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的演员也要认真工作

　　这台机器如它的外观所展示的那样，由彭格列技术部出品。那些每天都在研究该如何增强彭格列的武力值的技术员们，基本只会制作两种物品：武器，以及防具。

　　这就是一台“防具”。

　　“综合了电磁屏蔽、幻术覆盖、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各项技术。当它启动第二形态的时候，以它为圆心，周围半径三十米的区域内将不会有任何信息泄露的风险。”

　　看着对面工藤新一视线开始飘忽，在沢田纲吉右手边就坐的狱寺隼人冷笑了一声：“现在，这里绝对安全了。”

　　烦人的家伙。

　　他的视线锁定在工藤新一的脸上，紧闭着嘴，狠狠用后槽牙咀嚼对方的大名。

　　“……听上去很厉害。”工藤新一低头对这台机器仔细观察一番。“所以，你们要说些什么？”

　　机器正在无声运转。他们的对话无法被监听，他们的动作无法被监视，他们的存在感被尽可能淡化。实际身为云雀麾下一员的书店店长已经悄悄走出店门口，他带着耳机站在门外，装模作样地修改门口的手写的广告牌。

　　他们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接下来是十代目的时间。

　　狱寺隼人一手反撑在椅背上，他沉默地听着。

　　“如果我没想错，工藤，你不会放弃你的调查，无论你正在调查什么。”

　　“当然。”工藤新一表情古怪片刻。“我不会拒绝掉任何已经答应的委托……即使这起委托需要我在电影里扮演一个Mafia。”

　　“是啊，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不会放弃继续接触马蒂亚·科伦坡，即使这需要我学着去做一位演员。”沢田纲吉轻轻吐了口气。“但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嗯？”

　　“你要进马蒂亚的剧组，找一个人，对吧？”

　　工藤新一似乎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了，他从座椅的靠背前缓缓挺起腰。“什么意思？”

　　“很抱歉，工藤。”

　　隔着军火箱内部的两排幽蓝色的光点，沢田纲吉与工藤新一对视。

　　“马蒂亚·科伦坡的剧组，我需要全部接管。”

　　“等等？”工藤新一满脸震惊。“等、等等！”

　　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全部接管的意思是，你要把剧组里的所有成员，全部换成你自己的人？但这么一来，野川和良一定会被打草惊蛇，他很有可能不会再与马蒂亚的剧组进行任何联络。这让我试图加入马蒂亚剧组的行为也没有了意义……”

　　他低着头，在桌边急躁地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再次停下脚步。

　　“再想想其他办法。”他双手用力撑在桌子边缘，前倾着上半身，皱着眉与沢田纲吉对视。“我不能让我手上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

　　“事实上。”

　　沢田纲吉微微抬着头，轻声打断工藤新一的话。

　　“我已经这么做了。”

　　*

　　草壁哲矢盘腿坐在一张榻榻米上。

　　他，22岁，从幼儿园与云雀恭弥初见起，一直跟随对方至今。这些年里他先后成为并盛中学的副委员长，风纪财团副总裁，甚至云雀所在的Mafia家族彭格列的云部第一副手。他见识得够多了，时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没办法，他原本就长着一张足够少年老成的脸。

　　但现在的他还是要比几年前稳重一些，这层“稳重”体现在一些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比如他不再时时刻刻叼着一根薄荷草，因为从某一天起，他突然不想被继续认为是一个不良少年——重点在“少年”，而不是“不良”。

　　令他骄傲的飞机头发型倒是继续留着，而单独的薄荷叶取代了那根薄荷草，被他含进口腔里。

　　自己修行得还不够。

　　嚼着薄荷叶的他羞愧地想。

　　如果能像恭先生那样，强大到可以完全视旁人目光之于无物，那么他就不会纠结这些“草”还是“叶”的问题，也就不会在此刻，被眼前的问题所困扰。

　　他，22岁的草壁哲矢，盘腿在一张榻榻米上，被对面的人用一种委屈到了极点的眼神盯着，如坐针毡。

　　“咳，科伦坡先生。”草壁哲矢清清嗓子。“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比如为什么他要突然造访马蒂亚·科伦坡的住处，并把对方带到这里——那是因为他需要完成一件云雀恭弥交给他的工作。这份工作无需恭先生亲自去做，但他会对工作进行监督。恭先生不想亲自涉足那种糟糕的环境。

　　比如为什么要让马蒂亚坐在地上——这不是地板，而是一种入乡随俗。虽然马蒂亚既适应不了跪坐又学不会盘腿坐，可他是不会去给马蒂亚搞一把椅子来的。

　　已经默许对方用并腿曲起抱住膝盖的方式坐在这里了，还想怎么样！不要总以为他很好说话而提出那么多无理要求！

　　他草壁哲矢可是不良！

　　再比如为什么……

　　“有。”马蒂亚眨了眨眼。“你说你要干什么？”

　　“将剧组内所有成员换成我们的人。”

　　“你说你要干什么？”

　　“将剧组换成我们的人。”

　　“你说你要干什么？”

　　“……请正视我的回答，科伦坡先生。”

　　草壁哲矢牙根用力将嘴里的薄荷叶咬碎，弥漫开的清凉感很好地压制了他的气血上涌。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找回自己心平气和的感觉。

