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轮台

作者:zero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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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翌日,江寻觉得昨晚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一醒来还未睁眼便摸索着身旁的位置,结果是——空空如也。
      “江宸?”与之以往试探性的呼唤不同,他第一天更多的是寻找同伴的迫切,这一次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心,竟也还有些害怕,害怕这全是梦的幻觉,怕他只是自己想象的幻觉。
      “公子,您醒了。”他的书童照例走了进来,江寻看了看天,约莫也是到了时间,便没想多,跟着他洗漱去了。
      “公子今日早些去也好,莫要再遇上那些高官贵子,也正好不必与季公子周旋……”书童为他漱着口,在他身旁一条一条慢慢地说到。
      “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准备去上学了……”他放下湿毛巾,往自己身上擦干净了手,准备伸手去扶他起身。
      “桐塬,我昨天叫你给我拿的酸枣糕呢?拿了吗?”江寻扶着他的小臂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随着他出门。
      “是,奴才叫福源记准备了,若此刻启程等公子到达学堂,奴才便可正好拿去。”桐塬镇定自然地回答着。
      “好,可我想还是等季公子一同前去为好。”他说这话时,就这么有意无意地瞟着桐塬的方向。
      正好在他说完想等季昀贤的那一秒,他的瞳孔放大了一些,又马上变回了原样。这些反应都正好是他要的反应,于是当“桐塬”拿着他的书包快走到门口时,他紧紧拽着桐塬的手腕,说:“多去帮我看看妹妹,我觉得她可能也会有些不舒服。”
      被他拉住本就是他不想的,结果还被他发现了,江宸懊恼了那么一秒,便回答他:“是的公子,近日我都有帮你照料小姐的日常,您照顾好自己便是。”
      “好,我走啦!”见他答应,江寻总算确定了他的存在,接过书包直接转头上了马车。
      目送他离开后,江宸离开了书童的身体。其实在随他进来后,江宸第一时间就想来找他,奈何本来游离的两缕细魂自己结合,又把真身显出来了,到他能动的时候这个回忆里的人也都看不到他,包括江寻。
      其实他一直就待在江寻身边,见他一会儿豪放一会儿又拘谨的样子,便将他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只要是严子复自己控制身体时,他就会自己去找线索,是江寻控制身体时,他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虽然这个季昀贤在他不能现身的时候保护了他,但让他十分讨厌,不但讨厌想要靠近江寻的季昀贤,更讨厌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这种感觉早在百年前就有过一次了,他不愿意再次在他身上体验一次。
      他说的那个妹妹,也就是他们跌进回忆前,被关在房间对面的那个身着嫁衣的女孩。他在严府察看时,就经常能看见这个妹妹被自己的母亲殴打,嘴里骂着“赔钱货,赔钱货”,他想救,此刻却伸不了手,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被打。后来不忍再看,便尽量不往偏院走。
      但让他开始更加关注这个妹妹的点,是因为每次在哥哥,也就是严子复去上学后都会悄悄跑进他的房间去翻他的珠算的书,一直学能学到严子复下学。甚至有一次他跟着严希宁出门“逛集市”时,见她在街上熟练地甩开了自己的奶娘,自己偷偷往家中方向去,最终又进了与严府一墙之隔的季府。
      每次回来手上都会拿着一盒月桂酸枣糕,因着在外面她和季昀贤的穿着和关系,他认为这两人应当是这时留下的情感基础。
      不过后来的严希宁越来越奇怪,她逐渐开始不止于练习珠算、管理,也开始练习跑步、增肌、练剑,要说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抵应当是要从当时江寻能完全控制严子复身体的那个时候开始变化的。
      江宸突然起了一个脑洞,他之前仔细观察过嫁衣严希宁,她指尖有陈旧老茧这表明她在哥哥死后也有自己练习剑或使用匕首的习惯,这一点出现在刚刚小严希宁身上,就有一种可能所有曾经回忆里的人,除了被占据身体的严子复,在回忆外被困住的魂魄都在回忆里慢慢苏醒,也就是说现在在这具孩童身体里的很有可能是外面那个穿着嫁衣的少女,而等到所有魂魄都醒来时,这个回忆也会随之结束,如果到那时还没有解开他的怨气,那么可能他们这两个外人会被回忆里苏醒的人在无法逃脱的回忆里杀掉。
      当然以上还只是他的推测,他还是想等有了确切证据证明时,再告诉他这件事。
      在学堂的江寻尚未没有了解到这一步,他仅仅只能推算出回忆会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而严子复的死可能就是解开回忆的关键事件。其实既然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大方向的话,他完全可以在严府睡觉,但是这具身体一直想要到学堂来,而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他的邻居季昀贤公子。不是江寻想,只是这副身体甚至靠近他周围五尺都会心跳加速,这让他觉得很难受,所以他决定要躲着点这个人,毕竟不想让这具身体因为心脏病而去世。
      距离他“棒打三公子”事件过了两天,这两天他都没有像严子复一样在门口早早地就去等他,起初那个季昀贤也就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最近他现在不止于回家了,就连下课都要靠近自己,好像马上就要迟到的人要赶快跑来学堂一样,在他身上,让江寻感觉时间不多了。
