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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
如荼蘼花颜色一般的发带在身后飘荡,夏日到了,京城的贵女们爱用些飘逸的装饰,苏缨今日也用发带改换了金钗。
柔软的长条飘散下来,垂落在地上,时不时抖动两下,束在青丝上的结,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晃晃。
苏缨尽力稳住心神,虚扶住晏濯安的肩膀,“殿下,你怎么样?”
他的手还捂在她唇上,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唇舌从自己掌心划过,晏濯安倏然垂眸,松开她的手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他浑身的重量似乎都压了上来,苏缨只能一手撑着地去承担两个人的重量,呼吸抵在她脖颈边,灼烈炽热,苏缨觉得自己好似都也喝醉了酒。
“苏缨……难受。”
无需他说出来,只看他松散的衣领下泛红的皮肤,与迷茫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不舒服。像是一个失路的行人,晏濯安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却不得其法,汗滴蔓延在下颌。
“殿下,我去叫卓……诶!”
苏缨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用力,她便被往后推到在地。
发带再也承受不住,颓然松开,散落在地与她的头发纠缠。
“苏缨,可以帮我吗?”他覆压下来,将头靠在她的颈窝,难耐的颤抖着声音。
咬牙撑住理智,苏缨越发轻柔的安抚他,“殿下,这只是药效,我去给你找太医。”
“没用的。”
他的神智好似越发不清,喃喃着无意识蹭动,没有章法的用唇角去触碰她的侧脸。
“没有解药,太医来不及。”
“苏缨,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母后也不喜欢我,我从来都是被人厌弃的。”
口中发干,苏缨想要反驳,怎么会有人厌恶殿下,就突然感觉脖颈一烫。
液体从脖子流下去,逐渐变凉,苏缨才意识到那是他的泪。
原来殿下,这般难受吗?
而她无声的沉默与僵硬的身躯,都像极了拒绝。一直靠在她身上的晏濯安突然坐起来,喘着气叹了一声,径直起来远离她。
苏缨怔忪的瞪大眼,就见他又重新藏回了帘子后面,像是要融到黑暗中去一般。
“走吧,你走。”
如同呢喃般的低语,苏缨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不敢再多看他,踉跄着到了门边。一把打开门,夜风席卷而来,头发被吹着打在她手心。
发带忘了!
苏缨仓皇转过身走回去,绕到帘后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被定在原地,头脑阵阵发热。
发带一段还迤逦在地上,另一段被缠绕在殿下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被拖拽着颤动着。
晏濯安微阖着眼,似是遵从本能的想要让自己舒服,却徒劳得叹息,鼻翼一下下翕动。他半躺在地上,垂丧着脑袋,像是无可奈何只能沉溺的仙人。
极白的发带,浓郁的气息,半开的衣衫下是不断起伏的胸膛。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崩裂,苏缨如同木偶般靠近他,蹲下来,艰涩的开口。“殿下,我能做什么?”
“苏缨,苏缨。”
他似乎已辩不清事物,蹙着眉,随着动作去轻唤她的名字。
啪的一下吹开火折子,歪倒的烛台被扶正点亮,周遭一切都明亮起来。
晏濯安的身体似乎震颤了一瞬,他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眼睛,似乎不愿意被看到此刻的模样,本能的想要压制面对她的状态。可手中的动作还没能停下,麻木的抵抗着意志。
光线太过明亮,他急切的想要转过身,把自己藏到身后,喘息却一下比一下难压。
“你不甘愿。”
已是黏糊到哽咽的腔调,苏缨僵直着视线弯下腰,伸出手覆上他的。
十指交握的瞬间,肌肤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是一阵颤抖,苏缨迷蒙的视线好似才聚拢,她看清眼前景象,禁不住要往后逃。
但晏濯安的手却更快的反握住她,禁锢着她。
力气强硬,可他的嗓音却更像是求救,“苏缨,可以吗?”
