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一章
黎辛没有花很久，但回来的时候离悟已经把箭矢全部绑好，看起了学字的书。这个魂体确实好学，黎辛叫了她一声，自己先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叠了一半的浴桶。热水有专门的容器，只需放入浴桶就能盈满。
离悟跟过来的时候已经飘起热烟，碰了一下、还挺热的。
“黎辛，你不洗么？”离悟还没脱衣服，目光直追她，“要不要一起洗？”
正搬动屏风的黎辛差点摔一大跤，狠狠瞪了离悟一眼，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
“那你一会儿要洗么？还有没有别的水？”
「不，有。」黎辛用最简洁的回答应付，立马绕去屏风之后，还要躲到离她最远的角落，「你管你自己洗，不用管我。」
既然她这么说，离悟就不推辞了。她身上还是银鱼的衣服，里面的绷带也早已脏了，幸好当时绑得紧、不然肯定要出糗。离悟快速脱完，试了下水温、慢悠悠地泡进去。热水浸没身体，连脑袋里的神经都被安抚。她靠在一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黎辛，你真的不要洗洗么？”
……能不能不要跟她说话？
黎辛都已经窝在最角落了，还是浑身不舒坦，「不要。」
“那你不会觉得身上难受么？”
「不会！」怎么、还嫌她脏？「这世上有种净身之术！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不知道归不知道，不会不舒服就好。
离悟泡得舒服，仰头看升腾的水雾，烟气渺渺、如同梦境。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梦里，这什么魂力魂体，都不过是梦中的幻想，闭上眼、再睁开……也还是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沉下身体，呼吸闭紧的同时头发遮蔽视线。温水似乎又造了黄粱一梦，暖得让人沉溺、却又逼得人起身清醒。
黎辛没有给她肥皂或者皂角，就这样洗洗吧。
挤干头发，离悟拿了一旁的毛巾。说是毛巾，其实也就是块棉布。她问过黎辛，这里也有绵花这种植物，但不是云瘴域产，而是另一个在北边的域。离悟问了下距离，不近。她又问这东西是不是很平常，黎辛说基本都用得起。
那就是既有稳定的产业链，又有合适的销售渠道。这个天盟社会至少拥有资源调配和分发的能力，各地交流应该也算顺畅，至少在这一物件上，可以做到一地产、多地用……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离悟随意想过，正好把头发擦干、里衣穿上。她绕过屏风，看见角落里的黎辛，总觉得奇怪，“黎辛，你为什么坐那里？”
「打坐……」黎辛睁开眼睛。她算是明白了，只要这人不睡、她就没办法好好修行。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离悟并没有继续打扰她。魂体说了一声“好”就坐去桌旁，又翻出那本孩童识字用的读物。纸笔放在一旁，她好像不太会用，还装模作样地舔了几下笔尖……
「墨。」黎辛看不下去了。
离悟把砚拿出来，还是不会用。
「……」黎辛认命，走去她身边给她磨墨。墨汁研出，这人沾了一点、第一笔就写毁了。顿得太久，墨汁往下渗了三层，毁纸又毁笔。
「你用这个试试。」黎辛心疼，递出不同形制的另一支，至少不会总在漏墨……
离悟还以为自己又会看见一支毛笔，没想到是一支钢笔样的东西。外层的手感是木制的，但笔尖好像是金属，延进内里、往上又连着墨水，全装在一根杆子里，顶端用了另一个木制的东西塞着、应该是防止墨水倒出来。
「不会用么？」黎辛接回来，握给她看，「跟羽毛笔一样的用法……」
“这是哪儿来的？”离悟觉得自己又要修正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了，居然还有这样的物件……
「买的。」黎辛说着、又把笔递回去，「这个在腹地很流行，出门在外很好用。」她猜到离悟要问‘腹地’在哪儿，先给她解释，「腹地就是天盟直属的十五域，之前与你说过的。」
离悟擦着头发，“我记得。”当时没说统称，但十五域她知道。“腹地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么？”
「腹地流传的东西总是比别的域好一些，也新奇些。就不知道你说的‘这样’是指哪样了？」
科技感是个解释不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发明也有可能是历史发展的产物。离悟想了想，换了问题，“那你知道这个是谁发明的吗？”
黎辛摇头，「只听说是北风岛流出来的。」
这只钢笔的握感写感都与她习惯的很相似，离悟留了个心眼先记下，不打算追问黎辛她不知道的信息。现下的重点还是生存，她需要赶紧记下这里的文字。在被人觊觎的情况下，书籍才是她最有效率的知识来源。
于是一人打坐一人抄书，离悟没有去打扰，只是先把自己的疑问记下，打算一会儿一起问黎辛。
