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

　　21

　　电影的拍摄渐入佳境，“方固”也往徐招的内心越走越深，前后的因果都展现出来，这个人物的矛盾和拧巴也慢慢变得具体。

　　“卡！好，这一条可以，今天就到这里了！”许导站起身朝他们挥挥手，“两位老师今天辛苦了啊。”

　　这是徐招和陆尘的倒数第二场对手戏，在路边的小摊分别，陆尘那角色哭得很惨，卡之后他还没缓过来，小胖过来给徐招披衣服递纸巾的时候，徐招把纸巾先递给陆尘，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

　　“谢招哥。”陆尘不好意思的笑笑，把纸巾放眼皮上按按，许三木拿着羽绒服给他裹上，笑着道，“完事完事了，哎呀尘尘你可真厉害，快赶上专业演员了都。”

　　“你滚蛋啊，听着像骂我。”陆尘把衣服穿好，眼眶还红红的。

　　“真的不错。”徐招也朝他竖竖大拇指。

　　小胖一转眼又拎着四杯星爸爸的咖啡来，说：“咱们徐总请剧组的人喝咖啡哈，还有三明治，大家别客气。”

　　“哇这都是托招哥的福啊，”许三木接过咖啡和徐招碰了一下，“方固这角色也是，幸好是你，招哥。”

　　许导很爱夸人，每天各种花式夸，徐招想但凡他定力差点，都不知道要飘哪儿去了。

　　“谢谢导儿。”徐招笑笑。

　　“晚上还有夜戏，”许三木把杯子举过来，“来一起加个油，大家打好精神，别困啊，咖啡一杯不够喝两杯，我请。”

　　“导演您可真善良啊。”陆尘斜着看他一眼，本来是一个生活特别规律的小孩儿，进这里都不正常了。

　　下午没他的戏，徐招可以回酒店休息一会，小胖问他想吃点什么，虽然可选择也不多，徐招缩在后座闭眼休息，说不怎么饿。

　　“招哥，我现在才看懂这电影想拍啥。”小胖一脸恍然大悟，“简单的讲，就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择手段，一再伤害自己的爱人，带着记忆转世，遇到，就是再遇到陆尘演的那角色，又一次伤害，但陆尘那个，到底是不是他爱人的转世啊，还是单纯的长的像？”

　　“各有各的理解，你觉得是就是。”徐招笑笑，“现在才琢磨明白啊。”

　　“主要许导拍戏也挺随心啊，他不按这正常的发展顺序来，我现在能看懂就不错了。”小胖说。

　　在徐招看来这个，方固这形象算不上正面，但也没有小胖说的那么浅薄，他有挣扎有后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无法克制贪心，无法抗拒诱惑，也没法消化自己的后悔。

　　普通人。

　　徐招默默念着这几个字，闭上眼睛休息。

　　梦中起了大火。那座古老的宅院，那个和爱人度过四季的地方，无数个耳鬓厮磨落下无数情话的角落。他做工，爱人偷偷送来解渴的酸梅汤，他看书，爱人打着哈欠在旁边陪伴，他挨打，爱人抹着眼泪给他上药，陪着在闷热的柴房受罪。

　　爱人是程家的小少爷，程念之，身体孱弱心思单纯，他是程家的长工，背着做一辈子苦力也还不完的债。

　　那场火和他脱不开干系，至少他有机会阻止，但是他没有。他分明记得那天程念之要出门，但火起时，却听见有人喊，“小少爷和夫人还在里面！”

　　原来夫人身上不爽利，念之为了陪伴母亲留了下来。

　　他发疯一般要冲进去，却被人按住了，炙热的火烤着脸，眼泪也已经干涸。

　　徐招睁开眼时，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枕头都沾湿了大半。

　　梦里他是那嘶吼的长工，陪在身边的小少爷，却是易周的脸。

　　他起身洗了把脸，心里沉沉的发闷，给易周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他翻了翻这些天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

　　而且都是他主动问易周在做什么，易周的回复也简略得可怜，差不多是许导口中那个高冷编剧的样儿。

　　徐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一向是易周主动，毕竟他说的要追他，徐招就默认般的让他追。

　　现在易周的攻势弱下去，他们之间又回到不咸不淡的状态。

　　小年轻的热情都燃烧的这么快，已经到尽头了？

　　-

　　这场夜戏份量很重，除了和陆尘的对手戏，还有一个很长的徐招的个人镜头。

　　戏的内容却和徐招的梦连上了，那场大火已经远去很久，却又似乎刚刚发生在昨天，爱人逝去，他满目凄惶，独自在夜里前行，灵魂碎了，在风里散开，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想解脱，却依旧带着罪恶的灵魂转世，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唯一可信赖的桃花源，也被自己亲手打碎，永不可弥补。

　　这一幕如果他演的好，眼神够动人，观众或许能给点同情和叹息，反之，就会受到更多的谩骂。

　　不管结果如何，徐招也尽力了，还要感谢那个梦。

　　戏过得顺利，结束的比预设中的早很多，剧组每个人看起来都挺高兴，除了徐招，心里郁结的情绪还没散去，无论是戏，还是现实生活。

　　回去洗了澡，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有点饿，陆尘说待会给他送牛油果奶昔，有个做大厨的朋友就是能沾口福。

　　刚从浴室出来，门铃响了。

　　没想到会是易周，徐招的招牌笑容立刻垮了，对这人他早已积了一肚子怨气，现在瞧见了，一时不知该挑哪句怨念的话，脱口而出的居然是：“穿这么少？”

　　天挺冷的，易周只穿了个看起来不怎么暖和的白色卫衣，他大概是从不看温度穿衣服。

　　易周脸上也没有往日傻气的笑容，就盯着徐招看，跟不认识他似的，还没等徐招再说什么，他猛地一扑，抱住了徐招，往屋内走。

　　徐招的手只来得及虚虚推一下门，跟着后退几步，易周抱得好紧，手冰凉的碰到他的耳朵，呼在脖颈的气确实热的，徐招感觉那一小块皮肤都快被烧着了。

　　“徐大哥，”易周终于闷闷的叫了一声，“我偷偷来看你演戏，你演的好好。”

　　“晚上你在？”徐招很意外。

　　“嗯，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你为什么演的那么好，你让方固活过来了。”易周的语气依旧是低沉的，夸人也不像真心夸。

　　而徐招听进去的也只有那句“想你了”，他心说没看出你哪儿想了，线上都不怎么搭理我，电话还不接。

　　徐招故作矜持道，“我不是说不接受探班？”

　　伸手把易周的卫衣帽子一抓，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易周还是那么一句：“我想你了。”

　　徐招冷笑一声：“可真够想的。”想的都不理人了。

　　还没等他兴师问罪，易周又伸手把他抓到自己怀里，徐招毫无防备，刚感觉身体贴到了暖处，易周已经略微低头，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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