆上了拒马与鹿砦,还运来了巨大的石块,将整条山路封锁住。路障旁却不见有把守的官兵。
赵靖临唯恐是真有疫症,令众人远离,自己前往路障处,往村中遥遥望去。
朗日下,村中却是寂静一片,不似寻常村落一般,不见炊烟,不闻人声。
忽然视线中闯入了一道身影,是一名中年男子,只见他跌跌撞撞往村口处奔来,头上满是汗粒,双手紧捂腹部,似是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赵靖临亦怕是疫症,见有人奔来,下意识往后退去,却撞到了一人身上,他回头望去,微禾已不知何时走近。
“你快走,此村落中尚未知是否染疫,你勿靠近!”赵靖临对微禾厉声道出。
村中那男子已行近了拒马鹿砦边,听到了有人说话声,急促大喊一声,“救救我们!”
紧接着男子似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赵靖临将微禾拉远,用手捂住她的口鼻,对地上男子问道,“你是否为染疫之人?”
男子捂着腹部在地上左右翻腾,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齿缝中落出几个字来,“不……不是染疫……是毒……”未说完他的身体开始激烈抽搐,头颅朝后仰,腰向前挺,五官痛苦扭曲成一团,很快,全身已极度痉挛,角弓反张,面目狰狞,双眼凝固,就这样咽了气。
赵靖临与微禾见此状,心中皆骇然,他们把目光从男子僵硬的尸身上移开,彼此对视,异口同声说出了心中的判断,“不是疫症!”
赵靖临放下了捂着微禾口鼻的手,继续说道,“此人为中毒身亡。”
钱司直与阿念也赶上前来。阿念听到赵靖临的话,看了一眼远处地上男子的死状,说道,“头足相就如牵机。是牵机毒。”
钱司直心中生疑这程府的一个小婢女怎会得知为何种毒药,又听到微禾出声说道,“别称是中药里的马钱子?”
怎么连程府的小娘子亦懂得,程府的教学涉足这般广?钱司直又生出一大疑惑。
“是。这何家村极其如此古怪……”赵靖临再次走近路障,细细观察起地下的尸首来。
村中再次响起仓促脚步声,赵靖临抬头望去,这次出现的是几名官兵。应是高岑县所派来的官兵。
未等赵靖临亮明身份出言询问。从村中走来的官兵见到路障旁的尸体,又望到外边来人,当下反应竟是纷纷拔出刀来,跨出路障,一涌而上,对赵靖临等人直接袭来。
赵靖临与钱司直迅速反应过来,抽出腰间佩剑抵击,以二人之寡敌多人之攻,一时间刀剑相撞声四起。
微禾转身,奋力奔跑起来,欲去找司刑寺其他人过来增援。
在打斗中的高岑县官兵见有女子落单,便抽身过来,横刀拦向微禾。赵靖临亦留神到了她这边的险境,正欲上前相护。未曾料到,一旁的婢女阿念已早飞奔过去,一手揽住微禾腰肢,将她拥入怀中,再跃起一脚踹在那官兵胸膛上。高大健壮的官兵的心口受了这看似娇弱女子的一踹,竟觉得如万钧之力撞来,胸前剧痛,直直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阿念放开了微禾,抽出腰间马鞭,加入了那群男子的激烈缠斗。长乐公主李令盈身边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有了阿念出手,很快,对方几人纷纷倒地,捂着被马鞭抽得皮开肉绽的伤处大呼求饶。
司刑寺其他人亦闻声而来。听从赵靖临之令,将躺倒在地的官兵捆绑起来。
赵靖临对着官兵喝斥道,“你们皆为高岑县官兵?为何一言不论直接出手伤人!与贼匪无异!”
被擒住的官兵杀煞全消,怯声回答,“郎君饶命。我等怕你们是染疫之人,不得不……”
“就算是染疫之人,难道就可大开杀戮了?”赵靖临怒声道。
不对,他又细想了一番。“你口口声声说怕我们是染疫之人,据闻这村中又为染疫地,你们几人从村中出来,身上却无一丝防护对应,连蒙住口鼻的布巾都没有!”
赵靖临双目如炬,紧盯着那几人,“从实招来,这村中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几人纷纷垂头,未再发只字片言。赵靖临唤来两人将他们看管住,其他人随同他进村去。
微禾见他未有带她同去之意,出声叫住他,“郎君,我亦一同前去,听闻这翁郎中就在此地,或不是疫症,患病之人亦是遭蒡虫叮咬而已。”
赵靖临既不愿她涉险,又考虑到确是需她相助。最后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来。
他侧目看了一下跟在微禾身后的阿念,拉着微禾快走几步,低头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问出,“这婢女身手不凡,有何来头?”
微禾自然是不能对他泄露阿念的真实身份,找了个说辞隐瞒了过去,“是母亲重金将她买入程府,为护我安危。”
赵靖临又挨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发间,“我怕她不简单,你往后须多加留心。”
微禾应是,举目向村庄望去。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幕让她惊愕不已。村庄民居一片狼藉,家家户户大门凌乱敞开,地下男女老少尸首无数。本应是详和宁静的村落,现在成了人间炼狱。
赵靖临亦被这惨烈的境况震撼住了,蹲下身细察村民尸首,具具皆如村口那男子死状,身体反张如弓,面容扭曲狰狞。
“不是疫症,这里的村民皆死于牵机毒!”
钱司直不忍再看,“少卿!这高岑县县官究竟有何猫腻,明明是毒杀!他却宣告何家村有疫症,命人封村!我猜这就是他犯下的恶行!”
赵靖临心中亦是此般猜测。“先找寻村中是否还遗留活口……我们还需找到翁唯敏!”
微禾听到了一户人家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啼哭声。她循着啼哭声推开了木门,见到一名妇人躺倒在榻上,双眼涣散,气若游丝,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正发声啼哭。
妇人见有人进来,强行挣扎去护住婴孩,又十分痛苦地蜷缩起来。
“勿怕,我们不是歹人!”微禾出言安抚道,走近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啼哭的婴孩。
“阿嫂可否告知我们这里发生了何事?”
妇人见来者并非是那些强行灌她们饮毒的官兵,双眼有了一丝光亮。但因毒发,腹痛如刀割,话亦说得不完整。
“前些时日……村中的青壮汉子……被,被县官派到山中,不知是找寻何物……后来抬回了几具尸首……县官说是染了疫症……在村中派发了防疫祛病的汤药,供,供村民们服用……”
“怎可想到!村民服用后接连死去!”妇人挣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又喘息起来,“正好……有一名郎中路过我们村……他看了几户人家后,对大家说切勿再饮服官府派的汤药,有剧毒……还呼吁众人逃离出村……”
“可……可来不及了,县官令人封锁了村落,不,不准任何人出入,还挨家挨户抓着我们灌服毒药……”
赵靖临追问一句,“那郎中去了何处?”
“郎中……他……跟随一些人逃到山中去,眼下不知有无被官兵搜寻到……”
妇人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体已开始抽搐,头部向后仰去。
一旁的婴孩似感应到母亲的痛苦,啼哭愈烈。微禾抱起婴孩,将额头贴近她的小脸,流着泪轻轻哄拍着她。
钱司直心中愤气填膺,“恶胜豺狼,胆敢以疫症之名屠杀全村!这县官究竟怀了何种目的要让这些无辜百姓枉死送命?”
“你以为,司直看到是朗朗乾坤,河清海晏,在那些见不着的边角处,平民命贱如蝼蚁,光是想要好好活下去,亦为奢望。”阿念平静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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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钱子味苦,不能毫无察觉投毒。
我就不想让赵二狗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