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阴郁皇子后

　　“我愿意。”苏俭嗓音发颤，身躯也颤动，双手死死捏成拳头。

　　身前，视线之处是少年墨色的长靴，苏俭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松开，双臂伏地，弯腰，他紧紧闭上眼，额头磕在地上。

　　安静的祠堂里发出一声响。

　　赵西赆满意了，蹲下身。彼时苏俭亦起身，一双泛起猩红，恨意凛然的眼狠狠盯着少年。

　　赵西赆完全无视苏俭的眼神，他其实是个特别惜才的人，苏俭的剑法一流，他很是欣赏他。可惜就是脾气不好，易冲动行事。

　　“为了苏莞苧刺伤我，况且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赵西赆无比诚恳地看着苏俭，循循善诱：“你有老师吗？我想你应该是没有，否则也做不出这种蠢事，我就有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总是教导我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需要拜师的话，你可以拜在我的老师名下，做我师弟。”

　　苏俭看得出，听得出，赵西赆一派伪善之态，面上虽好言好语引导，实则每一个字都是羞辱。

　　果然，不过片刻，少年便笑起来，含笑的眼眸里全是懒淡的嘲弄。

　　苏俭撇看眼神，不再看少年。

　　赵西赆腿有点麻，他索性盘腿坐下。

　　“不过很可惜，我老师颜先生应该看不上你这么蠢笨的人，蠢到认贼作父十几年，还如此虔诚地跪贼人的祖先，不怕死地为贼人的女儿出头。”

　　苏俭瞳孔剧颤，嘴唇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西赆，可很快，他又恢复贵公子的清冷模样，“挑拨离间，胡言乱语！”

　　赵西赆起身，“十年前中书令满门抄斩一案，卷宗就在稽查属，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查。”

　　苏俭挺直的脊背愈发僵硬，额头上一层一层地冒出冷汗。

　　十年前的场景浮现脑海，他那年不过也才十岁，躲在院子的水缸里，水缸有个小口，他亲眼目睹母亲，兄长，弟弟被当场杀死，父亲拒不认罪也不愿官兵带走自己，举起长剑自裁，鲜血溅出三丈远。
　　府里的丫鬟小厮吓得四处乱窜，也都被官兵一一当场刺死，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等没有声音了，官兵放了一把火，谢府被烧光，谢家上下一百余口人无一生还。
　　除了他，谢清辞。
　　后来苏淮安将他捡回，重新赐名，苏俭，俭通捡。

　　赵西赆走后一刻钟，小厮进来传令。相爷吩咐，苏俭不用再跪。

　　——

　　莞苧半夜被疼醒了一次，可人还是迷迷糊糊的，阿满进来陪的她。

　　直到翌日晌午，她才醒过来，床榻边，阿满正在给她包扎手，莞苧抬起两只手放到眼前看，苦恼地皱眉：“阿满，你觉不觉得像两只粽子？”

　　少女原本的两只纤纤细手此时用纱布裹起来，一个指头都没有露不出，确实像粽子。

　　阿满尴尬地笑笑，“郡主，以防感染，好得快。”

　　莞苧努努嘴，接受了两个粽子。突然，她想到什么，睁大一双杏眼：“阿满，我不是在华阳轩吗？我怎么回来的？”

　　阿满答：“昨日郡主晕倒后，是华阳轩那位贵人，将您抱回来的。”

　　“哦。”莞苧点点头。

　　“不过……”阿满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抱您回来之后，贵人他……”

　　“他怎么了？。”

　　“贵人一路将您抱回了闺房，之后便将奴婢赶出去，然后在闺房里与昏迷的郡主您呆了一刻钟才出来。”

　　莞苧点点头：“哦。”

　　阿满比莞苧年长五岁，什么都懂了，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懵懂纯真的小郡主，终于还是问出口：“郡主，您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莞苧起身，站到床榻上动动手臂，动动腿，摇头，“没有。”

　　阿满松口气，“那就好。”

　　“阿满，你是怕，他把你支开，趁我昏迷，对我打击报复吗？”莞苧回过些味儿来，她又抬起粽子手摸摸自己的耳朵鼻子，很好！健全！

　　眼珠一转，她又对阿满说：“准备沐浴吧，你帮我检查检查，看看他昨晚是不是拧了我，掐了我，如果有，身上总会有印儿的。”
　　虽然身上没有疼处，但保不齐已经疼过了呢！

　　阿满：“嗯，好。”
　　她心里在想，我的傻郡主哎，拧一下掐一下算什么打击报复啊，还有更可怕的呢！不过仔细想来，华阳轩的那贵人心狠手辣，性情不定，或许碍于相爷的面子，有贼心没贼胆，也不是没有以掐拧这种小手段来报复郡主的可能。

