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非非

　　座位旁边的小窗板被空姐打开了。
　　穿过云层间的橘光又柔又轻，缓缓照了进来。

　　凌栎揉了揉眼睛，正要伸手打个哈欠，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歪着身子。
　　竟然——她枕在旁边男人的肩膀上？？

　　她悄悄扬起下巴，一寸寸机械地挪动着脖子，刚好小窗外一缕晨光射在彦湛杉的脸颊上。

　　从凌栎的角度仰视过去，彦湛杉唇线棱角清晰，高挺的鼻梁上眼睛即使闭着，眼线拉长眼角微挑，还真是比素描模特还端庄帅气的一张脸，只是硬朗的轮廓总挂着满满的威严。

　　晨光一点点儿爬上了男人的眼睫，他轻轻抖了几下浓密的眼睫，眼睛睁开了。

　　还在歪着脑袋慢慢蹭着椅子的凌栎，在这一瞬间，不自觉地身子一颤，像一只小沼狸一样，双手举在胸前，一下子坐地笔挺。

　　不说句话，不自然了。“你也刚醒？”凌栎轻声问。
　　她希望最好是这样。
　　因为，她刚刚不经意借了人家肩膀那一幕，她并不知道彦湛杉有没有注意到。最好没有……

　　“嗯。”彦湛杉又闭上了眼睛。
　　看见凌栎的嘴角挂着一抹白色的口水，他怕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替她擦掉。

　　凌栎自然地把毯子又往上拉了拉，这才注意到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毯子。

　　这经济舱的座位太小，好像高中时的座椅，轻轻动一下都会越过中间的界限。
　　比起胳膊腿儿，让凌栎更不知所措的是视线，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刚刚一直盯着人家脸庞的视线被捕捉到之后，她偷偷垂下了眼帘。

　　凌栎佯装看了看手表，想想之后吃过早饭可能离降机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摘下来手表放在了椅子上，翻出来洗漱用品，看了看脚边的衣服袋子，还没等她开口，彦湛杉已经站起身，把过道让了出来。

　　凌栎这次过来，只是一宿两天的行程，其实两晚都在飞机上度过，所以除了现在这一身连衣裙，她另一套换洗衣服就是平时的运动服了。
　　这件中奖的女士连衣裙，对旁边的男人来说，也许跟嘟嘟熊一样，恨不得推让出去。但对她来说，可是雪中送炭的一件至宝。她把衣服袋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从过道里蹭了出来。

　　看见凌栎抱着衣服袋子站在洗手间前面排队的背影，彦湛杉重新把松了的领带结紧了紧，扣上了西装扣子，他没再看下去，回到座位上，耸了耸一宿没动的肩膀，要了一杯咖啡。

　　经济舱清晨的洗手间一直有人排着队，凌栎简单洗漱之后换上了衣服，她不忍让后面的人等着她慢慢化妆，没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等她回到最后一排的过道，发现彦湛杉坐在位子上，仰着头一直盯着她。他没站起来，这让她没法回到自己靠窗的座位。

　　“是我穿的不对了吗？”凌栎低头看了看裙摆，腰带，又看了看v字领口，伸手摸了摸后面的挽领。

　　“没有。”好美。彦湛杉喉结轻轻滑了下，之后的感叹也都一起滑落进了肚子里。
　　眼前的凌栎比杂志上的模特还要美，美的清澈，美的自然。
　　她白皙的脸颊上，皮肤是透明的，细瘦的脖颈上还沾着水滴，晶莹的水滴沿着锁骨滚落，v字领口俏丽干练。
　　清晨映着橘光的桃花眸子楚楚动人，微微挑起的眼角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精，抬眼看过去竟是粼波闪闪。

　　彦湛杉视线下移，光滑绸缎的黑色连体裙，配上艳红醒目的腰带宽松下滑，更显得眼前的凌栎几分腰姿袅娜。

　　他镇定地站起身的同时，眼睛看向了小窗板外的云层，故意避开了凌栎。
　　避开地太明显了。

　　凌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回避的视线。等重新坐好，她难免担心起来，转过身来，问得小心谨慎，“这里没有镜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如果很奇怪，衣服不得体，你能告诉我吗。我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去见那个新加坡美术馆馆长，不想太丢人。”凌栎几句话都很诚恳。

　　她一口气说下来，语速太快。
　　没等彦湛杉开口，她自己低头看了看刚刚过膝的裙摆，咬了咬下唇，“如果这身衣服看着很奇怪，我还带来了一套运动服。要不我还是去换了运动服……”

　　“不用。”彦湛杉慢慢转过脸，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威严震慑的两个字。

　　顿了顿，他品着刚刚送过来的咖啡，眼睛看着黑咖啡，像是在说咖啡一样，“很好。现在就很好。”

　　凌栎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红的太艳的宽腰带，看着窗外，唇齿轻启了两个字，回应道：“谢谢。”

　　彦湛杉放下咖啡，只勾了勾嘴角又绷直了唇线，好像没听见。

　　吃过早饭，凌栎只看见旁边的男人连着喝了三杯咖啡，一句话没说，甚至都没再转过脸来。

　　眼看快要降落了。
　　凌栎第一次出国，接过来空姐递给她的入境卡，她只能先打开攻略书。

　　“还是英文，好复杂。”凌栎嘀咕了一句，放下小桌子，开始拿出来护照，打开攻略，照着填写入境卡。

　　彦湛杉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凌栎吭哧吭哧填了半天，咬着笔头，停下了。

　　他收了咖啡杯子，这次主动问：“你怎么了？”

　　凌栎指着黄色入境卡，杵着下巴，偏着脑袋说：“这里，好像需要填写酒店。”

　　他答：“嗯。”

　　凌栎拿着手里的地址，又看了看，“可是，我住的是民宿，不是酒店，这是不是要算朋友家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彦湛杉眉头微蹙，“拿来给我看看。”

　　凌栎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住这里？”彦湛杉划过手机页面，又看了几眼，“跟朋友？”他问得急，没去细想。

　　“不是朋友。就是民宿合租。不认识的。”凌栎赶紧摆了摆手。

　　“你跟不认识的人合租？”
　　你一个女学生，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去国外，要跟不认识的人住简易民宿……？后面的话，彦湛杉没问出口。
　　想起他们现在彼此的身份，他的口气好像在训斥，甚至挑衅这个正对他秘密考核的考核员。

　　凌栎听见他把话题扯远了，笔尖点了点入境卡，言归正传的姿态稍稍强硬了起来，说：“你别打岔，就是这里，你知道怎么填吗？如果填写民宿的话……”

　　彦湛杉干脆拿过来入境卡，直接几笔帮她填了上去。

　　要下飞机了，看见凌栎浑身上下就一个双肩包。

　　“你——”彦湛杉握紧了手提箱杆，后面想问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改口说，“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凌栎背上双肩包，一双白色旅游鞋跑起来轻快，她挥了挥手，桃花眸子弯弯成月牙，回眸笑道，“来日方长。”

　　想起来那句评语【时日尚短】，彦湛杉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等他放下手，揣进西服兜时，忽然摸到了一枚陌生的手表。
　　彦湛杉：这……来日方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