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莫问潇湘

　　这一年初冬，湘南地区大寒，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路上行人纷纷紧缩着背，回雁楼里坐满了喝茶取暖的客人，络绎不绝，热闹得很。

　　楼里生着火，氤氲的茶香混着暖意令人昏昏欲睡。此时却有几个汉子进门来，裹挟着涌进来的寒风，令人遍身一凉，不禁都抬头看去。

　　几人皆身着黑色劲装，各持兵刃，显然是江湖人士。那为首的汉子目光逡巡一圈，便在角落里唯一还空着的位置坐下。

　　“今年这鬼天气，冷得很，老子的手都快冻掉了！”那人一边抱怨一边搓着手，高声喊道，“小二，上茶！”

　　“哎，来了！”应声的却是个年轻女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衫，却难掩清丽的姿容。她将托盘上的茶盏和杯子放到桌上，手却被那汉子抓住，趁机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这小腰，诶哟，真细。”那人吃吃笑道。

　　女子神色一滞，很快换上讨好的笑容：“客官，我身上尽是油污，别脏了您的手。”

　　那劲装汉子更是得意：“要不今晚好好梳洗打扮，来客栈找我们？包你吃不了亏。”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低着头想要走开，却被拉住无法脱身。茶楼中其他人注意到动静，向这边看来，却俱是看好戏的眼神，无人想出头管这闲事。

　　厅中的另外一边，角落里坐着一个驼子，面上敷着几片膏药，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举杯喝茶。

　　“您……您别这样。”女子低声推辞，见对方毫无放手的意思，急得泫然欲泣。

　　回雁楼的老板范氏见状，忙过来谄笑道：“客官，小店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我给您赔罪。她还有旁的客人要伺候，您行行好放了她吧。”

　　那为首的汉子见是老板，眉头一皱便要发作，忽见侧边的同伴向他使了个眼色，便冷哼一声，放开了手。女子如释重负，连忙快步走开。

　　那汉子心里不得劲，低低咒骂了一声：“这衡山派的婆娘，管得可真宽。”

　　同伴喝了口茶，劝道：“衡山派先灭铁掌帮，又杀了长青子，眼下是如日中天，连青城派都不敢惹他们，我们几个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哼，不过是一介女流，仗着老爹是掌门，白捞了个位置罢了。”那人愤愤不平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教出的弟子个个出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同伴说道。

　　那人一听更是不服：“她那几个弟子何德何能？刘正风就是个富贵草包，说是当了凤凰城舵主，一年不到就夹着尾巴滚回来。那大弟子就是个痨病鬼，若不是使了下三滥手段打败了胡不喜，攀上衡山派，他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她口口声声说是江湖正派，指不定背地里跟那几个弟子有什么勾当呢？”

　　客栈门口坐了一个少年，手中传来咿咿呀呀的胡琴之声，听见这话也没抬头，那汉子被他搅得心烦，掏出几枚铜钱丢过去：“大冷天的，拉什么胡琴，快滚快滚！听着扫兴！”

　　铜钱散乱地砸在少年的脸上、身上，他也不做声，低头慢慢捡起来，继续坐回去，却不再拉琴。

　　劲装汉子心中爽快了些，一回头却见同伴脸色有异，转过脸去，先前那女子站在桌旁，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不许你这么说她！”

　　“嘿，你这婆娘莫不是活腻了？”汉子诧异道，站起身来抓住她的长发，就将头往桌上撞，女子拼命挣扎，奈何人小力微，竟是蚍蜉撼树一般，不免吃痛尖叫起来，双腿乱蹬，杯盏碎裂，周围的凳子桌椅倒成一片。

　　老板范氏知道厉害，躲在柜台后也不敢再出来，只拿眼睛望向门口那少年。劲装汉子打得兴起，旁边同伴假模假样地劝了几句，也就随他去。其他茶客见他力大无穷，只顾皱眉让开，也不敢吭声。角落里那驼子冷冷窥着，缓缓站起身来。

　　正在场面混乱之时，忽闻一声尖叫，劲装汉子身形陡然一滞，四肢委顿下来，倏地倒地。他眉心正中正嵌着一枚铜钱，鲜血汨汨流下，糊住了整张脸。

　　正是先前扔给门口那胡琴少年的铜钱。

　　女子突然脱困，连滚带爬急急逃开，只出得几步开外便被桌角绊倒，再度倒地，不住喘息。她额角已破，脸上也有大片青紫，长发散乱，衣衫不整，令人见之犹怜。

　　“莫……莫大先生！”同伴突然反应过来，也不顾那汉子的嚎叫，竟纷纷抢出门去，头也不回。其他茶客怕惹祸上身，也惊叫起来四散奔逃。

　　一时之间，偌大的回雁楼中只剩下倒在地上呆若木鸡的女子，和角落里又坐回去那驼子。那劲装汉子的嚎叫渐渐平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老板范氏似乎过分平静，慢慢从柜台后走出来，将那汉子拖走，又对女子说道：“愣着干什么？快打扫干净。”

