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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德琳
微弱的橙黄光晕使黑影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一团蓬松茂密的毛发将那人的五官和脖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这个独特的外貌特征只有一个人才有,再好认不过了。
大半夜鬼鬼祟祟在西比尔房门口绕来绕去的正是劳伦斯。
他似乎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僵立在原地,不知为何,听见西比尔的声音之后好像反而更紧张僵硬了。
劳伦斯颤抖着伸出食指指向西比尔:“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怎么突然就开门了?”
“我听见声音才出来看看的。”西比尔静静看着他,“而且,比起我,您不觉得你的行为才更奇怪吗?”
大晚上在别人门口走来走去什么的。
劳伦斯支支吾吾,忽然极其不自在起来,把手往袍子里塞了塞。
“没、没什么。我睡不着,起来走走,正好经过。”
西比尔诚实地指出他语言里的漏洞:“但是根据我听见的声音,你一直在我的房间门前不超过一米的范围里折返活动,你是在以这种方式散步吗?还是说这是你的特殊爱好?”
劳伦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听起来不情愿极了:“是……我是在散步,我就是喜欢在半夜出门散步。”
话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什么,音调提高了好几度:“等等……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醒着?”
玩家略带心虚地卡了个壳,她可没法说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劳伦斯仿佛从她的沉默确认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的痛心疾首地说:“别告诉我你每天晚上都这会还不睡觉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年纪不睡觉,长大以后就长不高了!”
玩家心想,说的跟她在游戏里每天睡满八个小时,喝一杯牛奶就能长多高似的,这不都是算法定好了的吗?
但下一刻她也有一点不确定了,因为这游戏的算法逻辑经常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过分追求细节和贴近现实,她还真摸不准幼年阶段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到西比尔成年后的身高。
忽然,指尖的火光被风吹得闪了闪,隔着朦胧的光晕,西比尔看见劳伦斯袍子宽大的袖子里藏着什么东西,露出的部分像是盒子的一角。
“这是什么?”她不禁发问。
模糊的念头在玩家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很快找到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因为西比尔今天已经拆过很多个类似的物品了。
西比尔张了张嘴,才想说什么,就被不由分说推着肩膀塞回了房间里。
劳伦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急匆匆地说:“好了,还聊什么天?知道几点了吗?你给我早点上床睡觉去!再见,晚安!”
门砰的一声擦着西比尔的鼻尖被砸着合上。她眨了眨眼睛,安静地转身回床,盖好被子后合上眼睛。
但玩家还是颇为疑惑。
“不就是送礼物,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她喃喃道,“难道说我猜错了吗?”
而此时在门外,劳伦斯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往回走。
他嘟嘟囔囔着“倒霉”之类的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装可爱的礼盒,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系着蝴蝶结。看着这个盒子,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了纠结,后悔,羞耻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形成的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早知道不在门口晃悠纠结那么久,一扔就结束了,那样她第二天开门就能看见,也不会知道是谁送的。”
劳伦斯叹了口气,但很快拍了拍胸口,流露出庆幸的意味:“还好我刚才反应快,不然被那小崽子抓个现行可就太丢脸了。太好了,她应该没猜到我是来干嘛的。”
他堂堂祖瑙塔在籍魔法师,科迪亚大法师的学生,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给小朋友过生日呢?只不过是本着关怀孤身一人,漂泊异乡的可怜孩子的朴素精神,想要匿名给她送上一份温暖罢了,好让她知道除了远方不能陪在她身边的家人,祖瑙塔里还是有人在默默关心她的!
虽然东西根本没送出去。
想到这里,劳伦斯僵了一下,立马又安慰起了自己:“没事,她不是收了那么多吗?也不差我一个。而且明年不是还有机会……对了,那孩子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还留在塔里吧?拉曼没提过要接她走啊……但是她来塔里是为了治病,这身上查不出一点问题来还留在这儿干嘛?而且万一她家里人想要她早点回去呢?嘶,那我是不是现在再回去把礼物放回去?可这也太明显了,她刚刚才撞见我,恐怕一猜就猜到是我放的……”
不知不觉间,他左思右想了一路,连睡觉都没睡好。第二天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研究室的。
劳伦斯哈欠连天地打开了门,本来因为挡在眼前的像头帘一样的茂密卷发,他的视线就受到了影响,这会泪意泛上来,他就更加不太看得清东西了。尽管如此,他也能勉强看见房间里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个人。
他有点恼火,以为是哪个认识的魔法师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进来了:“喂,你谁啊?我想我需要教教你……”
坐在椅子上的人转了个半圈,面向他露出正面来。
“教我什么?”她撑着下巴问道,语气带着真情实感的好奇。
“……教您这椅子要怎么坐才舒服,你怎么没加个垫子呢?这多冷啊。”劳伦斯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玛德琳学姐?”
