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

　　沈晏溪将一碗面吃完了，连带着汤都不剩，吃得肚子有些撑。等她看见陈疾碗里剩着的面汤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今天有些饿。”

　　陈疾在沈晏溪之前吃完，等沈晏溪吃饭的间隙，他抱着手机打游戏，游戏刚开局面没到三分钟就输了。

　　他的注意力不集中，不自觉地会被吃面的人吸引。

　　沈晏溪吃饭很斯文，小口小口的，神态餍足，像他养的那只还在离家出走的小橘猫。

　　有些人得了十万八万仍旧贪得无厌，有的人因为一碗面就能开心好久。

　　陈疾说：“没关系，我知道沈老师饭量小。”

　　听他又是这个称呼，沈晏溪说：“别叫我老师，我又当不了你老师，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陈疾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收拾空碗筷，闻言淡淡地说：“别听贺亭山他们瞎扯。”

　　他说话时随意地姿态，似是早就习以为常地接受目前的处境，从前的荣光都是旁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怎会真的甘于平庸，他桌子上放置的书籍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概是陈疾给她煮的这碗面条给了她勇气，沈晏溪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陈疾，你为什么不继续上学了？”

　　陈疾闻言眉头微皱，已经好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贺亭山他们知道这个话题是他的禁忌，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提。倒是让见他第一眼，就怕的和兔子一样的姑娘问出来。

　　“学习太差，念不下去了的。”

　　又是敷衍。

　　沈晏溪说：“不是这样的，你成绩很好，桥桥和我说你是陈老师的得意弟子。”

　　陈疾手指不耐地点了下桌子，目光变得锐利，“沈晏溪，你知道得挺多，和你没关系的别问。”

　　沈晏溪一怔，被她突然冰冷的态度弄得心闷，意识到她过界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不想说的事情。只是。。”沈晏溪抬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只是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学校官网上面现在还能找到你当年领奖视频。我是想说，别总说自己念书不行。”

　　陈疾说：“什么获奖视频？”

　　沈晏溪愣住了，获奖视频是她为了解他在网上翻的，被他知道了，会不会被当做一个窥视者，又或者想到别的什么，她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桥桥上次聊天时和我说的。”

　　陈疾说：“这样啊。”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沈晏溪说要帮忙收拾碗筷，被陈疾用没有让客人干活的理由拒绝了。沈晏溪一个人待在陈疾的卧室，看见他摆在桌面上手机，无意瞟了一眼游戏界面，看见了他的游戏id-cj9872.

　　cj是他的名字缩写，98是出生年份，那72就是他的生日？7月2日吗？

　　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id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沈晏溪就想起来了，第一次玩游戏时遇到的见死不救的队友，原来是他。

　　陈疾收拾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天已经微微擦黑，陈疾提出送她回家。

　　沈晏溪也想和他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拒绝。

　　晚风轻拂，蛙声一片。

　　沈晏溪忍不住问他：“陈疾，你玩游戏会不会救队友啊？”

　　陈疾说：“看情况。”

　　沈晏溪还以为他是一贯的见死不救作风，没想要分情况，“怎么看？”

　　陈疾说：“队伍里有技术水平的就救，没有的就不救。”

　　原来不救她是嫌弃她菜。

　　她也没有很菜吧。

　　不管是什么，沈晏溪都不喜欢别人说她不行。

　　沈晏溪说：“你好现实啊。”

　　陈疾笑笑，“人都是现实的，没有不现实的人。”

　　这话说的不知道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

　　沈晏溪努力从他的神态中分辨。

　　陈疾突然偏头看他，“你是我的队友的话，我会救你的。”

　　这话听得很开心，但沈晏溪绝不会承认她菜，“我很厉害的，救我你不亏。”

　　陈疾说：“是吗，那我可得见识下了。”

　　正说着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看清楚备注后，沈晏溪眉目微凛，接通键半天没有按下去。

　　是周黎打过来的视频。

　　接通后，沈晏溪不知道该如何同周黎解释她身边的陈疾。

　　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沈晏溪紧张地捏着手机，也怕陈疾问她为什么不接妈妈的电话。

　　铃声好不容易停下里，沈晏溪刚刚松一口气，下一秒又想起来。

　　陈疾站定，扬眉指了指旁边的小卖部，“我进去买包烟，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挺拔的身影向着小店的过去，暗色中藏着潇洒随性。

　　沈晏溪收回目光，拿着手机对准自己的脸，按了接通键，“妈妈。”

