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夫君以后

　　受伤一事终究是瞒过了容之月，往后几日萧文擎皆以无需做工为由留在家中养伤。没事便挤在萧靖弛所在的屋子，美其名曰陪他解闷。

　　容之月并未怀疑，毕竟她常听到两人在屋中交谈的声音。

　　起初萧文擎也没同萧靖弛说上话，常是拿上书到屋里坐着，一看就是半日。

　　萧靖弛心底里不愿相信萧文擎如今如此好学用工，也就没多话，只想看他能坚持多久。最后反而是他熬不住，主动问起萧文擎看的是什么书。

　　萧文擎在容之月那里知道《李氏族谱》这本书背后的事，自然不敢将真话告知萧靖弛，只说自己闲来无事看看萧国律法。

　　可他不知，不光萧国便是整个大陆也没几个国家的律法是健全的。审理案子多是以主判官的经验，或是上位者的意愿判决。约定俗成的东西尝尝囿于人情世故之中，根本没有所谓完备的律法。

　　他如此一说便是露了馅儿，萧靖弛倒也没拆穿，就问他对萧国律法有何看法。

　　萧文擎细细回忆了一番自己历经的吴六凶杀案，把当时在县衙的情形同萧靖弛说了说。

　　“以钱赎罪暂且不论，我觉着县官判案似乎太过随意。并未拿出对应的条例，只因循旧例便将我判罪，太过武断。”萧文擎捏着书页，突然起了劲儿，继续道：“凶杀案，不验尸身，全凭目击者描绘，这便会遗漏许多细节。仅凭一旁染血的布料断案，实在没有信服力。”

　　萧文擎没有多说县官与自己的不合，只是浅显地谈一谈想法。

　　“判案不因循旧例又该如何？”萧靖弛的确有些疑惑。

　　萧国立国，官制礼教大多沿袭以往古国的规矩，审案罚罪不是也应当如此吗？

　　萧文擎从窗下的木椅上起身，搬了一矮凳行至床边坐下。

　　“因循旧例并没有什么错，从一层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非正式法律。但没有官方，嗯，也就是没有朝廷来将所有的情况统一起来，形成统一法度，各地方行使自己的权力是便会掺杂个人情感在里头……”

　　看着萧大叔这透不出心情的面容，萧文擎实在不知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继续说啊！非正式、法度、个人情感，这些都是什么？”

　　萧靖弛身为帝王习惯了不将喜怒哀乐表露于外，早前在萧文擎面前扮可怜倒还记得收敛，眼下听到这事便习惯性展现出上位者的行为。

　　萧文擎一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现代词汇一串串的往外冒了，解下来该怎么解释啊？

　　“那个，就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朝廷定下所有罪行的赏罚，各地方皆按此执行，那所有的案件审理都会变得井然有序，不会出现许多冤假错案。”

　　说完，萧文擎悄摸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一脸深思的萧靖弛。

　　拜托，我真的尽力解释了，叔啊，你一定要听懂啊！

　　良久，萧靖弛目光钳住萧文擎。

　　“你认识李石后人？”他问出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大可能，李石后人也没有那本书的。

　　“谁？我不知。”萧文擎装着傻。

　　萧靖弛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骇人，渐渐放缓了语调，“倒是这个理。从未听人有此言论，一时被吓住了。”

　　“咱们这不是随便聊聊嘛。那些个事与我等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干系。”

　　“的确是这个道理。”萧靖弛露出不符合一身魁梧正气的憨直笑颜，“就不问问我被贬以前是个什么官职？”

　　“这有什么好问的，像李大叔和王大叔我也没问过，咱们都到了这里，那些事就过去吧！”萧文擎摆摆手。

　　这些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怕我是什么谋财害命之徒？”

　　“应该不至于吧！主要初见之时叔你太惨了些，瞧着也不像什么有本事大奸大恶的人。”

　　“你小子。”萧靖弛伸手在萧文擎肩上一拍，“你叔我想睡会儿，别挡光。”

　　萧文擎狗腿地退回窗边继续看起书来，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睡会儿，别挡着光？有这样奇特的爱好？被光笼罩着能睡得好？

　　他挠了挠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去了。

　　说是要睡的萧靖弛也并未真就睡去，只是在床上阖眸凝思，将才萧文擎的那番话的确值得让他琢磨一下。

　　日光西斜，萧文擎放下手中书册，起身抻了抻僵直的腰背。随后侧头望向里头，见床上萧大叔睡得安稳便没吱声，轻手轻脚出了屋去。

　　堂屋里萧明妤正嘟着小嘴趴在地上，用炭条在纸页上写写画画。

　　萧文擎一见，忙上前将她抱起，拍了拍她圆滚滚的肚子。

　　“妤宝，你还小，别这么用功，以后有你做不完的功课。”

