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娇蛮

　　宁妤得了花灯，一路跟在陆淮身后随他回府。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端午佳节。

　　在澄园被苏氏管教了数日，此番被放了出来，陆景正兴冲冲往正院里赶去。

　　听说又从勾栏瓦舍寻了些能歌善舞的伶人前来表演，保不齐他还能碰见几个合心意的佳人。

　　陆景素了好几日，此刻正是抓心挠肝地燥得慌。他阔步穿行于游廊间，行至拐角处正和几个装扮好的伶人撞了个满怀。

　　“你们走路都不长眼的吗？”小厮率先替陆景出声，指着几个伶人破口大骂起来。

　　“都是奴的错，还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说话的人嗓音带着两分阴柔，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带着歉意地望向陆景。

　　陆景在勾栏青楼里混迹这些年，还从未见过这样澄净的眸子，如麋鹿般无害，让人不自觉生出些怜惜之情来。

　　往日见惯了女子绰约的风姿，竟不知男子也能这般清秀可人。

　　待几个伶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中，陆景仍对那双眼眸念念不忘，不禁问起：“刚才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跟在身前的小厮自幼就服侍着陆景，如今听他这样问，自然清楚他的用意。

　　京中龙阳之风虽不算盛行，但偶尔也有听过哪家公子在外头养了几个伶人赏玩的风流韵事。

　　陆景的房中事本就比寻常人过火些，此时就算看上了男子，对小厮而言也算不得什么让他吃惊的事。

　　“为首的那个应该是从孤月楼里来的，等宴会结束，奴才找个由头把他绑了来？”

　　听到孤月楼这三个字，陆景立即想起当日侥幸逃走的虞娘子。一想到当初既没能一亲美人香泽，反而还被苏氏拘禁在房中数日，他刚起的色心又淡了几分。

　　“罢了。”他朝小厮摆了摆手，“今日端午，父亲宴请众客，我也不便行事，不如改日再亲自去孤月楼吧。”

　　等二人赶到前院，宴席早已开始。

　　宁妤作为听雪苑里的丫鬟，又是陆淮的贴身侍婢，这样的场合自然应该随侍在他身旁。

　　只是府上来来往往的宴客众多，席面从正厅延到了中庭。粗使丫鬟婆子上不了宴席，正厅里的人手渐渐有些吃紧。

　　秋言被派去伺候苏氏和表小姐，陆淮又被国公爷和其他长辈拉着吃酒，宁妤寻着机会，趁着人多不易察觉，悄悄跟着厨房来的丫鬟溜出了席宴。

　　“小心点，别摔了碗！”

　　“你赶紧的，磨磨蹭蹭的，若是晚了时辰，我定要去管事那里好好治你的罪。”

　　“这份是要送到三公子那桌的，你可得仔细些。”

　　宁妤在厨房外暗自观察了半晌，等端着玉盘出来的丫鬟苦着张脸走出门来，她这才拍了拍她的肩，“你这是怎么了？”

　　那小丫鬟刚来府中不久，还不太懂府里的规矩。方才去席间上菜时不小心挡住了三公子看向戏台的视线，就被他身旁的下人教训了一番。

　　此刻丫鬟的眼角还带着泪痕，抬眼瞧见是个模样出众的婢女软声向她问起，她便如实回答了一切。

　　宁妤用绣帕替她将泪痕擦净，而后接过她手里的玉盘，“既然受了委屈，那便先去房中歇息吧。正巧我现下得了空，送菜这样的事就让我来吧。”

　　“不……这样不好吧……”那丫鬟虽然心中犹豫，但并未阻止宁妤接过她手中玉盘。

　　“反正今日送菜的丫鬟这样多，你和我换了这一次班也无人会察觉。到时候若是有旁人问起，你只管说你不知就好了。”

　　送到席面上的膳食众多，来往的小厮丫鬟也不计其数。更何况陆景作为国公府的三公子，今日必然要在席间应酬一番，喝过的酒水和尝过的吃食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记清。

　　她只要找到一次机会将掺了药的吃食摆在陆景面前，等事成后，陆景若再想追究起来，也不过是大海捞针，无济于事。

　　宁妤左右劝了一会儿，那丫鬟耳根子又软，心中也着实害怕再去席面上碰见陆景，只能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宁妤的请求。

　　宁妤避开众人，在小道尽头的角落将早已碾碎的“春蝉”洒在菜肴上，而后若无其事地向席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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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席宴上，国公府的正厅里可谓是热闹非凡。

　　陆淮在国公爷的引荐下和京中各个高官显贵打着招呼。左边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女儿，右边是丞相的宝贝千金，往南边坐着的是吏部尚书的公子，北边坐着的是征远大将军的独子……

