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缪斯[人鱼]

　　月光不甚明晰的夜晚，暮色沉沉，乌云或卷或舒地浮动在夜里，天色整个都昏黑下来。

　　费博菁倚在床边，远眺天边，他心里暗暗下定了主意。

　　这是一个是很好的机会。

　　他不能再待在医院里了，已经浪费了整整三天了，他要出去！

　　听说海棋来看过一眼，便回去工作了，董林青自从那天过来冷嘲热讽后，便也没有再来过，现下病房里就董森郁还会来找他，但董森郁很忙，经常要回去照看他和海棋的孩子，有时候也不在。

　　这个时候，月黑风高，董森郁大概也在家里带孩子，董林青守着海洛，不会出来。
　　——这正是他逃出医院的大好时候。

　　他费劲换好衣服，身上的伤还时不时让他疼得抽冷气。但他必须要走了，否则再晚下去，可能真的就找不到他的小人鱼了。

　　费博菁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因着受伤过重，他的身子也比以往乏力，刚走到门边，便累得直喘粗气。

　　“咳，咳，不行，我还是得出去。”费博菁扶着门框，艰难地打开门。

　　就在他正准备走出门去的时候，一个人影拦在了他身前。

　　“董森郁？”费博菁惊得挑起眉头，牵扯到伤口，他更是疼得瑟缩起来。

　　谁能告诉他，这个奶爸为什么还不回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还不能走，我刚刚去问过照顾你的护士了，你身体还没好全，尤其因为你前几天闹着不治疗，伤口还撕裂了一些。我给你炖了汤，你快坐回床上，喝一点吧。”董森郁一把扶起他，结结实实把他扶着坐回床边。

　　“不行，我明天要去上班。”费博菁一边喝着香气扑鼻的鸡汤，一边摇摇头说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学校还不给你批假吗？”董森郁讶异道。

　　“……”费博菁望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头上蜷曲的黑发。

　　这个来自AB大学的高材生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那就是董森郁的软肋……

　　“我的手机那天晚上就没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费博菁问道。

　　“你要做什么？”董森郁很快便掏出口袋中的手机，递过去给他。

　　“打电话给你老婆。”费博菁撇撇嘴，说道。

　　绝杀！

　　“你明天就想来上班啊？”电话那头，海棋疑惑问道。

　　“是的。”

　　“行，我给你安排出院。”

　　“你跟你老公说一下就行了。”费博菁说着，把电话递到董森郁耳边。

　　董森郁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是乖巧地把耳朵放在手机听筒旁，耐心听着对面的动静。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传来一句话：“不用了，我们家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她话方说罢，听筒那头便又传来“嘟嘟——”的电话挂断声响。

　　费博菁把听筒放回自己耳边时，只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抬眼便看见董森郁失落的神色。

　　“你真有够傻的。”费博菁不满地关上手机，还给董森郁。

　　董森郁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

　　费博菁第二天果真回到实验室工作了。

　　他走进实验室时，只觉得不过隔了短短几天，一切便完全都不一样了。

　　那种消毒水的气味，不再能使他安心静气，反而只能让他想到医院，医院里也是这样的消毒水气味，在医院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烦闷而慌张。

　　如今在实验室里，也有了类似的感受。

　　“回来啦，还是这么早来上班。”海棋远远地便看见了他，边走边说道。

　　“把你们那天发现的样本给我看看吧。”费博菁的眼神淡淡从她身边扫过。

　　“走吧。”海棋轻轻说了句，便领着他离开了。

　　二人一起停在实验室里各种样本前，海棋从中择选出几个，一一介绍起来。

　　“这个是那天，我从其中一条人鱼身上提取下来的皮肤组织，上面有一块特殊的印记，你看。”海棋指着福尔马林里泡着的一块组织，说道。

　　“这个，好像是一种法阵，圆形的，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图案，应该不是文字。”

　　“你研究过一段时间的人鱼族文字，你也觉得这个不像文字吗？”