      “阿珩,今天来我家吧,我想你来给我讲题。”他俩并排走着,季昀贤率先开了口。
      “哦…哦,好啊。”虽然他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毕竟眼前人是严子复的心上人,这副身躯又是严子复的身躯,不为自己为他也得去。
      “阿珩,我今天也买了你最喜欢的月桂酸枣糕,”又走了一段路,在江寻以为就这么要一直都到季府时,他再次开了口。
      “阿珩,今天夫子教的珠算我都没太懂,也只能靠你了…”
      “阿珩…阿珩……”
      江寻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他自顾自地连续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好像不需要他回应一样,只管叫,不管回。
      “靖云,你一次说这么多,我如何回你,你要慢慢说啊,这样我才能每一句都回应你啊。”江寻仿着记忆里严子复的笑,偏头对他用这张脸与之一笑。
      他看见严子复的笑,愣了好一会,这个反应甚至让江寻怀疑了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笑得太僵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但是再过了一会,见他还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江寻大概了解了,看来这严兄一片痴心并非照了沟渠,多半能成比翼双飞之美了。
      “哦…是是…阿珩说的是,是我心急,我以为你最近与我疏远,我怕你不愿认我这好友了。”他回过神,尴尬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带他往自家方向带。
      “傻子,有何好怕,你知道我会永远在的。”这一句并非严子复以前说的,是江寻为这对有情人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就目前来看,这对有情人心中各有彼此,却到死都没有在一起,而在严子复原本的回忆里,他对季昀贤的爱也从来都没有向他表露过。
      严珩兄,你无法左右你的人生了,我帮你弥补你的遗憾吧。
      “嘶,嗷!”江寻说完这话本来含情脉脉地望着季昀贤,未料想这腿边突然又出现了昨日逃跑的那只小狐狸,它狠狠地踹了一下自己的小腿,一时未设防,这严兄身子骨又弱,这一下是真真的疼。
      “诶?这是…公子家的?”江寻低头一看,见是他的“老熟人”又刚好出现在季府门口,便指着小狐狸问季昀贤。
      “并非,估计是哪里来的野狐罢。”季昀贤回他一笑,并未再多管狐狸,想要拉起江寻的手腕直接进门。
      可惜季昀贤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狐狸猛扑了一下,扑了一个踉跄,而小狐狸趁他站稳的时机,立马跳进了江寻怀里。
      它这么一跳,江寻下意识地就稳稳接住了它。被他接稳,狐狸就干脆在他怀里犯起了浑,半摸半蹭地攀上了他的肩,用脸蹭着他的耳朵,在他怀里欢快地摇着尾巴。
      江寻被它这样一闹,感觉手都抱不稳了,只得稍稍警示地拍了拍它的背:“乖一点,我等会儿带你回家。”
      被他说完,这小狐狸还真的马上乖巧了起来,蜷着尾巴窝在他怀中,闭起眼睛小憩起来。
      见它安静下来,江寻继续跟着季昀贤进了季府,同时也尽力保持上身的静止,让它靠的舒服一些,也不打扰它休息。
      季昀贤一开始本不想管那只狐狸,奈何那只狐狸竟不这样不识趣,竟敢跳上阿珩怀中,若阿珩没接稳被它扑倒,他想他应该当场就会杀了那只狐狸。
      现下这样的情形,阿珩看上去很喜欢这只狐狸,看来一下子无法让它离开,也只好让它暂时在阿珩怀中待一会了。
      季昀贤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都会将严子复带来他家后院的花园中,一是这小花园一般人进不来,严子复在这里就会自在些,二是这个小花园宽敞得很,他经常就在这里练练剑、打打拳,如果他练剑的时候能刚好看见严子复在旁边会感觉异常安心,要不是他着实对学术研究不太感兴趣,倒是还能再找个理由留他在这里,可惜每次只能以补课为由,不能带他每天都来是季昀贤想了这么久还是认为十分遗憾的。
      江寻虽说也是个世家公子,但也确实是个志不在学的人,如果真叫他教什么珠算、国学那估计不出一刻季昀贤就能看出眼前这个是个假货。幸好,季昀贤将他带来花园后,除了一开始拿酸枣糕和茶来基本都跟他没有交流。江寻一边坐在凉亭里假装念书,一边余光留意着旁边舞剑的季昀贤。
      如果这里坐着的是严子复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占据了他身体的江寻看到了他真正的死亡原因——正是被季昀贤手上这柄剑一剑封喉。
      如果季昀贤是真正的凶手,那么他的动机能是什么呢?就现在而言他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有任何仇怨,甚至原主严子复对他那真叫一片情深,竹马配竹马的感情,每每见到甚至他觉得会见到的时候,心跳都会不由自主的加速。
      即是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亦是长大后的心底温柔。
      即便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严子复也都还深深爱着他。原本江寻认为这个季昀贤就算对他的感情无关风月,多少也还是对他有所偏爱的。但既然看到了这柄剑,知道了严子复的死因,那就只能是要么就离这凶手远一点,要么就只能把这柄剑偷来销毁了。
      季昀贤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便提着剑朝他走了过来。半蹲在他的腿边,抚了抚他皱起的眉:“阿珩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迷?”
