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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死生不复相见
卫殊此时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乔太医也早已被拖走,这富丽堂皇的房间,不祥的死寂充斥在每个角落。
地上残留着一大滩已经发黑的血迹,一直蔓延到房门前,又蜿蜒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被拖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了。他受了很重的伤,重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卫殊他很清楚,刚刚打在瑾璋胸口的那一掌,自己用了全力,瑾璋撞到墙面的一瞬间,是骨头被撞断的声音。
“只是断了骨头而已吗?”有一个声音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在脑海里响起。“你如今的功力大增,那一掌,不光会断了他的骨,还会伤了他的内脏,丢在大牢里不管的话,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那声音突然桀桀笑起来。
“恭喜你,卫殊。你终于要失去他了。”
“闭嘴!!!”
卫殊猛地站起身,将手边的茶杯向空气中扔去,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将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赶出了他的脑海。
他向门外冲去,顷刻又停了下来。
此刻的卫殊像被关于笼子里的困兽,焦躁不安,愤怒、失望、痛苦反复煎熬他的精神。
他甚至想提剑到大牢里一剑了结了那少年的性命,敢这样算计他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但这样的想法才一冒头,以后再也见不到瑾璋的未来又让他心胆俱裂。
卫殊觉得瑾璋一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给他下了毒,否则他怎会如此痛苦失态。
“渊海,出来。”
在他疯狂地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碎后,终于重新夺回了自己的一丝理智,他忍着胸口处那烈火炙烤的冲动,沉声把每时每刻都潜伏在他身边的暗卫唤了出来。
渊海还是之前的模样,对房间里的一片狼藉熟视无睹,安静地跪在卫殊跟前,等待他的吩咐。
“你马上找人去狱中为他医治,别让他死了。吊着一口气就行。”
卫殊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倒是想一死了之,可伤我爱人与孩儿的罪,怎能让他那么轻松就躲过去!这样心机颇深的人,定对我有所保留。他身上那神秘的蓝光,说不定还有其他作用。你去狱中,跟他说,若他能将我的皇子救活,我可以饶他一命,事后放他出宫,不再追究。”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失去了瑾璋的夜晚,卫殊都会梦到今天,梦到自己亲口说出这一番话。
他总是拼尽全力也无法从这个噩梦中挣脱,只能一次次看着自己亲手把这个少年推下深渊,让他陷落在无可挽回的绝望中,痛苦死去。
渊海接到命令,立马便离开了。
卫殊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用力摁住心口的位置,他有些恍惚,明明昨晚他们还如此亲密地相拥而眠,为何在短短一天,一切就已经倾覆。
若这一切没有发生,他又何必忍受这几乎让他无法思考的疼痛折磨,因为瑾璋一定会凝聚起幽幽蓝光,为他拂去所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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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识再次回笼时,瑾璋对自己的生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虽然全身上下好像所有的骨头都被碾碎一般疼痛,但他确实还活着。
“醒了?”
瑾璋一听就认出了是渊海的声音,看来自己还活着,应该是卫殊吩咐了人来为他医治。
“是因为他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吗?”
渊海嗤笑一声。
“是因为还要留你一命救回未来的太子。”
瑾璋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你骗我,他知道我并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既让人救我,他定是还有疑虑,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我可以解释一切,我真的没有做…”
瑾璋拼命伸手想要向渊海爬去,却被踩住了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你还有脸求见殿下?你毒害他心爱的妻子,残杀还未出生的婴儿,丧心病狂,毫无人性。殿下对你不会再有一丝怜悯,更不会听你的狡辩。留你一命只为能救回小皇子,若你识相,说不定还能苟活性命,事成之后,殿下答应让你出宫,可若你还痴心妄想…”
说着他加重脚上的力气,一下碾断了瑾璋的食指。
“啊——”
十指连心,瑾璋痛得眼前发黑,他完全想不明白事情怎就走到了这般地步。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哭喊着:“不可能的,我曾经豁出性命救他,他说过会相信我,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定我的罪.....”
渊海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他移开靴子,蹲了下来,看着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瑾璋,嘴角的笑容像是浸了世间最剧的毒。
“你还不知道呢?你为殿下治疗,为他接骨续脉,消除剧毒是真,但救他性命,却是无稽之谈。毕竟,我那一箭,可是避开了殿下身上所有的致命之处,只是伤口看上去凶险,可殿下不会有生命之忧。那不过是为了诓骗你,让你不再保留力量,瞬间为殿下清掉所有余毒而演的一场戏。”
瑾璋脑海里有白光炸开,他不明白人类忍受痛苦的极限到底在哪,濒死的哭喊从喉咙里发出,为什么在这样的痛苦侵袭下,他还没有死去?
“殿下怎么可能让你在为他清理余毒前就完成任务?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殿下英明,安排了那一箭,效果好得很,你还真的做到了,不然殿下也不会让你留在他身边那么久。”
“若说真的有谁曾救过殿下性命,那也是颜郡主。殿下驱军进宫,剿灭逆贼那天,遭到大皇子的暗算,是颜郡主为他挡了一刀。”
“更何况,即使你真为殿下付出了性命那又如何?殿下是未来的皇帝,多的是前赴后继为他赴死的忠诚死士,你不会以为自己的真心有什么特别吧?你这样心肠毒辣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你那贱如蝼蚁的性命。”
渊海说完,发现脚边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喊,他像个死人一样躺着,没有任何生气。
渊海一惊,担心刺激过度,瑾璋若就这样死去,那救回小皇子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他转头正想要唤太医,瑾璋却动了。
以他的伤势,早该无法动弹。可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支撑着他慢慢坐了起来,像是想维护住自己最后仅剩的尊严。
瑾璋开口,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
“你去回禀卫殊吧,我确实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回他的孩子。但请提醒他,让他记住自己的承诺,事成之后,放我出宫。”
“我只愿在未来的所有时间里,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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