可以吗?苏缨艰难的撑起眼皮,去看他。是他将自己纳进了庇护圈,让她有容身之所,能反击柳氏,也能去瞧从未见过的风光。
他很好,温和宽容,清雅端方,是她从不曾肖想的天上月。她以为能被月光照拂,能坦然的欣赏月亮,已是幸事。
可如今月亮沉水,求问她能不能打捞,她如何能不伸出手去碰一碰。
苏缨闭上眼,摸索着去触碰他的唇。
“殿下,我甘愿的。”
如同解开了禁锢,晏濯安睁开深重的眸子,抱起她往后走去。光明边缘,他带着她坐进暗色里。
原本缠绕在他指尖的发带,也不知不觉间被轻柔的束在她手腕上,晏濯安咬住她的脖颈,拖着她的手上下。
苏缨似乎整个人掉落了幽潭里,喘不上气的是她,又如同被蛇尾缠住,难耐却动弹不得,不得解脱之极,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用带笑的语调称赞。
“缨娘好乖,真厉害。”
“再用力一些,会更好。”
于是她只能喟叹着依言而动,呜咽着祈求,他能再夸夸她,或者不再夸她。
天色将明,晏濯安垂眼,手指一下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苏缨早已失力睡了过去,就趴在他身上,露着柔软的肚皮与脖颈。
晏濯安便在此刻想起了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刀尖刺进瑟瑟发抖的躯体里,极致的惊骇之后,竟在最后松一口气时有种头皮发麻的刺激感。
他习惯了压抑与隐藏,那一瞬的失控感,让他几乎痴迷。直到今日——直到今日他再次有了那种失控感。
头发处的指尖无意识的抬起,搭在了她的脖子上,下面是鲜活跳动着的脉搏。
母后说的没错,他不该喜欢活人,活人都终将厌弃他,逃离他。
眼神涣散,晏濯安几乎要用力的时候,她突然贴着他动了动。
他的东西还腻在她身上,他刻意没有清洗,属于他的气息随着这一动蔓延开来。
晏濯安双眼一眨,手指的动作就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有些凉的脸颊被轻柔摸着,苏缨闭着眼,发出舒服的哼唧声,还贴着掌心蹭了蹭。
“呵。”晏濯安便愉悦的轻笑出声。
没关系,她是他的。
他最擅长隐藏卑劣无耻,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
沈春琴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渡过的,浑身的颤栗似乎就没有停过,寒冷的地砖并不足以让她如此。
真正让她这般畏缩恐惧的,是她那曾心心念念的太子表哥。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故意让她这样做,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惶惶难安之时,门便被推开了,露出一丝鱼肚白。
缩在角落之中的沈春琴抱着膝盖抬起头,看清来人,先吓得打了一哆嗦。
晏濯安一身素白常服,穿着的极为素雅,连多余的玉饰都不曾佩戴。冲她遥遥一笑,晏濯安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人。
“爹爹!”原本心神崩摇的沈春琴见到沈之恪的瞬间就扑过去,忍了一晚上的泪如同雨下。
“混账!”
可还没到跟前,沈春琴的侧脸就被狠狠一掌掴,她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身体还维持着往前爬的动作,呆呆抬头。
沈之恪却满脸痛心疾首,手指着她怒骂,“我怎能生出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儿!”
脸颊胀痛,沈春琴愣住,“爹爹,你在说什么?”
越发的气愤,沈之恪胡须都在颤抖,一手指着她骂,另一只手捂着心口,“我只当你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照顾殿下,学习规矩的。可你竟然胆大包天,破坏与高车宴会在先,意图谋害殿下在后!”
在沈春琴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疼爱她的,她想要的东西没有父亲不会给的,更遑论这般的指责。“爹爹,这不都是你……”
“住嘴,还敢再辩!”沈之恪更急更气的甩了她一巴掌,直等她再也不敢言语了,才叹气捶胸的转过身。
对着笑意淡淡的晏濯安,沈之恪似是万般愧疚的低头。“归根到底,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殿下不曾将她直接送去官府,老臣合该跪谢。”
“舅父快起。”晏濯安两步上前去虚扶住了他,眉眼淡然,“表妹她只是一时糊涂,我们血脉至亲,还望舅父莫要生气。”
手指在无泪的眼眶处虚按了按,沈之恪连连拍着他的手,眼中交杂着欣慰与歉疚。
仰着头呆呆注视他们二人,沈春琴生平第一次,对她熟知的一切产生了真切的恐惧和陌生。
“这丫头实然失心发疯,我一定将她带回去好生管教。前些日子,江南的沈氏族人来了一个投靠的侄女,我见她实在玉雪可爱,已收作了养女,殿下过两日可再见见。”
眼尾的余光中,看到沈春琴的身体猛抖了抖,晏濯安笑意不减,“舅父竟又接来了一位表妹,本宫一定备礼。”
沈之恪的眉毛动了动,不露痕迹的收回了手,“天色快全亮了,臣先将这孽障带回去处置。”
“舅父请便。”
一夕之间,沈春琴从万人艳羡的贵女,变成个目无光泽的偶人,被拖出去的时候,她没有挣扎,只是一直僵看着前面,可最是溺爱她的父亲没回过一次头,只不轻不重的抱怨。
“真是没用。”
沈之恪一脚刚踩上了马车凳,忽的从远方传来了钟鸣之声,他浑身如被雷击,立刻僵直呆在原地。
确认了那钟声是什么,沈之恪大惊失色,立刻弃车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太子府内的晏濯安,也同样听到了钟声,他似乎短暂的失了神,只是用湿帕子不停的擦拭着手掌。
脸色大变的卓公公立在门外,“殿下。”
眼睫敛下,晏濯安看了看他被擦的通红的掌心,扔开了那帕子。“即刻进宫。”
同样被听到这钟声的,还有才刚醒过来不久的苏缨。
她坐在陌生的床上,通身换了件干净柔软的里衣,被褥床榻也都是干净的。苏缨盯着自己的手掌发愣,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在脑海中浮现。
手心的酸痛提醒着,她的手被拉着做过些什么。苏缨倏得躺回去,暗自下决心要躲殿下几日的时候,便猛地听到了钟声。
下意识的跟着数。
钟声停止的时候,苏缨还仰面躺着,慢悠悠在想拢共几声。蓦地,苏缨一下子睁开眼,腾得坐起身来,即刻就拉开被子去穿鞋。
那钟声是从皇宫传出的,皇后娘娘,薨逝了。
原本因或是难堪或是羞涩的情绪,而对晏濯安生出的逃避之情荡然无存,苏缨此刻迫切的,想要去殿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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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了很多资料,但是好像都没有明确的说过皇后薨逝会敲多少次钟,甚至好像都没有过敲钟的丧仪,所以还是我编的~
上天呐~继续赐我更多的收藏和评论吧!嘿嘿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荼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