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

　　我们又一次站到白色方框里，袋鼠消失，却没有新的东西出现。
　　片刻，当我看向7时，她正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怎么了。赶紧看向悬浮字的提示。‘第三关，请说出房间的密码，只能用嘴巴。’
　　只能用嘴巴说出房间的密码，不用嘴难道用脚。转回视线，7还是一直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我问。
　　7盯了一会，才道：“你脸上……全是便签。”
　　这里没有镜子，我下意识想用手确认，却被7阻止。
　　“别碰。”她转身正对着我：“提示说只能用嘴巴，可能有所指。”
　　她说的有道理。
　　说，当然是用嘴巴，却还刻意说明这件事，一定有蹊跷。7说我的脸上都是便签，难道密码隐藏在便签之中。那，只能用嘴巴的意思是……。
　　思索之间，忽然注意到7就在我面前，而她离我的距离比平时都近，难，难道她想…。我被自己瞬间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一步。
　　“我们，应该先探查一下房间，也许会有机关之类。”我故作平静道。有关密码和房间，大多都是会有机关的…。
　　可是7没有让身，而是上前了一步，淡着：“现在最大的线索就在你的脸上。”
　　“可是，可是提示说……只能用嘴巴……。”我的平静姿态没能维持多久，开始结巴起来。
　　她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她一寸寸靠近，直到我退无可退。
　　早已领教过她在无空关卡里的大胆，在那黑暗中对‘素未谋面’的人都能紧贴身体，那现在，她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了！
　　果然，7双手抚上了我的双臂，我瞬间浑身一颤，僵硬得像千年僵尸。她将我固定住，脸就靠了过来，那熟悉的幽香阵阵袭来，我紧张得仿佛置身冰天雪地，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别……。”我气虚地发出毫无作用的抗议。
　　柔顺的发丝撩过我的脸颊，接着是从没感受过的细腻柔软贴上了我的皮肤，温热柔滑，我脸上的温度瞬间升高。
　　不，这一定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多想立刻让灵魂升天，好用第三视角来把这一切当做别人的故事来看。
　　尽管对我来说这个过程分外漫长个，但其实只轻轻一啄，7的脸就拉开了些距离，我看到她晶莹的薄唇衔着一个小纸片。她的个子比我高上一点，加上我畏缩的站姿，从我的视线看去，秀美的下颚轮廓，衔着纸片的唇，侧向一边的雾气双眼，都似有勾人射魄的魔力。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靠近我。
　　7抓着我双臂的手没有放松的意思，我被她禁锢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逃。此时她已回过头，正用雾气的双眼俯看着我，那眼底究竟是冷漠，还是别的什么，我已经混乱到无法读取一丝一毫。她微微低头轻吐掉了小纸片，脸的轮廓也美得摄人心弦，近距离看上去更加精雕细琢。
　　眼睛越是捕捉到这些美好，我越是不安。
　　这关卡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这倒很适合情侣共同协作，偏偏我们两个女孩子碰到这种情况，即使是朋友这动作也太过亲昵了。
　　正想着，她又靠近，这次是另外一处遭了殃。柔软温热，又一次袭击我的面颊。但这次似乎不太顺利，她没有一次就取下那纸片，而是反复尝试。那温热就反复地在我的皮肤上摩挲，阵阵酥麻，我脸上的温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阵，于我来说过分漫长，直到连自己的呼吸都不再平稳。
　　“啊呃……7……别，别弄了。”我声音颤抖，脸上的表情一定可笑至极。
　　她离开我的脸望着我，眉间的柔媚似是比平时更甚。
　　“怎么了。”她问。
　　什么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白皙的脸颊似乎也着了些淡淡晕粉。
　　“……换一处。”我提议。既然这处这般费力，换一处容易的不是更好，只求快点结束这如刑罚一般的过程。
　　“嗯。”
　　她明明答应了，也确实换了一处，但依旧折腾了半天才取下一片，然后如此反复。
　　那温热气息忽远忽近，我的大脑开始空白，拼命压抑着不安分的呼吸。温度升高的面颊，还有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陌生的感受让我有些恐慌。是否因为我着实不惯与人触碰，她这般靠近才会让我的身体有了如此翻腾的变化。
　　“……有密码吗。”我几乎是在祈求这个密码快点出现。
　　“没有。”她就在耳畔，轻声低语，芳香湿热的气息灌进我的耳朵，令我又是一颤。
　　“等，等一下，暂停！”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7闻声迅速离开我的脸：“怎么。”
　　“……休息一会。”我压抑着气息窘迫道。
　　“要不你坐着，躺着也行。”她淡淡地，雾蒙蒙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像是嘲弄。
　　躺着？！然后被她无休止地啄脸！。
　　我一听，用力挣脱了她的束缚。
　　“不是躺不躺的问题。”我侧头皱着眉，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如此从容淡定，难道她很习惯与人这般吗。
　　7垂下手，没有再继续。“那是什么问题。”
　　“是……。”我没办法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她越是从容，我越是窘迫，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了。