　　与萧明妤牛头不对马嘴交谈一通，萧文擎带着她拐去了灶房。

　　不出意外的，灶上熬上了一锅粥，这会儿温温热热正适宜食用。

　　他小心放下萧明妤，“妤宝，乖乖跟在爹爹脚边，别乱动。”

　　萧明妤似懂非懂，睁着圆圆的眼乖乖地站在萧文擎边上。

　　今日容之月午间便去了苏烟处，说是苏烟有些事要她帮个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是以这用晚饭的便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利落地将粥端上桌，捡着轻省的菜炒了一碟，父女俩便一人端上一碗，不声不响用起来。

　　饭后歇上一会儿，屋里的萧靖弛也随之醒来，萧文擎带着萧明妤端上饭菜送了去。

　　“叔，吃饭了。”搬来一张小木桌，萧文擎将其放在萧靖弛床边，粥菜碗碟也规规矩矩搁着。

　　萧靖弛倚靠床头，目光穿过昏暗，落在小小的萧明妤身上，“这是你女儿？”

　　人在这儿住了好些日子但萧明妤以往都是容之月看着，并未让她到屋里，算起来这还是萧靖弛第一回见萧明妤，有此一问也属常事。

　　“是。”萧文擎抱起萧明妤，让她看向床上，“妤宝，这是萧爷爷。”

　　萧明妤冲着萧靖弛笑了笑，并“啊”了一声，算是小娃娃打过招呼。

　　此时天晚，屋中已有些晦暗，萧文擎将萧明妤放下便去屋外取灯烛了。

　　萧靖弛沉浸在萧明妤乖乖冲他笑的震撼中，“你是妤宝？”说话间，他小心翼翼握上了萧明妤肉乎乎的小拳头，眼里闪现异于寻常的光。

　　小娃娃真是软嫩娇弱，掌上的小拳头直让自己心上一暖。

　　身处高位，往常无心与孙辈接触，亦不敢偏爱任何一个孙辈，而今在这境地中，倒是难得生出了几分慈爱之心。

　　萧文擎举着灯烛回来，昏黄的灯光驱走一片晦暗。他将烛台放在窗下的条案上，回头瞧见萧靖弛一脸柔和地盯着萧明妤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这动作似乎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这两人是在干什么？僵在这里便不动弹了。

　　他颇为不解，“叔，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娃娃长得好。”萧靖弛立马收回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自己也不是那等酸腐之人，怎的今日频频心生动容？怪哉怪哉。

　　萧文擎又抱起萧明妤，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那是，我家妤宝最乖了。”

　　“叔，你先吃！天晚了，我接之月去。”

　　萧靖弛端上清粥喝上一口，又夹了一筷白菜，“去吧。”

　　带着萧文擎去苏烟家将容之月接了回来，督促她喝下一碗调理身子的药，而后将左屋的碗碟收捡好，这一日又是安安稳稳的过了。

　　接下来的半月里，萧文擎伤好便开始出门做工，萧靖弛的伤也好了大半，能够下地走动。

　　今日，萧文擎要送萧靖弛去医馆瞧瞧，正巧在家，容之月便一早又要去苏烟那里。

　　“夫君，我让苏姐姐帮我秀的花样就快好了，等等我再去看看。”她十分忐忑。

　　近日总往外去，也不知夫君会不会不高兴。

　　两人立在檐下，萧文擎笑着替他扶了扶发簪，“还怕我拘着不让你去？”

　　“怕夫君被我冷落心中生怨。”容之月退开一些，拿出当日逛花楼的潇洒模样。

　　“你啊，注意着一日三顿的补药，若我晚些未归便记得自己喝。”萧文擎追上一步，将容之月逼退到墙壁，俯身压过她娇嫩的嘴角，“夫人……”

　　他垂头，两人生息交织，萧文擎慢慢红了眼，容之月亦随之红了脸。

　　容之月双手握拳，抵在萧文擎胸膛。萧文擎则一手禁锢着容之月的手腕，一手扶在她的后腰。

　　两人唇瓣相触便一发不可收拾，萧文擎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上也有了热度。容之月自知这样不是个办法，心一横，侧开头，萧文擎的唇立时落在她的侧颈处，“夫君，你别，这时候不可以。”

　　萧文擎怎会不知，他松开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一张脸深深地埋在容之月颈窝处，灼热的呼吸侵蚀着她，直让她四肢发软。

　　“我知道，我抱抱你。”

　　良久，萧文擎松开容之月，她连忙拎上竹篮子出了门，落荒而逃。

　　可恨的小崽子，等你出来，你爹我一定揍你一顿！就因为你，你爹我连媳妇都碰不得。

　　萧文擎在心中将未出生的娃娃骂了一通才进了屋，预备带萧靖弛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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