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剩女追俊狼

　　襄阳郡王府地处风水宝地，依青山，傍翠湖，门口遍植青松翠柏，一溜的粉泥高墙，里面亭台高耸，大厦清安，奇花异草，缤纷不绝，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福地洞天。

　　可惜，这样一个富贵悠闲的府邸，在贝蓓佳看来，无疑是一个修罗场，活地狱。

　　童管家先将贝蓓佳安置在郡王府下人住的场院里面，找来了他的媳妇童嬷嬷，也就是襄阳太妃的贴身嬷嬷，来给贝蓓佳安排差事。

　　贝蓓佳一身青布衣裙，云鬓半偏，脂粉不施，不胜娇柔，肤如白雪，眉如远山，秋波盈盈，天生一种风流态度，恰如唐诗中所说的：“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童嬷嬷眼睛甚毒，日常跟在襄阳太妃身边，豪门千金、大家闺秀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容色如此妩媚动人的美女，也知道襄阳太妃最嫌恶仪态风流的美人，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童嬷嬷轻轻推了推童管家，意含嗔怪之态；“我说老头子，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老太君不喜欢青楼女子，嫌她们身上一股子妖媚气，你还花五百两买一个如意楼的花魁回来？老太君若是知道了，可不要打折你的腿？”

　　童管家一脸无奈的表情，耸耸肩道：“我有什么办法，这是小郡王亲自下的命令，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柳翠浓从人伢子那里买回来，否则的话，就要将我扔到碧波池里面去喂鱼。”

　　童嬷嬷又偷偷看了贝蓓佳一眼，暗道：“难道小郡王和她……已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童嬷嬷顿顿脚：“哎呀，你这老头子知道什么。如今小郡王不再府上，老太君当家，她要是知道你瞒着他偷偷买了一个青楼里面的丫头，那还不将你扫地出门呀？”

　　“所以我才来找你，先给她安排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着，干一点粗活，等小郡王回来了，再往他房里一送。以后就算有天大的事，就让这对难缠的母子去闹腾吧。”

　　“你说的也是，可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老太君的眼线，安排到哪里好呢？”容嬷嬷扶额思索着，突然灵机一动：“北苑！那地方，连鬼都怕，别说是人了。”

　　襄阳王府的北苑，原是王府里面私刑处置不守妇道的嫔妃和丫鬟的地方，天长日久，积郁着众多的阴魂，冰冷潮湿，连盛夏酷暑的时候，都感觉阴风阵阵，冷森森的怕人。

　　有人说，在清明节那日，在北苑杂草丛生之处，有幽幽的哭声，是那些被逼死的冤魂，在地府里面哀鸣。

　　有人说，在鬼节那日，在那嶙峋的乱石堆中，有无数绿荧荧的鬼火，在砖瓦围圜之间飘荡。

　　有人说，北苑还有一个疯女人，怀上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被逼堕了胎，如今神智不清，日日抱着一个稻草人做的小孩，当成她的儿子。

　　还有人说……

　　唉，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呀！

　　贝蓓佳第一次来到此处，就发出这样的哀叹。

　　一簇松阴之下，几间破房烂舍，一圈篱笆，半圈都惨败不堪，外面艳阳高照，此地阴风阵阵，外面鸟语花香，此地万籁俱寂，唯闻草虫鸣。

　　贝蓓佳环顾四周，一屁股坐在乱草堆里面，唉声叹气：“天哪，这里别说是活人，连个活畜生都找不到，怎么给沈大哥送信呢？”

　　一阵凉风吹来，青松发出沙沙的声响，贝蓓佳突感一阵寒冷，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番，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幽然飘然，好似来自远处，又好似近在咫尺：“姑娘，你别坐在我儿子的风筝上。”

　　什么声音？是人是鬼？

　　贝蓓佳一下子跳了起来，四处张望，却没有人影，顿时一股冷气从脚底心直升到脑门上，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心脏噗通噗通猛跳起来。

　　“风筝，什么风筝？”

　　“就在你的下面。”那阴恻恻的声音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贝蓓佳低头一看，她刚才坐的地方杂草丛生，在那一堆黄绿相间的乱草中，有一个用废弃的宣纸和烂竹条做成的风筝，宣纸上的字虽清秀，但是气韵不足，起承转合还显得生涩稚嫩，显然是小孩所写，竹条上雨渍斑斑，想来废弃在此地很久了。