　　“我研究的那些文字里，没有任何一个字样，和这个有相似的地方。”

　　“嗯。”海棋点点头，表示认可，便又从旁处拿出一份报告，递给费博菁，“这个是我检测皮肤组织后得出的报告，你有没有检测过绮芙身上的组织，跟这个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费博菁摇摇头，说道：“我自己购买的实验仪器功能并不齐全，并且我也没有提取过她身上的皮肤组织，只在显微镜下观察过她的口腔上皮组织，大概是因为那个显微镜太便宜了，也看不出什么。”

　　“看来你也就是一个恋爱脑。”海棋不禁感叹道，后来又继续讲述道：“在份皮肤组织里，出了寻常的化合物以外，我还检测出了一种很特殊的成分。这种化合物似乎是与常见的有机化合物进行键合或是耦合，大量存在于人鱼的生物体中。”

　　“我研究人鱼圣典的时候，发现他们与正常生物存在着许多不同，并且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几十年前那场大浩劫之后才出现的，而是本来就一直存在着，只是在那场大浩劫之后，才出现在人类世界里。”费博菁继续解释道。

　　海棋点点头，也说道：“我也一直有所怀疑，那场大浩劫来得莫名其妙，况且在那之后没由来出现的各种异种生物更是毫无根据与征兆。这么多年了，我们在自然科学的范围内，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挖掘出这些生物产生的秘密。有没有可能，这些东西的出现，本就是在自然科学范围之外呢？”

　　“我们这个世界里，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类似的规则可以解释。”

　　海棋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是我最好奇的，我想，也是你最想研究探查的。”

　　在费博菁怔愣的神色里，海棋举起那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里面放着一片鱼鳞，只是颜色极其黯淡，不像正常的鱼鳞那样泛着银亮的光。

　　“怎么会是这样的颜色？”费博菁疑问道。

　　海棋又将密封袋放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内里照不进光，营造出一个狭小昏暗的环境。

　　费博菁凑过去看，才发现那块鱼鳞在昏暗的环境下，迸发出异样的光亮，那种光，透着蓝紫色，颇有些妖异之气。

　　这一瞬，鳞片与那天晚上费博菁的所见重叠在一起。

　　他一直平静如水的脸色，就像有人在湖中砸了一块石头那般，骤然升腾起惊波骇浪。

　　“这个是你从哪里找到的，是那天晚上遗落下的吗？”费博菁几乎是惊呼出声。

　　海棋凝视了一会他的脸色，才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费博菁紧紧皱着眉头，又望向海棋，只说：“不记得了。”

　　“这个是你那天晚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本来应该交给公安局里的法医，但因为此次的嫌犯特殊，不能再像之前追查普通人那样，于是他们才决定先让我们检测其中成分。”

　　“这几天警察也来找过我，我也做了笔录，怎么他们都没有问我关于这个鳞片的事？”费博菁紧紧盯着那块鳞片，脑中不断涌现出那天晚上许许多多的画面。

　　“那我就不知道了，此次的案件太过错综复杂，据说那些死者的身份，也不大寻常。”

　　“如此恶劣的案件，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怎么到了现在，什么都查不出来，绮芙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缪斯也不会有。”费博菁也将一直以来的疑点，全盘托出。

　　“是啊，或许就是因为透露了案件细节，反而会遂了缪斯的心愿。”

　　费博菁深深望了她一眼，又说道：“把东西都给我吧，我今天就安排项目组的成员一一研究里面的成分。”

　　海棋端着盒子，递给费博菁。

　　他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海棋才忽然叫住她，问道：“费博菁，你读了这么多人鱼族的书籍，你是不是曾经也向往过他们的世界，是不是也对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失望过。”

　　费博菁顿了许久，才缓缓地应声回答道：“或许，原先的我，也是想过的。可是这一刀，也该让我清醒了。我比谁都想找到她，可不再是为了对缪斯的向往，而只想撕破缪斯虚伪的表面，她不配再成为任何人供奉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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