      “靖云,我若开口问你要你的配剑,你可愿给?”江寻看着他的剑,试探性地开了口。
      “……”季昀贤横着剑举在面前看了一会儿,一直没开口。
      “我随口一提,你不必当真,我并非是一定要这柄剑……”江寻见他没有回复,想着多半是没可能了,便开口往回找补,毕竟没有正经读书人开口就要别人用的佩剑的。
      “阿珩若是要,我自然都愿给的,只是这是把旧剑,我想要给你,也应当有一把为你量身打造的。”季昀贤将剑横握住,稳稳递到他跟前。
      “是你的,自然更喜欢。”江寻理所当然地接过了他的剑。客气与性命孰轻孰重,这还是拎得清的。
      何况此人是严子复的心上人,严子复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说出的那句话,江寻想弥补他的遗憾,让他好好爱一次,哪怕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不!他一定会改变这个不公的结局!
      季昀贤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剑被拿走后依旧愣在原地至少一刻钟,就这么蹲在他身侧,就这么定定地看他。
      “阿珩,你可怪我…”他愣了许久,没来由地又说一句无厘头的话。
      “怪你…”江寻故意将尾音拖的老长,故意钓一钓他的反应。听他说“怪”,季昀贤原本亮起的双眼慢慢暗下,自顾自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那要看你是为何对我不起,若是为时势所迫、事及无辜他人,你不得不做出选择,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是怪不得你的,我自然也没不怪你。但若是为个人利益做出伤我之事,那我俩缘分就此便尽。”
      “当…当然不会,我答应过阿珩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哪怕毒已入骨,剑已入心,血已流尽,我也会保护你。”季昀贤拉过他搭在腿上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深海里的漩涡,表面温柔似水,实则危险难测。
      可惜了季公子一片神情,若不是之前听某人说山盟海誓听腻了,还真要被他感动了。
      季昀贤拉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江寻看他的目光,感觉他要是再看一刻钟都能马上带他去私奔,一股与他不死不休的味儿。
      季昀贤还沉浸在感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就被小狐狸一扑扑倒,重重地摔到了旁边,只得放开了他的手。
      狐狸将他扑倒后,呲着獠牙,前脚紧绷,后脚撑开,双目狠狠地盯着他,这个眼神就是禽类守护自己食物的样子,现在它随时准备着向前攻击。
      “过来,我们该回家了。”江寻见状况不对,首先开了口打破僵局,伸开手敞开怀中,示意狐狸跳回他的腿上。
      小狐狸一听他的话,立马换了眼神,谄媚地跳上了他的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边蹭还边向地上的季昀贤挑衅。
      “阿珩,这狐狸性情顽劣,不可过于看重。”季昀贤自己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落灰的衣衫,担忧地看着他。
      “无事,它这样子我甚是喜欢,难得遇见个与我投缘的,定是要留下的。”江寻笑着回答他,手里轻柔地摸着狐狸的头,从头一路摸到身子,又拍了拍它来回摇摆的尾巴。“先告辞了。”
      江寻抱着狐狸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便跟着季昀贤身边的小厮往大门走去。
      季昀贤一路目送着他离开,他自从上次经历小巷事件遇见这只狐狸开始,之后所做的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他”早已不是他,可他表达出来的对自己爱意,确是阿珩的爱,所以无论他是不是,只要有一丝阿珩的可能,季昀贤都发誓这一次一定会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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