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秦泛跟在三人身后，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一块石碑前。

　　石碑上有一个圆形凹槽。

　　一人把工牌放进凹槽中，向右转了三圈。

　　秦泛感到一阵凉意，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门。

　　很普通的木门，不过木门上刻了许多她看不懂的图案。

　　但门的材质和他们的工牌很像。

　　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秦泛跟着三人进了门，里面是一个露天的院子。

　　如果刚刚秦泛不是看到那道门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以为她只是进了一栋山里的别墅。

　　不过这个别墅有点大。

　　秦泛沿着院中的小道往前走，穿过长廊，又走到一个门前。

　　黑衣人用同样的方法开门。

　　打开门，依旧是一个小院。

　　如此一共开了三次。

　　终于来到了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

　　大厅门上挂了一块匾，匾上写着‘第七局’三个字。

　　秦泛以为第七局会是像科技电影里描述的一样，布满高科技的设备，却没想到是这种古色古香的院子。

　　竟和之前她与楚兰舟一起吃饭的泛兰舟有点像。

　　不过这里更大，像她在史书中看过的那些官员们的府邸。

　　秦泛抬脚刚迈过门槛，里面便传来一道女声：

　　“秦队，欢迎加入第七局。”

　　秦泛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人向她款款走来。

　　细看又不完全是黑色，走动间，又透着五彩斑斓的色泽。

　　长裙也并不是当下流行的款式，而是半身裙。

　　裙子下摆褶子较多，裙面纹路复杂，裙摆长至脚踝，鞋子竟是传统的布面长靴。

　　乍一看去，像是要去策马扬鞭。

　　可偏偏头发又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在脑后，上衣也是宽松的斜襟样式。

　　“我是第七局的局长席钰。”席钰唇角微微上扬，还未走到秦泛的面前，便主动伸手。

　　“你好，秦泛。”秦泛收回打量的目光，垂眸颔首，抬手与席钰浅握。

　　手心的凉意，让秦泛心下微惊。

　　若不是触感柔软，她险些以为握住的是一块冰。

　　“请随我来。”席钰侧身抬手，为秦泛引路。

　　秦泛点头，跟在席钰的身后，眼神却四处打量。

　　“这里是第七局总部，刚刚的正厅是第七局的入口，若通往内部，必须局里的人亲自来领。”路上席钰向秦泛简单地介绍第七局。

　　原本来接秦泛的是人事科的人，但昨晚楚兰舟来第七局，给秦泛的工牌又亲自加了两道符，甚至她的衣服与旁人也不同。

　　席钰不得不重视。

　　今天席钰推了一上午的工作，亲自来接秦泛。

　　一是好奇，二嘛，还是好奇。

　　秦泛的确与以往进第七局的人不同。

　　魂魄不全，最多还有三年可活。

　　但外身又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这是得道者才会有的光辉。

　　可偏又是短命之相，也毫无修炼经历。

　　莫非楚天师是想再收一个鬼友留在身边？

　　“那外面那几道门呢？”秦泛问。

　　刚刚她至少走了半个小时，竟然还不是正门？

　　那她以后上班，岂不是每天都要走那么远的路？

　　“你可以理解为是...护院。”席钰斟酌着词道。

　　她从来没走过那几道门，甚至极少走到正厅。

　　即便离开，也不用走，但那三道门的确是为了防御外界。

　　“送我来的那三个人呢？”秦泛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们是负责专门接外面人进来的小吏，等他们赎满了罪，便能去投胎了。”席钰并不知道这些不用告诉秦泛。

　　“投胎？”秦泛瞳孔一震，也停下了脚步。

　　那意思不就是说，他们都不是...人？

　　她和三个...待了一路？

　　秦泛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上也是血色尽无。

　　这就是她认知之外的事吗？

　　“对，他们生前都是罪孽深重之人，死后无法立刻投胎，但让他们留在世间，也是一个祸害，才有了我们第七局。”

　　三两句，席钰便把第七局的存在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那以后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抓这些...阿飘？”秦泛攥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阿飘？”席钰乍一听没太明白，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忍住没笑出声，却第一次咧开了嘴角。

