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师父说医者是医，不是者。指间轻按，把着的是病患的性命，亦是病患的今后。要治病救人，就不得夹杂二心，当不得人。
　　**
　　最困扰的事？
　　江苏阳白眼都快掀翻他们的营帐了。
　　本来以为中原这波文人墨客喜欢拽文弄究就已经够讨人嫌的了，怎么连蛮夷现在都开始讲道理了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得亏这个蛮夷会说中原话，不然江苏阳连吃瓜的权利都要被掠夺了，要是这俩都用外族语言沟通，那现在一脸懵逼的就不会是站在旁边的小丫头片子了。
　　说起来这蛮夷刚开口的时候，好像是叫唐沈叫琮？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全名啊。
　　“有话直说吧，堂堂耶律家的翘楚，耶律和鲁，什么时候也学的拐弯抹角了？”
　　阴阳怪气！
　　江苏阳看着唐沈的眼神别提有多惊讶了。
　　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江苏阳觉得这话就是用来形容现在的唐沈的。就饶是他江苏阳这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皮子，都没撼动唐沈那颗君子的仁善之心。
　　这位老兄弟是什么身份啊？只是干巴巴站在这里就让唐沈输出了那么多不属于他的语言技能。
　　牛啊牛啊。
　　学不来，这天赋学不来。
　　知道跟唐沈摆谱也确实没什么好处，耶律和鲁叹了口气，总算是松了姿态：“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唐沈说。
　　刚打算继续看好戏的江苏阳，听到唐沈这话又一次的把眼睛翻上了天，这当人没多久又回去当君子了。
　　略懂一二。
　　当代医仙贺宗歆的唯一亲传弟子的医术，一二怎么够形容啊？还略懂，缸都让你装满了。
　　不过不论江苏阳脸上的神情多花枝招展，从始至终都将注意力放在唐沈身上的耶律和鲁根本就没有去在意过他。
　　看不清楚唐沈所言是实还是虚，耶律和鲁蹉跎了片刻，摆出了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气势：“要是能治好，条件随你开。”
　　**
　　本以为能够重见一会儿天日，江苏阳完全没料到还没看几眼天空呢，就又进了另一个帐篷里。不过这边这个显然比之前待着的好点，至少营帐内的东西看起来挺饱满的，唯一多余的可能就是这里的床铺上竟然——躺着人。
　　江苏阳转了转眼珠，小小朝床铺上的人扫了一眼，心里不由又是一声遗憾：哎哟喂，还是个活人。
　　看他高枕无忧的活死人模样，江苏阳就替自己这几日跟着唐沈，而腰酸背痛还脚板麻感到愤愤不平。
　　比起江苏阳的无所事事，唐沈自然就是对着那躺在床上的大汉做起了他的本职工作——救死扶伤。
　　医者不自医。
　　所以唐沈在接受教导的时候也学了另一件事：一心二用。
　　唐沈和唐大夫。那是两个人。
　　只是唐沈倒是没想到，他这二哥中的竟然是中原五毒位列第二的林笑笑的毒。
　　能够列入江湖五毒榜的个个都是狠人。
　　毒门毒首莫夜，是常年孤身行走江湖的奇诡之人，世上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听说就连参加众毒会的时候，他都未曾露过真容。至于他的毒为何排上了毒首，又是有的什么样的仪式去操办后续，唐沈是一概不知的。
　　作为医者，他也不过是从师父的嘴里偶尔听闻了这些前辈们的使毒惯用伎俩。
　　毒过留名。
　　这些名声大噪的毒手皆是如此，除了唐沈面对面接触过的银环三当家，应家应安康，五毒的五位里只有这一位毒首不仅年轻有为，而且从不会故意留下马脚。
　　林笑笑吗？唐沈想到这不由斜了一眼好死不死在今夕年岁，把原本处于第五位的前辈直接干掉并顺利排上第五名的江苏阳。
　　我这是跟你们毒门撇不干净了是吧？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林笑笑的毒向来以不致命不致死但能夺大半条命著称，毒是软根子，什么都不处理是不会伤及中毒者性命，但若非要解毒，即使是医好了也难保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也难怪契丹的根本治不了，这但凡要插手治，恐怕连大夫自己的命也要一同搭进去搅和才行。
　　“怎么？你没办法？”见唐沈这副表情，一旁站着的耶律和鲁不由有些急躁了起来。
　　没有搭理耶律和鲁，唐沈搁下了随他们一起被‘绑架’过来的医药箱，又搭手拍了拍江苏阳的肩头：“苏阳。这你生意。”
　　“啊？”江苏阳困倦的眸子扩了扩，瞪大的眸子简直不敢信唐沈说了什么。“你说真的？不怕我弄死他？”
　　江苏阳没学过怎么治病。
　　他的师父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教他武功又教他使毒，顺便还教了他怎么看医理免得被什么‘御医’哄骗了，独独不肯教他怎么治。
　　她给了他一双能分辨良庸的眼睛，又将刀子稳稳当当的递到了他的手掌心里，连使用方法都教得熟门熟路的，为得只是让他有朝一日能够给她一个痛快——疯婆娘一个！
　　治病救人，江苏阳根本不会！
　　所以江苏阳的生意——就是给人下毒。
　　“我还怕你弄不死他呢。”唐沈耸了耸肩，边说边亮出了他那一套银针。“愣着做什么？快点的，在下还有别的事呢。”
　　江苏阳扬了扬眉：“唐大夫，您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说着同样也亮了亮自己那套淬了剧毒的银针套件，像是在跟唐沈较劲一般。
　　“那你想怎么……？”唐沈掀开了被褥，又熟练的将躺在床铺之人的衣裳解开，以方便江苏阳下手。
　　江苏阳也不打马虎眼，只是嘴上还不肯饶人：“这不得来几声好听的？不过唐大夫向来脸皮子薄，恐是下不去那个口，要不然唐大夫要是愿意把藏在药箱里那瓶陈酿让与在下，那在下自当甘为牛马，绝不多言。”
　　甘为牛马。
　　唐沈差点就想给江苏阳先来一针了。
　　“你说的还不够多吗？”
　　“多吗？”摸完床上那人的脉象，江苏阳眸子抖了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贼兮兮的朝唐沈看了看。“唐大夫，回答呢？”
　　唐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酒没有，要命一条。”
　　江苏阳勾了勾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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