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陀井森林公园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许是那千人坑的开掘，导致了那里的地质不稳定，引发了泥石流，万幸的是附近并没有居民，没有完成人员伤亡，倒是森林公园有好几处景点遭到了破坏。

　　如今森林公园已被封锁。

　　这是官方向外给出的解释，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似乎也无人知晓了。

　　楚宁是三日后回的异灵局，不出意外地受到了一顿批评，随后便被停职了一个月，并被扣了三个月工资。

　　楚宁并不在意这件事，即使自己会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入，反正暂时可以不用担忧房租的事，吃喝节约一点也没有问题，实在不济，他也有手有脚，出去找点私活凑合一下，或者找师兄借。

　　他现在最在意的，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段渊的那个大哥和他的朋友，即使没人知道段渊是怎么死的，不会有人责怪他，可他就是无法心安理得地将这一切当作无事发生。

　　楚宁无力地发现，邪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纵使他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消灭它们，却无法预料邪祟将行的恶事，他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意识到这个巨大的不足之后，楚宁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弥补。

　　楚宁停职的这段日子，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他常常一个人去陀井森林去看一看，一待就是一整天，若是可以不用遵循人类社会的规则，他去往任何地方都可以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往返静宁市一回也不过半个小时。

　　陀井森林损毁的建筑这一段时间都在维修当中，偶尔他能看到静宁市的异灵局成员，他们来这里应该和陀井森林未开发区域的邪祟消失一事有关，当中也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是各市异灵局面向大宗门被诏安的同期弟子之一，楚宁没有现身让他们发现自己，毕竟他因为叛出师门而出名，这个名声可不好，被那些人知道他在这里，可能会引起麻烦。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总是想往这里跑，似乎期待着什么，但又不愿真地看到什么。

　　他就这样抱着纠结的心态，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然后云岚联系了他。

　　【楚宁，你的处罚已经结束了，你人去哪了？】

　　楚宁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他没有回复，而是自己回了天宁市异灵局。

　　陀井森林的大雨是谁造成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楚宁毕竟不是静宁异灵局的人，好好地为什么会大动干戈地去灭了陀井森林的那种大祟没人知道，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将楚宁供出去，即使这次的处分的理由也是擅离职守，楚宁的实力非常恐怖，他们不想将楚宁推到其他市的视线中然后被觊觎挖墙脚。

　　“楚宁啊，这一个月，你自省明白了吗？”局长将楚宁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谈话，捧着陶瓷杯子，呼了一口气，然后抿了一口茶，一副领导的气派做足了。

　　楚宁回忆了一下一个月前局长和他说的话，因为他这次算是闯了祸，虽然局长替他兜了下来，但也让他停职反省，但他只知道停职，忘了反省，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反省什么，自己反省的东西和他们想要他反省的东西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他说：“我忘了。”

　　“你……哎。”局长似乎并不意外，他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能坐上异灵局局长的位置，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他说道：“楚宁啊，你还年轻，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蛮力斗不过小人，力量是很重要，可力量并不是绝对的优势，那些普通的邪祟随便一个修士都可以解决，但是拥有自我意识的邪祟有很多。

　　它们有意识就意味着有智慧，它们会学会如何针对修士，它们也可能有组织，它们会用计谋去消耗修士的力量，它们邪祟的数量是远超修士的，它们能毫无负担地用小祟来打探情报，或许小祟获得有用的情报会很难，但一百只，一千只祟，总有一只能得到对它们而言有用的，但我们人类不行。”

　　局长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看向楚宁，发现楚宁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有没有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长叹一口气，道：“楚宁啊，你知道五年前我们是如何剿灭天宁市的邪祟组织吗？”

　　楚宁摇头，他看向局长，说道：“我记得那个组织是人类组织吧，据我了解的，你们无法铲除他们，是因为有太多的邪祟干扰普通市民，使你们不得不分散力量。”

　　“对，人类的修士比之邪祟太少了，我们要顾及的也很多，我们不能像邪祟那样随意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性命，我们但凡失去一个修士便是巨大的战力损失，不仅如此，我们还要保护好市民，减少市民的财产，避免混乱普通人的认知，而邪祟什么都不用管，破坏就好了，而且邪祟不是杀死一个就少一个，那个组织有着规模地生产邪祟的流水线，他们的祟用之不竭，人类太吃亏了。”

　　楚宁心中微动，大概猜到了局长想要教育的内容，没有说话，虚心受教，局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人类要团结，团结力量大你知道吧？你除了那只大祟，是功，我既然帮你瞒下了陀井森林大雨的事，我就当那是除祟的必然损失，不算你过，但我还是处罚了你，你明白是为什么吗？你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吗？”

　　楚宁愣了一下，他意识到是自己大意才导致的那一切，不禁自责悔恨，还有难过，他说：“我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倒……倒也没有。”局长察觉到楚宁的情绪变化，连忙阻止他的自我审判，他说：“你是年轻人嘛，有点强者的傲气也没有什么，我想说的是，日后有什么发现，不要再一个人行动，要和我们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你说是不是？要是你这次有和我们商量要除祟，也许我们想想办法，给你打配合，就可以降低损失了不是？”