　　这么形容倒也挺贴切，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那些衣服，他们可不就是飘着的嘛。

　　“是，但也不全是。每个人的任务不同，你以后负责的部分，暂时还没定下来，先不急。”席钰又耐心解释。

　　“那我的同事...都是人吗？”秦泛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荒诞，又真实。

　　她的前半生信奉科学，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一朝升职，却让她颠覆了过往的一切认知。

　　“是人，但也不是普通人。”席钰思索一番，不知如何解释。

　　他们天生便可视阴阳，虽然是人，但若严格来说，好像也不算。

　　席钰不知道人事科的人，以往是怎么和他们解释的，便只搪塞过去，又扯开了话：

　　“你还有一个搭档，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是人就好，是人就好。”秦泛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等她报道完，一定要和楚兰舟好好说说。

　　但转念一想，楚兰舟也是第七局的人，或许这些她也知道。

　　那就再问问她第七局其他的事。

　　总之不论如何，她一定要给楚兰舟打电话。

　　秦泛脑中活跃，嘴上也不忘和席钰搭话：

　　“搭档？是什么搭档？”

　　“你们警局有一个岗位叫法医，那个搭档和法医有类似的职责。”席钰试着用秦泛能听懂的话，来解释。

　　第七局本质上和警局也差不多，只不过抓的都是作乱的鬼怪，给他们定罪也需要证据。

　　这就需要‘法医’。

　　最好的办法就是搜魂，可将他们生前死后所做的一切，全部呈现出来。

　　但搜魂之术对修行者要求极高，整个第七局没一个人会。

　　这道术法，也仅存在书籍之中。

　　“每个人都配一个法医？”秦泛问。

　　她们整个警局，也就三个法医而已。

　　如果所有副局长都在第七局，那法医的数量......

　　“对。”席钰点头，“我们法医不缺，缺的是人。”

　　毕竟有些‘法医’不是人。

　　说话间，席钰带着秦泛走到了另一个正厅。

　　厅中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人，皆是穿着一身黑衣，散落在各处，时不时地向秦泛望去。

　　“你们先下去。”席钰径直走到最前方，声音不大，却让厅中的其他人身形抖了抖。

　　“是，局长。”话音刚落，几人一溜烟地全离开了大厅。

　　“他们就是剩下的‘法医’，一会儿你从她们中选一位作为搭档就行。”席钰拿起桌上的盒子递给秦泛：

　　“这里面是你的工牌和衣服，如果丢失，直接来找我。”

　　秦泛双手接过盒子。

　　也是木质的盒子，雕刻着繁杂的纹路。

　　秦泛又想起了楚兰舟给她的那个价值两千万的小木盒。

　　这个盒子不知道值多少钱。

　　秦泛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个圆形小木盒，木盒下面是一套红色的衣服，竟然也是西装。

　　不过这衣服，看着怎么和楚兰舟送给她的一样？

　　或许西装都相似。

　　秦泛没有纠结太久，又问：

　　“这是工作服吗？每天都需要穿吗？”

　　说话间，秦泛抬手已经摸上了衣服。

　　只一瞬间，秦泛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套衣服已经穿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原本的衣服却躺在了原来的位置。

　　秦泛瞪大了双眼，恍惚间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眼底的震惊也换成了兴奋。

　　当初楚兰舟在她面前好像就是这么换衣服的！

　　她以为是魔术。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

　　“这是怎么换的？”秦泛望向席钰，眼中满满的求知欲。

　　“这......”震惊的岂止是秦泛，席钰从来也没见过。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她自己一件一件穿上去的呢！