　　周黎刚刚下班，脸上还带着厚厚的妆容，脸上隐隐透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在干嘛呢，打了半天没有接。”

　　沈晏溪错开目光，“刚刚没有听见，等我听见找手机时你已经挂了，我正准备打过去，你就打过来了。”

　　周黎哦了一声，没有在这事上过多纠缠，“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高考成绩，还找我要了你联系方式。我给你了，这几天他有可能会找你。他问你什么，你就照常说就行，但他说什么你一个字儿也都不要信。”

　　沈惊鹤。

　　太久没有从周黎口中听见这个称呼，沈晏溪都快要忘了这人了。他和周黎离婚时闹得很不痛快，那时她虽然年幼也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在一次又一次争吵辱骂中，周黎已经失去了力气，憔悴地坐在沙发上，如同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说：“沈惊鹤，我如你所愿，离婚。”

　　多日的纠缠已经让沈惊鹤失去了耐心，闻言一喜，“好，你想开了就好。是我对不住你在先，房子归你，存款我也只要一半，至于溪溪，她和你亲，抚养权也留给你吧。”

　　就这样，沈惊鹤如同逃难一样，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家。

　　他走的时候，沈晏溪在哭，年幼的她在父母多日的争吵中已经明白什么叫做离婚，沈惊鹤一走，她可能就没有爸爸了，她抱着沈惊鹤的胳膊不肯撒手，哭着求他不要走，留下来。

　　沈惊鹤蹲在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溪溪乖，爸爸有事情得离开，你和妈妈在家待一段时间，等忙完了就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洋娃娃。”

　　沈晏溪哭着说：“你骗人，你刚刚和妈妈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就是不想要我们了。爸爸，溪溪会乖，溪溪不喜欢洋娃娃，只喜欢爸爸，爸爸不要离开溪溪好不好？”

　　“爸爸没有骗你，是真的有事情，乖溪溪放手好不好。”

　　沈惊鹤一边说，一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她的手，她攥得紧，被弄得生疼，哭得更狠了。

　　在摆脱她的手后，沈惊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扇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周黎抱着沈晏溪，连着哭了几天的眼睛肿胀通红，呆呆地望着沈晏溪，“溪溪，以后就只有你和妈妈一起生活了。你爸爸有别人了，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要重要的人。”

　　沈晏溪冷硬地说：“他找我做什么?”

　　当年可是头都没有回过。

　　周黎冷笑道：“可能是良心发现终于想起你这个女儿了，我被他磨了一个多星期了，就是不死心，你和他说说吧。”

　　周黎说这话是眼神讥讽，这么多年，她仍旧不肯叫他的名字，总是用一句他来替代。

　　沈晏溪盯着屏幕，发现周黎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疲态尽显，不免一阵心酸，“妈妈，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都累一天了。”

　　挂断电话，沈晏溪把手机塞进包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十几年没有过联系的爸爸突然要找她，若是两三个月，甚至两三年，可能她还愿意相信是因为思念她。这么久了，不久只剩下了爸爸这个称呼，还来找她做什么。

　　明明当时走的时候是如此的狠心绝情。

　　陈疾买完烟回来，就看见小姑娘站在树底下发呆，脸有郁郁之色，才接视频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开心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

　　“走了，沈晏溪，别发呆，我送你回家。”

　　陈疾说着习惯性地去拆烟盒子，而后想到什么，又把烟收进兜里。

　　沈晏溪注意到他的动作，自从知道她不喜欢烟味后，陈疾就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了，

　　沈晏溪说：“看见烟盒子上写的字没有，吸烟有害健康，少抽点吧。”

　　陈疾微微挑眉，“胆子大了，管得倒挺多。以后对你男朋友说吧。”

　　他轻描淡写地用开玩笑的态度话说这些，一点都不在意她以后得男朋友是谁。

　　沈晏溪有点气，硬邦邦地说：“我以后肯定不会找抽烟的男朋友。”

　　陈疾看她一眼，桃花眼里盛满笑意，“脾气还挺冲。”

　　沈晏溪心情不好，也没有再搭话，闷闷地往前走。

　　陈疾边走边摸兜，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果，递到沈晏溪面前，“啰，请你吃糖，别不开心。”

　　是草莓夹心软糖，入口即化，甘甜生香。

　　甜滋滋的，像是甜到心里去了。

　　沈晏溪轻声说：“谢谢。”

　　陈疾拍了下她的脑袋，“要不给哥哥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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