　　浴阁里热水放好，阿满帮莞苧解了衣服，开始仔细检查。

　　少女身子白白嫩嫩，既没有淤青，也没有红痕。

　　“阿满，我胸好像有点疼，还胀胀酸酸的。”莞苧垂眼，盯着那处。

　　阿满又仔细检查莞苧的胸口，没有异常。她想着如果吸了，或者是揉了，郡主皙白，那处的皮肤更是嫩薄，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是连一点点的红点都没有，圆圆翘翘，白皙无暇。

　　阿满突然想到，说：“哎呀郡主，过两日就是您月信的日子，发胀发疼很正常。”

　　“嗯，好像是。”莞苧也不纠结了，迈步往水池里去。

　　因为双手包扎的原因，莞苧自己不能清洗，便坐到池边，由阿满帮她。

　　洗着洗着，莞苧又开始苦恼起来，神情恹恹：“阿满，我觉得我这里好像有些大了，姐姐的，还有你的，瞧着都要比我小。”

　　阿满视线看向郡主胸口，神情认真：“奴婢觉得刚刚好，意柔小姐身子骨弱，发育嘛自然也跟不上，奴婢小呢是因为，奴婢娘亲的就小，遗传。”

　　完了，阿满又补充：“郡主身段纤浓合度，莹肌雪肤，甚美，极美。”
　　比她偷偷看的那些小册子上的女子还要美，还要婀娜。

　　“真的？”莞苧不确定地问。

　　“真的！”阿满非常肯定地回答。“日后哪家公子娶了我们郡主，简直是天大，天大天大的好福气！”

　　莞苧现在对男女之事还没有任何概念，但对嫁娶之事却有了解，她知道，嫁人以后就要到夫君的家里生活，和夫君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她想：和长相美丽的妻子一起生活，自然赏心悦目，算是好福气吧。

　　且不说男子，她也喜欢长相英俊的郎君呀。

　　长相英俊的郎君，莞苧又想到华阳轩的六殿下，她身上完好无损，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沐浴后，阿满吩咐小厨房准备膳食。

　　没一会儿，婢女们便将美味的菜肴摆上桌，莞苧双手不便，阿满用汤勺喂给她吃。

　　阿兄还在受罚，莞苧心里烦闷气堵，没吃两口便摇头，叫她们撤下去

　　阿满劝阻无果，没办法，吩咐婢女们撤下。

　　只是饭菜还未撤，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人。莞苧眼睛一亮，立即起身，几步跑过去，扑进那人怀里，略微清苦的气息，无比熟悉，她抬手紧紧地抱住他。

　　香软扑满怀，苏俭抬手，轻轻环抱少女。

　　“阿兄，你终于出来了。”高兴之余，莞苧抬起脸：“贵人原谅你了？日后也不用再跪？”

　　“嗯。”

　　“真好！”莞苧开心得想要跳起来，但是想到苏俭的腿，便只是又把苏俭抱得更紧了些，脑袋埋进他怀里，用力蹭两下。

　　苏俭手掌轻拍少女纤薄的背，安抚几下，他才说：“多大了，还撒娇。”

　　苏俭说完，便要将少女推开，莞苧不肯，摇头，“我就要，阿兄，你就让小令再抱一会儿嘛。”

　　苏俭无奈，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少女的任何要求。

　　自幼习武的原因，苏俭的身体比常人健朗，在祠堂跪了五天，只用几个时辰便恢复好，下地后，苏俭第一时间来清苑，看望小令，看她是否康健。
　　还好，还好，少女依旧活泼。

　　一会儿后。

　　苏俭提醒：“好了，一会儿到了。”

　　莞苧不放，“不能依你的一会儿，得依我的一会儿，我的一会儿就还要再等一会儿，等我的一会儿到了，我自然就不赖着阿兄啦。”

　　少女的绕口令实在绕口，苏俭感觉到后腰处少女的手有异常，说：“好了小令，莫要耍赖。”