　　“什么只能用嘴巴。”我有点气愤地望了一眼墙面上的悬浮字。“失败就失败，D级关卡也失败也没关系吧！”我愤愤地两手触上面颊，一口气将那些纸片尽数抚去。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关卡失败的消息。我朝7看，她一脸淡然正看着别处，仿佛刚才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那么冰雪聪明会笨到用嘴巴从我脸上取下纸片，然后这一切其实是无意义的吗。她分明是故意，现在又装作不在意。
　　可是，她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戏弄我，看我窘迫的样子很好笑吗。这根本不像7会做的事。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察觉了什么特别的解法。可D级关卡根本不会那么复杂，想起刚刚她似是嘲弄的眼神，果然故意戏弄才是更靠谱的推断。真是人不可貌相，才觉得关系近了就开始拿我取乐！
　　“关卡没有失败。”我放缓语速故意提醒。
　　“嗯，看来并不是一定要用嘴巴取下便签。”她淡然，无辜得理所当然。
　　一个被禁闭了太久，绝望到麻木的人，终于在一个书呆子身上找到了乐趣，我还真是一个治愈天使。心里气着她又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责她的戏弄。
　　憋着一股气，真想快点从这里出去，于是开始思考只能用嘴巴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的脸上会贴满便签，我将地上所有的便签都收集起来，全部看过一遍，一个字都没写。这时我却发现7在偷瞥我，她嘴角勾着极浅的笑意。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正色道：“请不要戏弄我。”
　　7收了原本就不多的笑：“你觉得是戏弄。”
　　“嗯。”我冷淡回应。
　　她视线在我的脸颊上停留半秒，对着悬浮字念了一串数字。
　　嘀嘀，腕带响了，触开界面上显示：‘D级关卡，三关，破解成功。奖励：RE币200。’
　　一瞬洁白，我们又回到了咖啡店。
　　娱乐关卡，第一关玩飞镖，第二关练拳击，那第三关的考验点是哪里。无非就是取下便签看密码，报了密码就解了，莫名其妙的关卡。
　　我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她目光飘向阳台外的小巷夜景。在第三关，她倒是娱乐了个够。
　　我对7的了解果然是不足的，只知现实中大方完美，RE中冷清淡漠，黑暗中孤独无助，而一个人不会只是简单几个词可以诠释的。经历了刚才的关卡，我开始担心，她该不会已经开始喜欢戏弄我了吧。随着关系变近，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的。我的社交警报又响了，警告，远离。
　　我站起身，机械似地开口：“我和苏儿约了见面，我先走了。”
　　正准备转身，7头都没回就道：“你约了另外一个苏儿吗。”
　　我顿时脚步僵硬，又坐了回来。想来7对苏儿存有疑心，对苏儿的动向或许相当了解，我的谎言瞬间被揭穿。
　　她回过视线，细眉微蹙：“怎么想走。”
　　我的目光停在面前只饮了一口就冷掉的咖啡上。“第三关，有什么意义。”
　　“那提示，大概就是引人去考虑，是否该用嘴巴取下便签。”
　　“你明明就知道。”我抬眼看她。她神色平静，依然读取不到任何信息。
　　“抱歉。”
　　7连道歉都是平静的，我很想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去探寻她真正的想法，却一无所获。
　　“走吧。”她起身，我沉默地跟着她到了结账处。
　　“您好，一共5万零70RE币。”
　　7在界面上点了点。
　　5万多……。我看向那些菜单，咖啡大多是300左右RE币，那么那个D级关卡就要几万，真是RE有钱人的娱乐。
　　“我来付。”我突然开口。7却淡着：“不必，是我要你来的。”
　　出了咖啡店，不知怎的，7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难道我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话。我也算是细致的人，对人和事物有一定的观察力，却偏偏弄不懂她在意什么，在想什么。
　　出了巷子不远处就是飞行站，7的步伐很慢，像是漫无目的，我们一直走到了远离喧嚣的街道。
　　“我们去哪里。”我打破了沉默。
　　“一定要去哪里么。”她停下，灯火阑珊，逆着光看不清她的面容。这让我想到她在白色房间里说的，不知道需不需要逃出去一样。
　　“不是。”我越是揣测，越觉得一团乱。“如果你只想散步，那就散步。”
　　是不是我在关卡的表现太差了。
　　对她说了想留在RE想帮助她破解梦境，所以她想陪我做些战斗训练，但经过刚才的关卡，她发现我在战斗方面简直是无从下刀的烂木。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差。”如果她在不开心这件事，我愿意寻着一些基础的方法加强自己。
　　“没关系。”她只淡着回应，似毫不在意。我又一次陷入烦恼，如何才能搞清楚这个人的想法，简直比探索宇宙奥秘还难。
　　再一次沉默着前行了一段，气氛随着灯火渐弱陷入冰冷。在我打算开口中止这种煎熬时，7突然停了，怔了半秒，接着猛地沉下了身体！我诧异，瞬间感到不妙，赶紧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你怎么了？！”我急切地问。她皱着眉，眼里竟是惊恐之色。
　　“……一定是……VI。”她的眸子失焦一般，身体似越来越无力，我赶紧抬手稳定住她的身体，她颤颤地抬起手臂，将腕带上的RE贴上额头，勉强开口。
　　“微生無柒。”
　　一瞬，她化作白光不见了。
　　第一次看到她退出RE的样子，也听到她是如何称呼自己，但这一刻我只担心她在现实发生了什么。
　　腕带迅速贴上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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