　　席钰抬手打算去摸一摸，可刚碰到秦泛身上的衣服，手立刻便被弹回来。

　　“我也不行...”席钰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又望向秦泛身上的衣服，难以置信。

　　她修炼整整八百年了，早已和其他的鬼不同，竟也碰不得？

　　这个人到底是谁？

　　值得楚天师这般在意？

　　席钰望向秦泛的神色也变了。

　　偷偷躲在门外的‘法医’们，眼神炙热，心里都期待着，一会儿能成为这个新人的搭档。

　　以往不管是哪个新人进来，都是统一的黑色长袍。

　　随着年限的增加，才会在衣服上添些其他的颜色。

　　整个局里，也就只有局长身上的黑衣，集齐了其他鲜艳的颜色。

　　可这个人，刚一来，得到的就是最艳丽的衣服。

　　而且这衣服上似乎有数道术法，连局长都碰不得！

　　有她在，以后她们不管遇到多厉害的鬼，岂不是都可以横着走了！

　　“席局长？”秦泛不知发生什么，席钰就变了脸色。

　　“没事，这个我也不清楚。这衣服不是我准备的，等我问问人事科的人再告诉你。”

　　席钰此时并不知道秦泛认识楚兰舟，也不好向她透露楚兰舟的身份。

　　第七局中，只有除她外的少数几个人知道楚兰舟真正的身份。

　　楚兰舟也极少来第七局，除了昨晚，她最近来的一次，还是十五年前。

　　也是那次后，第七局里面的人员充盈了不少。

　　“现在我们去选搭档。”席钰又望了一眼秦泛身上的衣服，此时竟开始羡慕起监察科的那些人。

　　秦泛抱着木盒，跟着席钰又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躲在门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秦泛来到监察科，一个个整整齐齐地站着，两眼放光。

　　但她们的视线却都在秦泛的衣服上。

　　秦泛不是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此时心里却还是有些发虚。

　　以前别人看她，多是佩服、尊敬、或者喜欢。

　　但这些人的眼神，她总有一种，她们要把她吞了的错觉。

　　是错觉吧？

　　“监察科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你只要从里面选一个做搭档就好。”席钰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道：

　　“她们能力差不多，你选一个合眼缘的就行。”

　　秦泛点了点头，认真地开始看她的眼缘。

　　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看到第一个。

　　可脑中却时不时浮现楚兰舟那张脸。

　　“席局。”秦泛侧过身望向席钰。

　　“选好了？”席钰以为秦泛是选好了。

　　其他人也是满心忐忑地等着秦泛的答案。

　　“楚兰舟在第七局是什么职位？”秦泛突然很希望如果楚兰舟是她的搭档就好了。

　　“谁？”席钰倒吸一口气，她竟然敢直呼楚天师的名字！

　　“楚兰舟，楚教授，她之前说过她也是第七局的人。”秦泛不太懂为什么席钰是这个反应。

　　难道楚兰舟的身份比较特殊？

　　“你认识楚...教授？”席钰惊道。

　　“是了是了，不然她怎么会为了你亲自来一趟第七局，还单独帮你准备这些.....”

　　席钰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

　　说不定，秦泛能破例进第七局，就是楚天师亲自安排的。

　　怪不得怪不得。

　　那她还用选搭档吗？

　　席钰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泛看着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席钰，心想还是算了。

　　等她选完了搭档，结束之后，亲自去问楚兰舟。

　　之前她问楚兰舟，楚兰舟说等她进来之后，再告诉她。

　　现在她还差最后一步，就算是第七局的人了，楚兰舟就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下去了。

　　“我选她。”秦泛随手指了个人。

　　被指的那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楚教授！你什么时候过来哒？”秦泛一脸惊喜地望向楚兰舟。

　　“她选我。”楚兰舟撂下一句话，上前抓住秦泛的手，牵着她直接离开了监察科。

　　留下一群人呆愣当场。

　　“楚...教授，您等等我。”席钰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其他人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这是被截胡了吗？

　　刚刚那个楚教授是谁？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没有她们监察科的工牌，其他各科的人可是没办法进来的！

　　她竟然能凭空出现？

　　这种术法她们只在书上看到过，竟然真的有人会？

　　一时间，几人从惦记秦泛，到好奇突然出现的楚教授。

　　楚教授竟然还穿着一身白衣！

　　这在他们第七局可是被禁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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