　　莞苧依依不舍地放开苏俭，后退两步，但一双眼睛仍然满是笑意，像一弯小月牙。

　　“给阿兄看看手。”

　　糟了，被发现了！
　　莞苧双手背着，“阿兄，我手没事儿。”

　　“拿出来。”苏俭面色冷淡下来。

　　莞苧颤颤巍巍地把两只粽子手递出去，给苏俭看。

　　苏俭一边拆纱布，一边问：“怎么弄的？”

　　莞苧抿着唇，不说话，阿满想要说，莞苧瞪她一眼，阿满也闭嘴。

　　纱布缓缓拆开，露出一只还微微泛着红，掌心满是细细小眼的手，苏俭拆开另一只手，亦是如此。

　　他看向阿满，冷声命令：“说！”

　　莞苧又瞪阿满。

　　阿满看看郡主，又看看大公子，最后还是选择开口，将事情如实告知。女子名声重要，阿满只说到贵人制止郡主，将郡主拽出花坛，便转了方向，说她之后便拉着郡主回清苑。

　　苏俭气极，“他竟这般戏弄你！”

　　“阿兄你别生气，是我一时心急才被他骗，也是我自愿去花坛找药瓶的，不怪贵人。”莞苧轻言细语，面带微笑。
　　她怕苏俭为了她，又冲动行事。

　　“公子，阿满说句不该说的，”阿满忍不住，脱口而出。
　　“郡主心急也是想着赶紧找到药，只有让那贵人快些痊愈，公子您就不用受罚跪祠堂，郡主都是为了公子您啊。”

　　苏俭看着少女一双红肿的手，胸口仿佛被勒住一样，有些喘不上气。转而，他牵起少女手腕，走到窗户边的案几处坐下，吩咐阿满去拿药，拿新的纱布。

　　“疼不疼？”他的小令最是怕疼的。

　　阿兄的眼里满是愧疚之色，莞苧摇头，脸上漾起甜美的笑意，嘴角梨涡浅浅，她说：“不疼的，阿兄。”

　　怎么可能会不疼！苏俭抬手抚了抚少女白皙莹润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心疼。

　　“阿兄，你膝盖疼不疼？”莞苧问。

　　苏俭摇头，“不疼了。”

　　彼时，阿满已经将药粉和纱布拿过来，苏俭细致认真地给少女上药，上完药，又给她拿纱布包扎，一圈圈轻轻缠绕。

　　“阿兄，你包扎得真好看，”莞苧看着心包扎好的一双手，五指都是分开的，只包了两三层纱布，手指依旧纤长。

　　她努努嘴，抱怨：“不像阿满包得，像粽子！”

　　站在一边的阿满有些脸红，公子待郡主爱护悉心，确实比她包的要好得多。

　　苏俭在御史台做事，罚跪的这几天下来肯定积压了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细心叮嘱少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后，他便起身离开。

　　阿兄终于不用再跪，莞苧心情大好，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她走过去坐下，主动吩咐阿满喂自己吃饭。

　　“青笋，给我夹一块……炙牛肉也来一块……”

　　“芙蓉羹冷了吗？”

　　阿满手心试了试瓷盅的温度，“郡主，没有。”

　　“那拿来，我要吃！”

　　一大桌子的菜，莞苧每份都吃了好几口，最后又吃掉满满一盅芙蓉羹。

　　阿满开心起来，屋子里的其他婢女也开心起来。

　　之后休息了三天，莞苧的手彻底痊愈，便又去明玉轩继续学习规矩礼仪。

　　中午用完膳食午休。

　　莞苧倒在小榻上就睁不开眼，苏意柔走过来，坐在她小榻边，伸手摇晃她肩膀。

　　“小令你先别睡，姐姐有事情要问你。”

　　“嗯，听着呢，姐姐你问。”莞苧迷迷糊糊。

　　“听说长公主送了你一份生辰大礼，是夜明珠，世上真的有夜明珠吗？”苏意柔甚是好奇。

　　“当然有啊，那夜明珠就在我屋里，晚上不用点烛灯也亮如白昼。”

　　“那小令，今晚我能去你屋子里看看吗？”

　　莞苧揉揉眼睛，今日下课后她还要去华阳轩一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清苑，不好让姐姐多等，于是便说：“姐姐，明日吧。”

　　苏意柔从莞苧的神色里解读出推脱，她捏紧了手心，笑笑：“明日怕是不行，日后再找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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