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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慰
郁王定亲的消息一传出,满城哗然。
庄赫连夜上书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却驳回了他的奏章。
没想到第二日上朝时,庄赫在殿前长跪,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说自己老来得女,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她荣华富贵,却也不能为人侧室,屈居人下。
又说起这么些年自己为朝廷兢兢业业,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希望皇上看在这个份上,收回赐婚的诏书。
路过的大臣无不动容。
姚泯深有同感,他欲搀扶庄赫,说自己也会为他求一求皇上,让他千万莫跪坏了身体。
可一向随和恭敬的庄赫却不可罢休,非要跪到皇上答允此事。
逼迫君上,是为不敬,众人纷纷为他捏一把汗。
皇上却没有大发雷霆,早朝结束后,他让人把庄赫带去了御书房。
没人知道皇上单独与庄赫说了什么,只是他出宫后便没有再提起退亲一事,这一番闹腾,忽而就没了后文。
皇上重重赏赐了庄府,算是抚慰庄赫的一番爱女之心。
婚事定在四月十五。
同一日,郁王迎娶王妃与侧妃。
*
别春苑。
姚知雪与姜含意对坐在窗边。
姜含意画完一幅画,抬头却见姚知雪拿着笔发呆,墨汁滴落,宣纸上却一字未落。
“晚晚,你怎么了?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姜含意语气关切。
“盈盈不肯出门,我去府上找她,她也不肯见我。”
姚知雪从来没见过庄盈盈这样。
从前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她带着糖糕哄一哄她,就立马喜笑颜开了。
她心里很不安。
姜含意对庄盈盈的事略有耳闻,心上人要明媒正娶旁人,自己只能屈居侧室,换做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圣旨已下,没有转圜的余地。
“晚晚,这件事情,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了。”姜含意劝慰她。
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唯有自洽。
姚知雪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轻轻叹了口气。
“晚晚,盈盈素日爱看你写的话本,你写完几卷给她看,也许她心情能缓和些。”
“是哦。”姚知雪眼睛一亮,“前段时刻她还催我快些写,我写完一部分给她送府上去,也许她就想看呢。”
于是她换了张宣纸,提笔构思。
姜含意失笑,继续作画,她每一次画卫驰,都要照着第一次画下的模样来,以免容貌不像。
这段时日反复翻看,那张画纸都有些旧了。
这样的画稿自是不能用作售卖,于是她每次画完都折好夹在那本“卫驰小记”中,再让姚知雪好好收起来,才算稳妥。
两人一个写一个画,沉浸其中,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春桃进来,便也没在意。
直到珠帘被拨来,传来姚清珩的声音,“我给你们带了糕点。”
“兄长?!”
“夫君?!”
姑嫂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慌乱,立刻手忙脚乱将眼前的东西都收起来。
姚清珩将手中的食盒搁下,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女儿,又看向强装镇定的二人。
“给你们买了些糕点,你俩……”
他眯了眯眼,如果方才她没看错的话,姜含意在画的似乎是一个男人。
嗯?
男人?
姚清珩眉头微皱,“你俩,在那忙活什么呢?”
“嫂嫂教我作画呢。”
姚知雪就等着他发问,主动将画递过去,上面赫然是两幅寒梅图。
一副栩栩如生,一副凌乱不堪。
看着还真像是在学画画,只不过……
姚清珩看着早已干涸的墨汁,没有揭穿她们的谎言,还认真点评:“啧,你这梅花画的,跟火烧燎了似的。”
姚知雪:“……”
姚清珩将画放回小桌上,发现姜含意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藏在宣纸下的册子。
他权当没看见,“晚晚,还是别为难你嫂嫂了。”
姚知雪不悦,“嫂嫂乐意教我,用得着你在这说三道四。”
“那是你嫂嫂人好……”
“夫君。”姜含意怀疑再说下去这兄妹两人要吵起来,立即岔开话题,“你今日回来的比往早,怎么没听见外头的丫鬟通传?”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
“听秋蝉说小晴儿睡了,我怕吵着她。”
所以他悄悄进来,没想到倒有新发现,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显然有事瞒着自己。
春桃推门进来,急急行了礼,对姚知雪道:“姑娘,庄夫人传信来,请你去庄府一趟,说是盈盈病了。”
姚知雪脸色一白,“我现在就去。”
说罢匆匆出门去。
姚清珩立即吩咐春桃,“快把斗篷拿上,外头风大。”
“爹爹,你回来啦。”姚曦醒了,揉揉眼睛,一脸欣喜看着姚清珩。
“小晴儿醒了,正好,咱们回屋去。”
姚清珩捏了捏她的小脸,接过姜含意递来的小斗篷,给她披好,包得严严实实,再将她抱起。
他又对姜含意道:“外头冷,你裹紧些。”
姜含意点点头,心里升起小小的雀跃。
一家三口回了自己的别院,姜含意惦记着厨房里给姚曦熬的汤,要亲自过去看看。
于是姚清珩先带姚曦回了屋。
他蹲下来,低声问女儿:“小晴儿,你告诉爹爹,娘亲在姑姑房间做什么?”