　　“知道了。”楚宁情绪依然低落。

　　局长看着他，忧愁地猛喝了一口茶水，意识到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影响到了楚宁的状态，他已经将楚宁当作了天宁市异灵局的一张王牌，不想他出什么岔子，于是他又说：“我刚刚是不是问你，那个组织是怎么被剿灭的对吧？”

　　楚宁看向他，沉默。

　　“是因为他们自个内乱了，我们能打赢那场仗，也是因为他们中逃出来的人选择了我们，给我们传递了大量内部情报，我们掌握了他们头领的具体行程，我们是走运，但……”局长敲敲桌子，提醒重点：“你看，信息，这是有效的信息给我们带来的巨大好处，可以让我们事半功倍，信息的作用甚至可以碾压团结带来的力量。”

　　局长顿了一下，又盯着楚宁说：“当然我不是说团结就没用了，信息，团结和实力，缺一不可。”

　　楚宁若有所思。

　　局长眉头紧皱，楚宁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打动交代真相的样子，于是他又补充道：“有时候，隐瞒某个自认为无用的信息也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我们要写报告，要事无巨细，不可漏掉任何信息，以免那个小小的细节成为致命的弱点。”

　　“我明白了，局长。”楚宁神色坚定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天报到时除祟的时候，他问局长：“请问，关于贩卖邪祟情报的百晓生有多少？我们异灵局没有吗？上面应该也有专门收集情报的部门吧？”

　　局长警惕道：“你要干吗？”

　　楚宁说：“局长，大家都是二二成队，我没有，我需要一个搭档。”

　　“你想要一个情报员做搭档？”局长连忙否定这个想法，他说：“不行，有规定，情报员不能参与战斗，因为这个能力必然使他们无法提升自身实力，即使有人保护，也有很大风险，而情报员很重要，一个异灵局都不一定能配一个情报员，哪能让你们这么糟蹋。”

　　“那些向你们收取费用的情报员呢？”楚宁知道有一类人的能力会影响修行，无法专心提升实力，但是这种能力却在很多时候可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上清山也有一些这样的弟子，自己的师兄就是一个，他说：“那些百晓生不在规定的范畴之内吧。”

　　局长深思，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些百晓生之所以成为百晓生就是因为他们拒绝被招安，不是所有人都有正义感，就是花重金聘用，也都不乐意，毕竟自由自在的，谁愿意被人管？”

　　楚宁点点头，觉得也是，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说道：“你能告诉我你们常联系的百晓生的信息吗？我找来做我的外协也可以。”

　　局长思考了一下，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便让楚宁去找云岚拿资料。

　　楚宁拿到了资料和联系方式，却没有立刻联系对方，而是前往了段琴他们所在的高中。

　　桃姐一早便察觉到楚宁进校了，她是亲眼看到楚宁怎么杀掉那个邪祟的，残暴至极，鞭尸了一整天，现在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桃姐躲到了段琴的医务室，却没想到楚宁径直找到了医务室来了。

　　段琴看到他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桃姐方才在怕什么，楚宁穿的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她问：“你怎么进来的？学校保安给你进？”

　　楚宁没有回答，他开口便问道：“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谢千机的老师？”他觉得自己应该面对一些事。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桃姐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好像突然就不怕了。

　　楚宁看向她：“那就是有这个人。”

　　“他请假了。”桃姐说：“好像他家出了什么事，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楚宁心头一颤。

　　桃姐警惕地盯着楚宁，道：“你找他干吗呀？你不会要杀他吧？”

　　“为什么这么说。”楚宁疑惑道：“我想见一见他，他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桃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

　　楚宁却起了疑心，他说：“我向来只杀祟，以及不安分的修士。”

　　桃姐瑟缩了一下，捂住了嘴。

　　谢千机肯定不是祟，但桃姐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要对谢千机不利呢？楚宁猜测道：“他是不安分的修士？”

　　“他是好修士！”桃姐慌张解释道：“这个学校的祟能如此稳定，全都功归于他。”

　　“……”楚宁愣住了，谢千机是修士，段渊是他弟弟，那段渊是修士的可能性有多大？

　　段渊看起来很弱，弱得不像一个修士应有的样子，他甚至都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任何灵力的气息，而现在，他回忆起自己在祟界遇到段渊的开始，那些祟对段渊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么多祟聚集在一个普通人身边而不动手几乎不可能，一个普通人在祟界活着的概率有多大？他醒来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恐惧的样子，对自己经历的那一切也没有追问，被那把长枪重创的时候，情绪的表现似乎也不符合常理，那把枪为什么能伤到段渊？

　　大祟似乎就是为段渊而来，不然为什么杀了段渊就跑？以及段渊出现在祟界，真的是巧合吗？

　　楚宁终于察觉出了段渊身上的不合理，但他又被更大的迷雾蒙住了眼睛看不到真相，他此刻迫切地想知道，段渊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起段渊给他画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定知道什么，他连忙掏出手机，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将图片发给了师兄，而在半个月前，师兄回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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