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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仇
“江迟。”柳凌月第一次开口念出这个名字，他心里觉得陌生，但他的脑海却清晰地记住了那道属于这个名字的身影。
一只看似乖巧，实则心思不少，似乎也是麻烦缠身的雄虫。
柳凌月按下情绪，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我带回来的那只虫子，他说他曾在凌霄镇的地下工厂工作过。”
对于打算置身紫荆星主叛乱事件之外的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莫问礼闻言，也立即皱起了眉，不过不单单是因为这消息，更多的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柳凌月的态度。
“你要把他交出去吗？”莫问礼若无其事地试探道，“那两个军团想必会很欢迎这个会说话的活证据。”
柳凌月微微蹙眉，对莫问礼说道：“我要留下他。同时我也不希望他的身份会被查出来，但我不确定地下工厂是否留存有相应的员工资料。”
像这种藏着猫腻的地下工厂，管理都会十分严格，哪怕是个扫地的也会有对应的员工编码。
莫问礼回想昨天的爆炸，他推测过位置，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极有可能只是个存放材料的仓库。如果里面放有与地下工厂相关的虫子的资料，他们撤离前布置了自毁操作也说得过去。
得知此事，柳凌月暂时舒展眉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跟他确认吧。他既然在那里工作过，应该也会知道一些内部消息。”
莫问礼没有立即应下，问道：“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新任务？”
柳凌月微微点头，又补充道：“还有给他安排新的身份。尽量往失踪虫子那边靠，他说他是被拐卖来的紫荆星。”
这听起来很像是个不走心的借口。莫问礼想着，心中万分不解，有问题的虫子应该尽早踢离身边才是。
“你确定要留下他？”莫问礼再次向柳凌月发出确认，带着毫不遮掩的质疑的语气。
柳凌月并不回避莫问礼的视线，他直面他的质疑，确定地说道：“是，我确定要这么做。”
莫问礼不由一阵沉默，他想反对，可经验告诉他，柳凌月既然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就自己做了决定，就说明不需要他的任何意见。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莫问礼深感无奈，忽然他想起什么，连忙看向柳凌月道，“等等，我记得你一开始说他失忆了。”
谎话被戳穿，柳凌月脸色未变，沉着冷静地找补道：“暂时性失忆。”
莫问礼好笑地看着柳凌月，问道：“你看我像是很好骗的样子吗？”
柳凌月干脆直接地敷衍道：“这种细节不重要，你只要保证他的新身份没有问题。”
这话让莫问礼有些生气，他反问道：“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柳凌月无法回答，最后只能说：“他对我有别的用处。”
别的用处……
莫问礼立即联想到了一些事，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可是你以前不是更欣赏身材高大，充满力量的雌虫吗？”
柳凌月蓦然顿住，他扭头去看莫问礼的表情，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莫问礼同样在观察着柳凌月的反应，他奇怪地说道：“难道不是吗？”
柳凌月别过脸道：“你想多了，我没有那种倾向。”
过去柳凌月确实有段时间有过那种倾向，但没多久他就醒悟过来了，他不喜欢雄虫，不代表他就是喜欢雌虫，他的目光停留在雌虫身上，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他喜欢的性格和品质。但若要深究起本质，他只不过是感觉到孤独，渴望陪伴。
柳凌月很确定自己从未真正对谁产生过那种无法自控的，被称之为“爱情”的喜欢。
医疗室内，江迟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像只球一样在床板上滚来滚去。
说实话，他有许多年没有躺过这么舒适的床了，软乎乎的，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莫问礼单手抱着一个小纸箱子，推开医疗室的门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有些奇特的场面，一只瘦小的虫子像是调皮的幼崽一样，在床上翻滚玩闹。
真是有童心啊。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迟还以为是柳凌月回来了，连忙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努力去压平床单上的褶皱，一边红着脸梳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你好。”莫问礼走到江迟跟前站定，一脸友好笑容，自我介绍道，“我叫莫问礼，是柳少将的副官。”
江迟讶异地抬起头，下意识往莫问礼身后看了看，问道：“长官呢？”
莫问礼解释道：“将军他有其他工作要忙，所以特地派我过来向你了解一下你在凌霄镇的情况。”
“哦……”江迟有些呆呆地点头。
一来一往，江迟已经认出这道声音，眼前这只文质彬彬的虫子正是之前给柳凌月介绍其他雄虫的虫子。
想到这事，纵然莫问礼表现得十分友善，江迟也难以对他产生出什么好感来，恶感倒是有些。
江迟站起来，礼貌而疏离地说道：“你好，莫副官，我是江迟。”
莫问礼是一只善于察言观色的虫子，他自然感觉得到江迟对他的排斥，只是他不知道这敌意是来自于哪里。他偷瞧了江迟几眼，心里也多少有些能够理解柳凌月的选择，这么乖巧可爱的虫子，换他他也不介意试试。
“这是给你的。”莫问礼将手里的纸箱子递给江迟。
江迟用双手接过箱子，下意识就打开看了看，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不由有些愣住，怔道：“这是营养液？”
“是。”莫问礼适时提醒道，“等飞行器降落后，还请你暂时继续待在这里。”
言下之意，这便是江迟在被允许离开飞行器前的日常食物了。