　　门口的少年神色平静，收起胡琴，问道：“你身无武功，好不容易逃脱，为何又要出头？”

　　那女子正忙着收拾桌上碎裂的杯盏，闻言抬头环顾了一圈，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此时不免内心酸楚，流下泪来：“衡山派对我有恩……他……他那么羞辱顾掌门，我看不过去。”

　　莫问潇点头，说道：“听口音，你是湘西人氏？”

　　女子答道：“小女子秦氏，当年被铁掌帮帮主裴天正掳走，是顾掌门救了我，让我在闻湘楼做事混口饭吃，但我在凤凰的名声已是……后来凤凰分舵撤离，刘三少爷就安排我来了这里打杂，说是人生地不熟，重新开始。”

　　没想到生了这样的一张脸，来了衡山城仍避免不了是非。

　　许是触及了伤心事，秦氏泪如雨下：“我已是家破人亡，做点事勉强果腹而已，只想好好活下去……”

　　莫问潇点头。他当年便怀疑过，回雁楼也是顾言湘的一处据点，如今看来倒确实如此。见那女子哭得伤心，他想了想，便道：“你去衡山派吧，上下几千人免不了有些做饭浣衣的杂活，那里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秦氏一惊，抬起一张泪痕未干的小脸来，连忙跪倒：“多谢……多谢莫大先生。衡山派对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也报答不了……”

　　“起来吧。”莫问潇说道。对于自己现在在江湖上流传的这个名号，他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

　　秦氏收拾好桌椅杯盏，千恩万谢而去。莫问潇沉默片刻，却向角落里那驼子走去。

　　那驼子只顾喝茶，见他来倒也不抬头。

　　“曲长老。”莫问潇淡淡道，“又见面了。”

　　“衡山派上下皆是高风亮节，”曲流觞也不以为意，笑道，“在下佩服得紧。”

　　“你云游到衡山城了？”

　　莫问潇在他对面坐下，他将茶盏推来：“我说是来找你讨教琴艺，你信么？”

　　曲流觞站起身，解开胸前大髦，原来他背在背后的正是那瑶琴，远远望去像个驼子。莫问潇会心一笑，横弓拉琴。

　　瑶琴清越，二胡沉吟婉转，二者缠绵而起，竟有如天成。那秦氏站在柜台后，痴痴听着琴音，脸上怔怔又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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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后，雪渐渐滑落，很快将衡山群峰染成银色。

　　深雪之中，莫问潇踽踽独行。

　　到得那棵熟悉的闽楠树下，他抬头眯起眼，看向天空。夜空没有星，仿佛一块凝固的黑镜，似要吞噬世间清明。

　　“你想通了，”费彬从树后出现，“师兄知道，会很高兴。”

　　“衡山五神剑，我已学到第三路，”莫问潇点点头，神色平静，“但这剑招每一招背后藏了数十招，门槛极高，还需要时日。”

　　“不着急，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事。”

　　华山派的剑气之争已是剑拔弩张，左冷禅不可能毫无动作。但莫问潇知道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便只是沉默。

　　“你上次问的事，师兄派人调查已得出结论，这是答案。”费彬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递给莫问潇。

　　莫问潇接过来，收在袖中。他知道若是连费彬都不能看，纸上写的必是机密。

　　“另外，我们近日在衡山城中发现了日月教中人的踪迹。”莫问潇又说道。

　　费彬神色一凛，答道：“我会告知师兄。”

　　“不过师兄说过，当下一切以修习衡山五神剑为要，其他的事，按兵不动便是。”

　　莫问潇点头。虽然他自小由嵩山派养大，但见到左冷禅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方还总是易容装扮而来，他对此人并没有什么认知。

　　费彬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莫问潇清冷的声音：“我还有一事要禀报。”

　　费彬回头，神色诧异。

　　莫问潇深吸一口气，仿若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无意中得知，顾言湘的房中，藏有衡山五神剑的剑谱。”

　　费彬一怔，向来肃然的脸色舒展开来，眼中露出笑意：“此话当真？”

　　“顾言湘亲口所言。但我观察了好几个月，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我会继续等待时机。”

　　费彬点点头：“我知道了。”

　　莫问潇微微行礼，头也不回，径直走向祝融峰流云堂的方向。

　　他心下明白，鱼已上钩。

《穿书后靠写死对头八卦暴富》
欢喜冤家穿越古代小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