　　陆淮脸上僵硬着笑，和来往不绝的宾客说着话。

　　国公爷早些就存了给陆淮娶妻的心思，上次带着陆淮去郊外赴约，却被他搪塞了个理由就回了府。今日来府里的客人众多，他自是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酒席过半，众人觥筹交错间，国公爷坐在正厅主位，举着酒杯道：“昨日听夫人说起，花园里的蜀葵开得正盛，各位若是在席间待着有些困乏，不如去花园里吟诗赏花吧。”

　　“淮儿……”国公爷转头看向陆淮，“你去带路吧。”

　　被父亲点了名，陆淮自是起了身。刚才他回了自己的座位，倏然发现没了宁妤的踪迹。眼瞧着宴席已近尾声，院里的丫鬟都趁机去躲个懒，陆淮也就当她是偷懒贪玩罢了。

　　年轻的宾客随陆淮去往花园。孟嫣然作为丞相的嫡女，自是身份不凡，在众多世家贵女间鹤立鸡群。平日里在府中耀武扬威惯了的沈芜自然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孟嫣然百无聊赖地听着旁人的恭维，想起出门时自家父亲的嘱托，走到陆淮身边道：“世子，那处凉亭旁的花开得正盛，不如我们一同去那里赏花吧。”

　　孟嫣然早在家中就听父亲说属意将她嫁给国公府，上次在京郊还没来得及同陆淮说上几句话，他便离开了。这次好不容易得了空，她自是要借机和他说说话。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孟嫣然向来自在逍遥惯了，自是不肯随意和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结为连理。

　　陆淮瞧她靠近，不觉往后退了两步，面上维持着礼仪，“园中景色甚佳，姑娘若是喜欢，可自行随意观赏。府中琐事繁杂，在下还有要事要忙，就不便相陪了。”

　　这番话陆淮说得体面，但言辞间摆明了是拒绝她的相邀。孟嫣然看着陆淮这幅芝兰玉树的端方君子模样，心下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不过她向来不喜勉强旁人，既然陆淮不愿，那她便不再强迫。

　　等陆淮离开后，徐钰摇着手中折扇，站在孟嫣然身后幽幽道：“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啰……”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嫣然转头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孟嫣然微微扬着头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徐钰跟在她身后，“我的话再多，可没你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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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头，陆景脚步虚浮，被小厮搀着往澄园回去。

　　“来！再喝两杯。”陆景满脸通红，嘴里嘟囔着。

　　“公子，席间夫人派人过来说了好几遍，让你少饮些酒。”

　　陆景听了他的话，立即收起脸上笑意，将小厮一把推开。

　　“你也只认我娘这一个主子，是不是？”

　　在陆淮回府前，他本被苏氏好好地呵护在羽翼之下。朝晖阁里他那个名义上的“二哥”不过是个卧床不起的病秧子，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顺利承袭世子的尊位，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截了那本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

　　他本就一直不得国公爷的喜爱，在陆淮回府后更是一直被苏氏关在房中，不许他再去外头惹是生非。

　　可笑他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表面上风光无限的身份，内里却是个窝囊没用的东西。

　　就连自己身边的下人都只听他母亲的话，半分不将他放在眼里。

　　陆景越想便越觉得气恼。

　　他不过就是喜欢些美人罢了。那世家名门的女子他不可沾染，身份卑贱的丫鬟婢女他也不能出手，就连花街柳巷里的妓子他难道都没有碰一下的资格吗？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燥意让他浑身不快，看着身旁随侍的小厮只觉得厌烦。

　　他指着小厮的鼻子，怒气冲冲道：“你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小厮深知陆景的脾气，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他生气，恐怕都不是打两个板子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

　　既然主子发了话，那他也只能恭恭敬敬应了句是，随后退下。

　　陆景扶着长廊上的木柱，头脑发蒙，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身旁骤然飘来一阵茉莉清香，这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头疼的脑袋舒缓了几分。

　　他试图睁大双眼看清来人，衣袖却被人牵引，缓缓跟在那人身后往前走去。

　　“公子，请跟着奴来……”

　　那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景耳边一阵酥麻，整个人如同身处云端，飘飘然忘乎所以。

　　游廊上两道身影在角落闪过，有眼尖的丫鬟瞧见陆景的衣角，犹豫着向身旁人说起：“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三公子往后院去了……”

　　澄园的后院地处偏僻，除了偶尔有前去打扫的下人，再没有旁人会前去。

　　“别多事。若是一个不小心坏了主子的好事，当心我们的脑袋不保。”

　　陆景为人放荡不堪，府中丫鬟就算未能亲眼得见，也对此早有耳闻。是以两个丫鬟略加思索，便只当未曾看见三公子的身影，只管忙着自己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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