江迟点点头，没什么疑问就安静地接受了安排。
莫问礼依照柳凌月的指示对江迟认真做了一番调查，问话结束后，他也不多留，讲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直至夜幕降临，江迟才又见到柳凌月。
柳凌月是跟莫问礼一起回来的，江迟并不清楚他们出去是做了什么，但他发现柳凌月的心情似乎是有点糟糕，因为在他喊他的时候，他只是轻轻望过来一眼，并不应声，整只虫子看起来也比他印象中的要冷淡得多。
相较之下，莫问礼却有些怪异的热情过头，他笑呵呵地问江迟：“吃过晚饭了吗？”
江迟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营养液虽然不算难吃，但也没有多好吃，江迟不是很愿意吃那种流质的东西，就好像喝水一样没劲。所以在不是特别饿的时候，他基本不会想着进食。
“那正好，我给你露一手。”莫问礼说着，转身走向飞行器的用餐区。
江迟本来觉得不大好意思，他们怪不熟的，想要拒绝，但转眼就看见柳凌月跟在莫问礼身后走，想想他便也跟了上去，嘴甜道：“那就多谢莫副官了。”
莫问礼笑道：“不用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僚。”
江迟正为这句“同僚”感到迷惑，柳凌月就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道：“你不用太期待他的手艺。”
“嗯？”江迟立即忘却了前面的疑惑，追着柳凌月问道，“为什么？”
柳凌月不答，只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迟跟着柳凌月在简易餐厅坐下，没过多久，莫问礼就端来了他做好的晚餐——两杯颜色很奇怪的液体。它说不上丑，相反，星星点点的幽紫色有一种星空的感觉，是别样的美丽。
这不像是正常的食物。
江迟只是看着，就感觉食欲不振了。
莫问礼服务周到，亲自将两杯八分满的杯子分别放到江迟和柳凌月面前，笑眯眯地说道：“请慢用。”
“……这是营养液？”江迟忍不住出声。
听了柳凌月的提醒，他都不指望什么大餐了，没想到连正常的食物都不是，没有虫子会愿意天天喝营养液，虽然它真的很营养。
莫问礼笑着对他点头，像推销员一样推销道：“混合水果味，营养非常丰富。”
江迟闻见了熟悉的水果香味，心道这难道就是把各种水果味的营养液倒在一起，混合调制而成吗？中午他得到的一小箱营养液就是各种水果味，很难说不是出自同一产品。
面对这样诡异的调制品，江迟有些伸不出手，抬眼却见柳凌月直接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且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让他丝毫无法从表情里探究这营养液的味道。
“好……好喝吗？”江迟小声地向柳凌月询问，那奇怪的颜色实在让他不敢下嘴。
柳凌月将空杯放回桌子，回答简短：“一般。”
江迟：“……”
一般是什么意思啊？
莫问礼在江迟身边的空位置坐下，笑着推荐道：“味道很特殊，你可以亲自试试。”
江迟转头看莫问礼一眼，又看了看柳凌月，动作迟疑地拿起杯子，但是举起一半，他又放了下去。
“莫副官，你怎么没有？”江迟捏着手里的杯子，想说你没有的话，我这杯给你。
莫问礼淡淡地说道：“哦，我不喜欢喝营养液。”
江迟真的觉得这个混合口味很奇怪，混合起来的水果香味已经够奇怪了，完全不敢想象它的味道。他强颜欢笑道：“哈哈，我也不是很喜欢。”
听到这话，莫问礼一脸歉意，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抱歉。”
也许是错觉，江迟总觉得莫问礼不像是不小心。怀着诡异的心情，他口不对心地微笑道：“没关系。”
但他到底还是跟他的名字一样，迟迟没有举起杯子。
没有虫子说话，空气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里只有营养液。”最终，是柳凌月打破了沉默。
江迟抬头看向柳凌月，发现他眼中似乎也有一种期待，期待他把那杯混合口味的营养液喝下去。
“我其实不是很饿。”江迟说着，捏着杯子将它放回桌子上。
柳凌月道：“浪费不好。”
还没彻底离开杯子的手指重新攀了回去，江迟笑盈盈地说道：“长官说的是。”
江迟举起杯子，趁着味蕾还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将营养液灌进了胃部。
“味道如何？”莫问礼满脸期待地问。
口腔里满是甜腻的味道，江迟的心却在发苦。
因为那过于浓郁的清香，他对这甜到腻歪的味道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不知道柳凌月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的，他现在只想猛灌三杯水，好好洗刷下嘴巴里的那股甜味。
江迟猛吞了几下口水，把嘴巴里残留的甜味压下去几分，才转头对着莫问礼说道：“还好，不过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莫问礼一脸可惜，说道：：“那我下次再给你调别的？”
“谢谢，不必了。”江迟脸上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再次强调道，“我不喜欢喝营养液。”
“啊，抱歉抱歉。”莫问礼看向柳凌月，忽然说道，“不过将军他倒是很喜欢呢。”
柳凌月向莫问礼投去警告的眼神，后者却是笑嘻嘻的，完全当没看见，对江迟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营养液的味道很奇怪？正常来说，没有虫子会喜欢喝营养液吧？”
很忽然的，江迟有种强烈的自己被暗算的感觉。
作为依附者，对依附对象的一切表示肯定与欣赏，这应该是最基本的从业素质，哪怕是最次等的选择，也是沉默不说话。
“其实……”江迟努力补救自己前面说出来的话，“我只是对营养液的口味比较挑，说不上讨厌。呵呵。”
总之，这个仇先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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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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