　　“我不答应这个。”然后他看见马蒂亚·科伦坡幅度极小但频率极快地摇着头。

　　他手扶膝盖挺直腰背，看着自己对面的马蒂亚正在用力将全身缩在一起，心情十分复杂。

　　“不再考虑一下吗？你同意剧组换人，我会支付给你一笔数量可观的资金。鉴于你目前正在经历的资金短缺，我认为这会是个很好的交易。”

　　他伸出手指，将桌上那张由“草壁哲矢”作为出票人的支票，继续向马蒂亚的方向推了推。“一笔三十万欧元的资金，以及一套水平可圈可点的电影制作班底。只要你同意我的要求，它们都是你的。”

　　“可那是我的电影。”马蒂亚双脚一蹬，把屁股向后挪了挪。“我不想把我的电影给你。”

　　“……我没有说过想要你的电影。”

　　草壁突然有些困惑。他困惑地将自己与马蒂亚·科伦坡见面之后的每一句话回想了三遍。

　　是的，他没有这么说过。

　　“你花钱买了我的电影，然后你就要开始对它指指点点了。潜规则就是这样。”马蒂亚继续向后挪了半个屁股。“我不能接受你的贿赂。”

　　草壁哲矢低头看着那所谓的“贿赂”，他一时有些被震撼到。

　　“况且。”马蒂亚握起拳头双眼放光。“成为我的剧组成员是要符合条件的，我拒绝一切乱七八糟的人加入我的剧组！”

　　“……什么条件？”

　　马蒂亚表情一本正经：“热爱。”

　　热爱什么？热爱电影，还是热爱……Mafia？

　　草壁哲矢的直觉正在警告他不要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两个答案都会让正在“监工”的云雀恭弥生气。他警惕地闭紧了嘴。

　　“我不需要这笔钱。”马蒂亚伸出手臂，将草壁推过去的支票推回来。“我不会把我的电影给卖了的。”

　　交涉失败了！交涉居然失败了！恭先生交给他来完成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一百万欧。”草壁脱口而出。“这笔资金可以帮你把电影制作得更好。”

　　马蒂亚的手一顿没顿，他继续向前推。

　　“两百万欧。”草壁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个金额已经足够包揽一部普通小成本电影的制作费用。

　　可回答他的是已经到达他眼皮底下的支票。马蒂亚甚至贴心地将支票的方向转了半圈。

　　……难搞。

　　草壁低头盯着支票，陷入沉默。

　　要辩解一下，其实自己对对方的电影非常热爱吗？

　　不，他不敢。现在的他在完成云雀交待的任务，这就意味着他代表了云雀的想法，而云雀的想法不能由着他信口开河——他甚至不能借风纪财团的名义，就连支票都只能用自己的名头。

　　毕竟，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恭先生不会对这种电影感兴趣。

　　“有趣。”草壁突然听到云雀的声音。

　　咬着薄荷叶的动作顿时停住，他愕然地转过头看向这间屋子唯一的窗户。云雀恭弥正蜷起一条腿，侧身坐在这个位于三楼的窗台上。

　　“恭先生？”

　　云雀缓缓收回自己一直望着窗外的视线，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马蒂亚身上，他眯了眯眼。“现在开始，有点意思了。”

　　恭先生居然对电影有兴趣……等等，恭先生对电影有兴趣？

　　草壁哲矢瞬间福至心灵。

　　“是这样的，科伦坡先生。这一切都是对你的考验。”他大笔一挥，将支票上的“草壁哲矢”划去改为“风纪财团”，重新推给马蒂亚，信心满满地说：“我们相信只有真正热爱自己电影的导演，才能如此果断拒绝掉金钱的诱惑。你做到了。”

　　“诱惑？哪里有诱惑？”

　　“总之！”他试图无视马蒂亚的重点错乱。“风纪财团相信，你会导演出一部成功的完美的电影——就是这一部！”

　　“我也这么觉得！”马蒂亚激动地站了起来。

　　草壁哲矢仰头观察对方的表情……他只看到了对方的鼻孔。

　　他沉默片刻，选择跟着起身。

　　“风纪财团会为你的电影提供一切帮助。你想要的资金、场地、行程，只要开口，我们都能做到。”他伸出手与马蒂亚相握。“风纪财团不求回报，只求热爱。”

　　马蒂亚同时伸出两只手将他的右手紧紧包围，剧烈地上下摇晃。

　　“我就知道拥有梦想的不只有我一个人！”马蒂亚几乎要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还有专业的电影制作团队，随时回应你的需要。相信我，只有他们的实力，才配得上你的电影。”

　　“可是我没办法提供给他们很多工资。”

　　“没关系。”草壁哲矢捡起那张支票。“资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你在支票上乱涂乱画了，它已经没用了。”

　　“……我会另写一张。”

　　……

　　终于把马蒂亚·科伦坡送走了。

　　草壁哲矢长呼一口气。

　　他将那张已经没用的支票卷了卷扔进口袋，转身慢慢走近云雀的身边。云雀还靠坐在他的窗台上，他的手边放着一杯清酒。

　　“恭先生开始对电影有兴趣了吗？”

　　云雀恭弥没回答，一直看向窗外。他端起乘着酒的小瓷盏，在风中饮下一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