这个世界的口语她可以交流，而黎辛在组词的时候用得也与她的语言类似。这早就让离悟怀疑二者之间只是写法不同，此时学上一些、还真是如此。这里的字符看起来是表音表意结合，字形会在词组之间贴合缩进、并且都是竖写。离悟没有完全看懂规律，这本小书上也没有太多词组，所以总结不出来。但一晚上的学习足够让她有一定概念，至少下次看到……不会太觉得恐惧了。
合上书本放下笔，离悟心念一动，手里的东西都消失在眼前、却又出现在感知的空间里。离悟拨弄脖子上的圆片，清楚的知道里面有什么、在哪里、又该怎么拿出来。这确实很神奇，好像是某种读心和空间能力的整合，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想这个没有意义，离悟拍了自己一下。
「弄完了？」
“嗯。”离悟拿起手边的笔记，转身时发现黎辛就在自己身后，“黎辛，我有几个地方想问问你。”
「问吧。」黎辛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笔记。在回答完她关于文字的问题之后，她指了一张，「这是你学的文字？」
“是。”离悟写了几个对照的数字给她看，“我学的字跟你们不一样，但表意上是很相似的。”
黎辛拿起她的字条，确定从未见过，「你把这张给我，若有机会、我问问别人。」
离悟一愣，低低笑道，“好。”
放低的声音总有深意，黎辛一步退开、不想被牵扯，板起脸来，「快去睡吧，明日清晨就走。」
该看的该学的都告一段落，虽说是逃亡之中，离悟也觉得这一天足够充实，可以去睡上一会儿。她往里走，绕过屏风，刚刚的浴桶和水都已经不见了。
“你把这些收哪儿去了？”
「桶在床下，水扔回去了。」
黎辛停在屏风边缘，拒绝再往前进。那边已经坐在床边拖鞋的离悟觉得奇怪，“黎辛，你不来一起睡么？”
跟你睡个鬼。
黎辛又退一步，直接把自己移出她的视线。
「不跟。」
“可这里的床很大，”离悟看着她的影子，“你也累了好几天了，要不我睡地板、你来休息休息吧？”
……有完没完？
「不用。」黎辛不想看见她，「我修魂力，晚上本就是修行的时候。这里就好。」
那边有一瞬的沉默，在黎辛以为她终于放弃的时候，某人放软了语气，“黎辛，我怕我犯病，你能不能陪我睡？”
……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黎辛没有拒绝的立场。毕竟是自己偷出来的魂体，而且她刚刚的状态也确实有问题。她挣扎一番，还是挪动步子、又出现在了离悟视线里。
「我就在这儿，你睡吧。」
“不上来么？”离悟拍拍身旁。
「……」黎辛的脸色不能再差了，「不。你睡吧。」
她的拒绝坚硬，离悟便不再劝了。身下的棉被真是好久不见，离悟掀开之后摸了摸床板，坚硬的触感肯定不是最好的那一类，但比树洞和铁笼还是好了许多。她整个身体躺上去，被子压身、身上身下都舒服，像是被凉凉的手抚过身体。她呼了一下，沉浸在身体被包裹的安心里。
“好久没有睡床了……”
她说得轻，黎辛没有回复。
这个魂体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麻烦，如果要抽身的话，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等她睡着、往外一跳，她就可以丢下这个大包袱。寻路也好、流浪也好，她自己一个人、总比带这个魂体要方便。
寻那人也不用基于一时，而离悟也有时一她们可以托付。虽然离悟说了想要选她，但对黎辛来说……
“黎、黎辛？”
沉浸思绪中的黎辛还在背对，听她呼唤才转过身来。
浅圈环绕，深光通渊。黎辛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向前冲去。视线中的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惊恐，而黎辛很清楚地知道，她马上要消失在眼前……
“啪。”
身体失重的瞬间，离悟身前挤进了一个温度。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周边都是风和黑暗，刚刚温馨的房间化作了沉重的风，揭示着她们的坠落。
她来不及往下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直还是横，失重的感觉很快被叶片的剐蹭剥夺。她觉得哪里好痛、只能闭上眼睛，感受身体各处的冲撞。这时候的蜷缩完全是一种本能，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摔死，但是……
背上和腿弯突然一重，离悟感觉自己下沉了许多。良好的训练让她快速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抱着自己。一句“黎辛”未出，加速度猛然往了另一方向去。
好在树叶感觉没这么密了，离悟缩起留出的空间够她在黎辛怀里拿回视线。可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这里一片都是黑的……
“黎……”
「不要说话！」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