*
玩家看见劳伦斯的时候,差点以为这个npc换了个人。
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连一根胡茬都没有剩下,头发被削得只剩薄薄一层,紧贴着头皮。终于暴露在外的那张脸在玩家眼里显得极为陌生,也许是长久被遮挡的关系,皮肤苍白的像石膏像一样,没有了蓬松的如同毛线团的毛发往外膨胀,他的脸庞格外消瘦,两颧微微凹陷。他似乎非常不习惯在没有胡子遮掩的情况下直接与他人的视线相接,眼神躲躲闪闪的。
布莱恩仔细打量着他,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对着这张脸说道:“好久不见了,上次见到应该是大半年以前了吧?”
“哦……是吗?我记不清了。”劳伦斯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她几乎没见过他这么丧气过。
还真是一个人啊。
玩家颇为惊奇,同时对准劳伦斯的正脸截了一张图,她决定把这张和剪发前的那张截图拼到一起保存下来。
布莱恩打了个响指,一只兔子叼着一条围巾跑了过来,扔在了劳伦斯面前的桌子上:“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你一直在缩脖子。”
劳伦斯看了围巾一眼,绝望地叹了口气把它推开:“不用了,虽然我确实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头也是。”
西比尔眨了眨眼睛:“那为什么?”
“是的,就像西比尔所说,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冬天把头发剪成,唔,这样?”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布莱恩古怪地含糊了一下,像是含着舌头,玩家合理怀疑他是在努力憋笑,以防劳伦斯恼羞成怒当场抄起剪刀对他的头发也下手。
以布莱恩颇具格调的发型,他是的确有资格对劳伦斯那一头除了整齐以外毫无优点的板寸发表看法并且施以怜悯的——劳伦斯现在的头发长度距离光头可能只有一个食指那么长的距离。
“我?是我想这样吗?是玛德琳!我就知道只要她一回来我的头发就保不住。”劳伦斯的语气有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他牺牲在她手里的头发多到都能用来织毛衣了!
“玛德琳?”玩家听见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正在努力回忆什么时候听过。
布莱恩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像是感应到上位猎食者靠近弓起脊背的猫那样,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安慰道:“是玛德琳前辈那就难怪了,别难过,你知道她一向最讨厌别人邋里邋遢,形容不整了,而你从来不自己打理……”
劳伦斯反驳:“我天生头发就长得快,就算剪了很快就会长回来,所以我为了省事少剪几次怎么了?”
“也的确挺有道理的。除了一点不太好,你没有当着玛德琳学姐的面说出这番话。”
布莱恩马上为自己诚挚的评价得到了来自同僚仇视的目光。
于是,他决定换一种方式安慰自己的朋友:“这已经不错了,你记得吗?八年前还是七年前那次,她把你的两整条眉毛都剃秃……”
听到“眉毛”两个字,劳伦斯就立刻从椅子上飞跃过去,恶狠狠地卡住对方的脖子,然而还是晚了,他能感觉到后面西比尔的视线一直在直通通地定位在他眉毛的位置——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完全不明白掩饰和委婉两个词怎么拼,他都担心她以后会被别人打。
算了,想起她之前教训匹克的架势,他最应该担心的是她以后会不会打人。
劳伦斯看着西比尔,猛地想起什么,捂住脸:“天啊,我差点忘了,还有你。玛德琳读过拉曼的信,回来以后肯定会想见你一面的。”
玩家终于想起来了,玛德琳这个名字是刚来祖瑙塔的那天在拉曼和劳伦斯的对话里出现过,本来拉曼是想让这个学姐看着西比尔的,但那阵子她好像跑到哪里去观察什么蜘蛛产卵去了——这个理由让她当时印象深刻,以至于她没记住人物名字,反而记住了这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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