　　将风筝捡起来仔细端详，贝蓓佳暗想：这破风筝，还能飞上天吗？

　　“唉，你别乱动，我儿子不让别人乱动他的东西。”那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听来不在远处，就在贝蓓佳的身边。

　　“呀！”贝蓓佳一声惊叫，手里的风筝也落在了地上，破碎的宣纸纷飞着，好似残败的蝴蝶的翅膀。

　　“哎呀，坏了坏了，被你弄坏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捡起那只破风筝，好似捡到一个宝贝一般，然后朝着贝蓓佳嗔道：“哎呀，叫你手脚轻一点，你怎么不听呢？”

　　说是老妪，是因为贝蓓佳看那老妇人一头雪白的枯发，如今见了她的脸，不由地暗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柔媚娇俏的美人脸，五官精致柔和，双目澄澈，虽然眉梢眼角带有细细的皱纹，但是依然不能掩饰她的风姿绰约，想来年轻的时候必是一个名动四方的美人。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销金软绸对襟衫，下面系着一条墨蓝丝绣盘锦马棉裙，因年代久远，原本名贵衣料鲜艳的色泽已经变得黯淡消沉，夹杂着油渍污渍，就好似远久岁月的丢弃物。

　　眼见原来发出那阴冷声音的是这样一位处境可怜又相貌温柔的老妇人，贝蓓佳顿生怜惜，非但不害怕，反而柔声问道：“老婆婆。你住在这里吗？这里就你一个人，没有别的亲人了？”

　　“谁说的，谁说我没有亲人？这不是我的儿子吗？”老妇人的脸上微露出一些不悦，将手里的包袱塞到贝蓓佳的怀里。

　　贝蓓佳低头一看，只见这个粗布包袱里面装着一个稻草人，面孔是用梧桐木雕出来的，眉目俱全，老妇人还凑在她的身边道：“我儿子好不好看，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很漂亮。”

　　原来是个疯婆子，难怪了。

　　贝蓓佳硬着头皮道：“好看，真好看，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

　　老妇人将包袱拿了回去，柔声哄那个稻草人：“哦，乖乖，不哭，妈妈疼你。我才不要我儿子长大了，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岂不是更好？”

　　眼见老妇人脸上柔情蜜意，就好似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贝蓓佳的心里一阵酸楚：“老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冲着贝蓓佳甜美地笑了笑，表情还有些羞涩：“所有人都叫我疯婆婆……”

　　“风婆婆是吗，我知道了，我叫柳翠浓。”

　　就这样，贝蓓佳和风婆婆就一起住在了北苑，那里地方空旷，又无人打扰，冬冷夏凉，也算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童嬷嬷一日三餐给贝蓓佳送来的都是残羹冷饭，且全无荤腥，贝蓓佳也不在乎，找了一个破瓦罐，点上篝火，将那冷菜冷饭重新烧煮一遍，然后分给风婆婆一半，两人常常相对坐在一起，大吞大咽。

　　有时候，贝蓓佳还会去后山摘点野果，打打麻雀什么的，弄个麻雀炖果汤，味道竟然还出奇的好。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小郡王回来了。

　　那一日，整个襄阳王府好似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童嬷嬷与童管家的女儿，老太君身边的小丫头童豌豆，拿了一柄与她个子齐高的大扫帚嚷道：“柳翠浓，柳翠浓在哪里？”

　　“我就是，叫我干嘛。”贝蓓佳从小屋里面站了出来。

　　“你就是柳翠浓呀，果然娘说你长的像狐狸精，如今一看，一点都没错。” 童豌豆还只有十二三岁，垂鬟双髻，生的也颇为清秀，一脸狡黠精明的神色，看着贝蓓佳，颇为不屑地撇撇嘴。

　　贝蓓佳反唇相讥：“狐狸精也是要有本钱的，像有些人，比如你或是你娘，就算心里泛酸一辈子，也等不到这个称号吧？”

　　古代又没有整容师，看你这个马马虎虎的样子，再怎么女大十八变，也不会变成范冰冰吧？嗯，我应该没有说错。

　　贝蓓佳那秋波眼中的蔑视，那故意表现出来的自恃姿容出色而生的傲气，顿时让童豌豆涨红了脸，但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此时还不懂得怎么仗势压人，只是嚷着：“小郡王要回府了，所有人都在打扫庭院，就你闲着。娘跟我说，要你拿着这把扫帚，去扫西边的枫树林。”