“画画。”
“画什么?”
“画大乌龟。”姚曦一脸崇拜,“娘亲给姑姑画的跟真的一样,爹爹,我也喜欢乌龟,你能给我买只乌龟吗?”
姚清珩:“……”
“求你了爹爹,姑姑也养乌龟了。”
姚清珩捏了捏眉心,“别跟你姑姑乱学。”
姑娘家喜欢什么大乌龟。
见女儿泫然欲泣,姚清珩立即心软,灵光乍现,“这样,只要你帮爹爹办件事,爹爹就给你买大乌龟。”
姚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什么事?”
“下次趁你姑姑不在,拿她桌上那本册子给爹爹看看。”
“爹爹为什么不自己问姑姑要?”
“我若是找你姑姑要,那就没机会给你买大乌龟了。”
“别别别。”姚曦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信誓旦旦道:“爹爹放心,我肯定能做到。”
姚清珩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好。”
他势必要搞清楚,这俩人背着他在捣什么鬼。
不。
确切来说,是要看看姚知雪在捣什么鬼。
*
庄府。
姚知雪赶到时,郎中刚给庄盈盈把完脉,说她脉相浮紧,是感染了风寒,故而引起高热。
郎中去写药方煎药,庄夫人忙让丫鬟去带路。
姚知雪坐在榻边,看着庄盈盈因高热而绯红的脸,心中一阵难受。
“晚晚,好孩子,等盈盈醒了,你帮伯母劝劝她。”
庄夫人声音哽咽,“花朝宴那天回来就哭,说对不起我们,这几天茶饭不思,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姚知雪劝慰庄夫人,“伯母,你先别急,等她醒了我好好陪她聊聊。”
庄夫人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亲自去厨房看郎中煎药。
姚知雪看着庄盈盈额头沁出的汗,用帕子细细给她擦去,她似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知雪面露惊喜,“盈盈,你醒了。”
庄盈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晚晚。”
丫鬟端了茶水进来,庄盈盈瞥见她发丝上的雪花,轻声问道:“外面下雪了?”
“是,姑娘,才刚下呢。”
“打开窗让我看看。”庄盈盈努力坐起身来,要下床。
“可是姑娘,您的病还没好呢,不能再吹风……”丫鬟劝阻,却在姚知雪的摇头示意中没了声音。
窗户打开,飞扬的雪花飘进来。
姚知雪替庄盈盈裹紧了斗篷,扶着她走到窗边,温声道:“咱们就看一眼,等身子好了,咱们像往年一样打雪仗。”
庄盈盈眨了眨眼睛,眼泪默默流下来。
姚知雪替她擦干净眼泪,语气依旧温柔,“好啦,不要哭,眼睛会难受。”
庄盈盈并没有动,她静静感受着来自窗外凛冽的寒意,可是这样刺骨的风,她也感受不到冷。
“花朝节前几日我同父母亲说了与殿下的事情,父亲同我分析了利弊,可我还是一意孤行,说什么非他不嫁。”
“父亲年纪大了,我却这么不懂事,害他为我受罪。”
“晚晚,我是不是很没用。”
一想到父亲在冰冷的石阶上跪了一个时辰,她的心便揪起来,懊悔到无地自容。
“盈盈,你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姑娘,我们也都希望你能幸福,不要再钻牛角尖为难自己了,好不好?”她握住庄盈盈的手,一脸认真。
庄盈盈缓缓看向她,轻声道:“晚晚,你还会祝福我吗?”
姚知雪点点头,神色坚定,“会的。”
庄盈盈愣住,忽而想到上元节那晚,自己也是这样问她,而她的答案,不曾有变。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姚知雪怀里大哭起来。
这些时日她郁郁寡欢,一方面为自己愧对父母亲,一方面是因为周延。
她盼望成为周延的妻子,与他并肩携手面对未来的所有风雨。
不曾想,他要娶的,是她人。
侧妃之位,如同一把枷锁,牢牢锁在她的脖子上。
以后,她必须低下头去爱他。
姚知雪轻轻拍她的背,温柔安抚,努力想要抚平她心里所有的褶皱。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庄盈盈心情终于好转了些,姚知雪看着她喝了汤药睡下,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发现天色已经昏暗,雪下得越来越大,纷纷扬扬,飘然天地间。
她婉拒了庄夫人吃晚饭的邀请,准备回家,正要上马车时,却见不远处有人影,定睛一看,竟是个熟面孔。
卫驰撑着伞,站在街对面。
他似乎站了很久,伞面积了不少雪。
看见她出现,他冰冷的神色有了变化,在夜色中显得温和不少。
“姚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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