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太阳尚未将大地照亮，昏暗的灯光将路边的草丛拉出长长的影子，窗帘不断地起起伏伏地飘动，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我翻了一个身，但并不想去管手机，任由它继续在吵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我打了个激灵，怎么就脑子一热就睡回去了，涌上脑子里的只有——睡过头了！
　　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匆匆地拿起手机将那令人生烦的震动关掉，然后随手把它丢回到桌面，睡眼惺忪地走进卫生间，机械般麻木地完成刷牙洗脸的任务，换好衣服。
　　刚出门，想到外面院子里的鱼还没有喂，只好转身回到客厅，从木架子上找到饲料，打开，坐在小池塘边，慢慢地将饲料撒入，看着一条条锦鲤欢快地游来游去。温暖的阳光，清脆的流水声，淡淡的桂花香，可是无论再美好，我也留不住……
　　迎着微亮的天色，在无人的道路上，我骑着自行车，熟悉的场景不断地往后退，逐渐路人多了起来。在学校门前卖早餐的流动小摊，我停下来，犹豫着今天到底要吃什么早餐。
　　“苏敏，好巧！”薛颖然大大咧咧地向我走过来。
　　“嗯。”我不知道要回她什么话，但觉得不说话总是不好的，所以礼貌性地回了她一句。我又继续在流动小摊前转悠，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吃什么好。
　　“这家的糯米鸡好吃，你可以试试。”薛颖然已经付完钱，见我还是犹豫不决，便说，“平时很少在外面买早餐吧。”
　　我点点头，确实我平常也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特别是这些流动小摊，既不干净又不卫生。要不是今天赖床，我才不会吃这种东西。
　　我本想着叫上薛颖然一同回教室，但等我付了钱之后却发现原本站在我身旁的她不见踪影。我望向校门，只见大家都是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往里面赶。
　　窗外墨绿色的一片，不时有几只鸟儿聚在一起，在半空滑翔，偶尔在窗前停留一会。
　　下午最后一节的班会课，老严一如既往地在絮絮叨叨，本来我是可以自动忽略的，但是他那一口特别的四川普通话，我实在是没法忍受，也只好发呆了。自从后面的两个活宝调走了之后，周围变得安静了许多，说实话突然间还不习惯。
　　“下个月我们会举行校运会，大家踊跃参加，上周体育委员已经说过了吧。现在把名单给我看看。”老严托了托眼镜，往教室里扫了一眼，用着刻不容缓的眼神看着彭浩。
　　而彭浩只能硬着头皮，从书堆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拖拖拉拉地走向老严。我猜那张纸一定是空白的。要是想让人参加校运会，待会还是得老严亲自出马。老严出的招不过是那些老套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也会有一片正直的人抢着去报名，我自然不用为他担心。
　　当我低下头准备开始刷题的时候，一只蚂蚁在我的数学练习册上跑来跑去，不时挥动着头顶的触角。不自觉地拿笔去碰一下它，没想到小蚂蚁就像触电般，飞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既然送上门，当然就不能走那么快了。我也迅速地把它所有出路用签字笔团团包围起来，这下子没有路跑了吧。
　　感觉有人碰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薛颖然，等着她的说下去。但是我不放心再看一眼那只小蚂蚁，围好的三角形里什么都没有，下面只是我的练习册！
　　我一支一支笔拿起来，检查它有没有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只剩下最后一支笔的时候，我终于找到它了，但是它似乎不想见到我，一眨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才薛颖然好像是要找我的，可是我再看回去的时候，她紧张兮兮地看着老严，仿佛就是自己要被拎上讲台去批斗一样。我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我是全程都没有听老严忽悠，没有掉进坑也是挺正常的。
　　感觉手臂有点痒痒的，好像有蚊子在咬我，甩几下手，可是还是感觉有东西，怪怪的，把手抬起来，发现刚才的那只蚂蚁就在我的手上面爬来爬去。
　　“啊！”
　　一声尖叫，我的脊梁骨都凉了。我虽然很想叫，但我也只是内心在尖叫，也不至于实际上也给我配了一声尖叫。我打了个冷颤，惊慌之余拼命地甩手，迷茫又惊恐地看着我旁边的薛颖然。她怎么突然间又叫了？
　　我也没有把蚂蚁甩到她那吧，明明她在我右边，蚂蚁在左手……
　　“薛颖然，即使你被抽到跑1500，也不用这么兴奋。”老严站得比以前更靠近黑板，我猜他应该是被薛颖然的死亡尖叫声吓到了，无奈地摆手说，“你权当锻炼，学校硬性规定一定要参加，你随便跑也没问题，去了就好。”话一出口，老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然后看了看外面的走廊，压低嗓音，“要不然你找一个人代替你，你看看有谁愿意去。”
　　“有谁想……”
　　薛颖然委屈地说，而且话也没有说完，弱弱地环视着其他人。可是别人早就低下头，假装认真学习，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看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双目对视，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整个过程里，我还是在看热闹。现在热闹落到我的头上了，热闹便不再热闹了。