　　贝蓓佳一把抢过扫帚道：“去就去，你这么凶干什么。你爹是管家，你娘是嬷嬷，你不就是个奴婢吗，瞧不起谁呀？”

　　“你……”童豌豆满脸通红，但是为贝蓓佳摄人的气势所迫，根本不敢还嘴。

　　“哼，不跟你一般计较。”贝蓓佳看也没看童豌豆一眼，径直走向西边的枫树林，留下童豌豆一个人留在原地生闷气。

　　穿越日久，贝蓓佳觉得自己越来越会欺软怕硬了，是因为被压迫久了，所以急需找弱者反压迫一下，以纾解心中的积怨吗？

　　贝蓓佳不由地暗想：我是不是已经变坏了？

　　襄阳王府的西苑景致优美，曲径通幽处，小桥接碧湖，湖中青荷万千，翠绿离披，湖边红枫重重，蔚火蒸霞。黄花满地堆积，石中清流滴滴，临水之轩，悠闲雅致，倍添韵致。

　　景色美则美矣，但是满地的黄花与红枫，数不胜数，贝蓓佳一看，差点晕过去：这么多树叶与红花，想要人的命吗？

　　抱怨归抱怨，活还是要干的，贝蓓佳认命地开始打扫，从小桥边一直扫到临水阁，才堪堪扫了十停中的二三停，实在累的不行，贝蓓佳一屁股坐在汉白玉石的桥墩上，稍事休息。

　　就在这时，贝蓓佳突然听闻一人在临水阁负手吟词：“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首《鹧鸪天》是宋朝著名才子晏几道的名作，说的是词人在一次华宴上与一位美貌歌女一见倾心，互通情愫，倾心相爱的故事，后无奈分开，相思日深，吟成此词。

　　看那吟词的人，长挑身材，腰如细柳，发如清瀑，一身月白锦衣，备显清贵潇洒，不是小郡王朱如煜，能是谁？

　　好呀，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竟然躲到这里来了，看我这次不好好的教训你。

　　贝蓓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升，拿着那长柄竹扫帚，蹑手蹑脚地来到小郡王的身后，瞅准他的后脑勺，就打了过去。

　　“什么人。”朱如煜武功超群，突闻后面传来蹑手蹑脚的声音，心中已生警觉，接着后脑劲风突起，只听一人拿着长柄扫帚打过来，朱如煜稍稍侧身，让到一边，让那人扑了个空，只见是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长发丫鬟，还以为是谁人派来的刺客，轻轻松松就将那人连腰提起来，丢到了碧波池中。

　　“救命，救命呀！”

　　贝蓓佳不识水性，落到池中以后，自然上下扑腾，谁知那碧波池中，满是金钱大小的浮萍，渐渐堵住他的喉咙和鼻梁，不能呼吸。

　　“救命，救……”身子飘飘荡荡，脑中一片模糊，贝蓓佳如脚踩云端一般，不知身在何处。

　　“翠浓，是你！”朱如煜听见碧波池中传来的呼救声，竟然是柳翠浓的声音，不由地大吃一惊。

　　“翠浓，是不是你？”朱如煜大声问道。

　　“……”贝蓓佳胸腔中好似喝满了湖水，根本没法回答。

　　眼见池中悄无声息，朱如煜立刻褪下身上的月白锦袍和皂黑官靴，拢起一头秀发，一个鱼跃挺身，冲到了碧波池中，不消片刻，就游到了贝蓓佳的身边。

　　“翠浓，翠浓，你看着我，别担心，我来救你。”

　　快要溺死的人已经神智不清，贝蓓佳一把缠住朱如煜修长的脖颈，死命地想把他往水底拉去。

　　“翠浓，你清醒一点，我是小郡王呀。”朱如煜双手拖住贝蓓佳的脖颈喊道，再这样下去，两人都要丧命了。

　　贝蓓佳恍若未闻，依旧拼命挣扎着：我要死了吗，为什么外面那么吵？除了水声，我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之间，全世界好似安静下来了，朱如煜吻住了贝蓓佳的樱唇，久久不愿放开。

　　“我来救你了，你能安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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