　　我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我不喜欢在热闹里。
　　但我也转头回去顾着自己假装没看见，好像也不是特别好吧。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都是无辜的眼神，脑子一阵眩晕，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怕是心软了，脑子一热便说道：“我可以去。”
　　“哇！”
　　我的话语一落，原本还是装作事不关己的人如今都抬起头，由心地发出一声感叹，神态动作无不在说：“这人有病！”
　　“很好。”老严赞许地点了点头，敲了敲讲台继续说，“你们男生都看看，女生都肯主动参加1500了，你们赶紧报名，要不然我们就开始抽人了。”
　　到现在我才明白，老严不是用威逼利诱这招，而是一开始就用一个抽签软件就能搞定所有顽固分子。老严实在是太狠了，早知我们威逼利诱也不会上当，一上来就使绝招，让我们无路可走。我不应该顾着和蚂蚁玩而误了大事，薛颖然叫我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跟蚂蚁玩。要是事先有准备，最起码我不会脑子一热就把自己推进拔剑而出，救人于水火的坑里去。
　　屏幕上的名字滚动，只留下黑色的残影，谁也不知道将会定格在哪一个人的名字。在一片的紧张气氛中，我压低声音问：“我不会是去跑1500米吧？”
　　“嗯嗯。”薛颖然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一样看着我，与此同时她紧握我的手，“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记住了。”
　　我不知不觉的挣脱她的手，勉为其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她是得救了，我可就惨了，还是让我想想对策，要怎么才能轻松完成这个任务吧。
　　“在跑1500前记得拉伸，一开始不用使尽全力跑，留着点力气，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总之1500米考验的是耐力。”彭浩在班会结束之后过来跟我说一点注意事项。
　　他说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挠挠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有难言之隐就不要来找我，我可无能为力……但我外表则是耐心地等待，笑了笑说：“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我……我想说你真的很勇敢……我很佩服！”彭浩犹豫半天，然后用着一种慷慨赴死地气势把话说完，最后再说道，“要是小胖能有你这样的觉悟那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是羡慕薛颖然有人帮她。
　　“为什么你会扯上我？”在教室的另一边的小胖听到自己的名号之后转过头，疑惑地说。
　　“我说耗子，你爸爸我被抽去踢毽子，你也没有给我一星半点的建议，今天转性了？”凌云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把手搭在彭浩的肩膀上说，“我也佩服苏敏，更羡慕薛颖然。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一个仗义的朋友呢？”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像苏敏这样的仗义的人，我们班一抓一大把。”宋钰走过来忽然间说，“只是你没有遇上。”
　　“我们班要是真有那么多仗义的人，那时候你怎么不帮帮你的小伙伴？” 陆遥先是反将宋钰一军，然后再损自己的好友，“耗子你要是被抽到1500，哥们我不仅不会帮你跑，而且还会带着手机把你的英姿给拍下来。因为我是最佳损友。哈哈哈哈。”
　　“遥总，对于这点你的自我认知非常清晰。”彭浩边说，便活动着手腕，同时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开玩笑说道：“打游戏的时候，见到不行了，首先跑掉的就是你。大难临头，你们几个大概率都自己逃命去了，只留下来小胖。这还是因为他操作太水，而且小胖没什么用，顶多能用来挡刀。”
　　听着他们把话题转移到游戏上面去了。宋钰语塞，想到自己确实理亏，不愿再纠缠下去，拉起薛颖然说：“我们走。”
　　无辜的薛颖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了看我们，跟着宋钰走了几步，扯开她的手说：“今天我值日……”
　　“你不早说？”宋钰无语了，拍了一下脑袋，“那我跟杨美玲吃饭了。”
　　看着宋钰、杨美玲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后者十分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极了牵线木偶。
　　凌云见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对着他的兄弟们说：“我们也去吃饭吧！不要管耗子这个重色亲友的叛徒。”
　　“见利忘义哦。”陆遥拍了拍彭浩的肩膀，笑着跟上凌云，把彭浩留在原地。
　　原本仿佛不存在的吕超叹了叹气说：“你好自为之。”他收拾好自己的桌面也跟着去吃饭了。
　　“好自为之。”小胖同样地朝彭浩抛下这句话，拎起书包跟上大队伍。
　　“很尴尬是吧。”我看了一眼同时茫然的彭浩，依旧微笑地说。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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