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流年妄人间

　　虞冀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继续问。
　　她的心上似是有猫抓一般，想知道蒋莹藏了什么。同时她也想知道，对方对于同性恋到底持什么样的态度。但是……如果蒋莹反感这个，她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如果不问，她们也就到这么一步了。
　　思来想去，虞冀诚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看得蒋莹一头雾水。
　　“你想什么呢？那个人上手前，我一路上都没什么感觉，周围也没有车辆可用作交通工具，更别提同伙，我估计他就住在附近，而且可能是个惯犯，他的手法太娴熟，跟踪的手段也好，需要你们加强一下夜间巡逻，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抓到人应该挺快的。”蒋莹说道。
　　“不是这个，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花雨羽，让她去查监控了。抓到人不难。但我想的不是这个。”虞冀诚揉了揉太阳穴，她当老流氓习惯了，早就忘了什么是矜持，同时也忘了什么叫委婉。而且又不是审犯人，生活中她打直球习惯了，于是乎，现在怎么开口成了一个问题。
　　“那你在想什么？”蒋莹看着愁眉苦脸的某人，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你想说就说……”
　　“你对同性恋怎么看？”虞冀诚挠着脑袋，自暴自弃问道。
　　蒋莹微微张开双唇，被这突如其来的跳跃式思维惊到了，同时内心擂鼓阵阵，为什么这么问？这家伙不会是喜欢我吧？
　　可是……真的要承认自己可能喜欢上她了吗？
　　蒋莹收敛了表情，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且虞姐可能也就问问呢。
　　“不正常吗？”被窝下的手绞在了一起。
　　虞冀诚看着蒋莹真诚的双眼，直球接上：“那如果你身边有女的喜欢你你觉得怎么样？”
　　蒋莹被问得愣住了：“你索性直接问我喜不喜欢女的好了。”或者，蒋莹心想，你直接问我喜不喜欢你得了。
　　对待直球的最佳方法——直来直往。
　　蒋莹感觉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就要被挖出来了一样，但是总有一双手死死地摁住她想破口而出的欲望。她知道，她不能喜欢她，至少现在不行。
　　虞冀诚一看有戏便乘胜追击，“那你的回答是？”
　　蒋莹低下头：“我无所谓。都一样，看合不合适吧。”内心慌的很。
　　“合适就行？”
　　“对。”
　　虞冀诚坐到床边：“那你看我合不合适？”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小，蒋莹不自觉向后靠了靠。
　　嘴角扯了扯，见过直白的，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不知道。”
　　虞冀诚反应了过来，啧，真的是，怎么就突然激动了呢？
　　这下该怎么收场啊？两个人同时心想道。
　　多问了啊！看着逐渐沉默的人，虞冀诚说：“那如果你有谈恋爱的想法了，第一个找我试试呗？”总之先占个坑，萝卜迟早掉下来。
　　蒋莹抬起头：“为什么？”她不想和虞冀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准确地说，她不想和她缠地太深，“我们就当姐妹不行吗？和我在一起，我以后还可能三心二意，何必委屈你自己呢？”
　　“你觉得我想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虞冀诚笑着回答，“我就那么一说，你要只想当姐妹，那么我们就到这一步，不再僭越。但我就是好奇，我们为什么不合适呢？”
　　蒋莹沉默了。
　　“姐，何必追根究底呢？”
　　“行行行。我不问了。”也是，也就交了一次心，虞冀诚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虞冀诚的手机响了。
　　“虞队，人找到了，但是我们又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快回趟局里。”花雨羽的声音有些抖，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
　　“我马上，一会儿我开车的时候你顺带和我讲。挂了。”说完，虞冀诚看向了蒋莹，“你先歇一会儿，不舒服的话别硬撑，赶紧打120，知道吗？”顺手把被子边边理了理，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走一步停一步，终究还是大步走了出去赶回局里。
　　“为什么不合适？”蒋莹声音低沉，她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日历提醒。
　　【距离元旦还有21天】
　　【距离忌日还有21天】
　　同时旁边附着一张黑白合影。
　　这不明摆着的吗？警察姐姐。
　　蒋莹呗虞冀诚打乱的思绪总算回归。她为什么当时会想让虞冀诚当自己的姐姐？一方面是来之不易的温暖，一方面呢？
　　她真的嫉妒那些恣意活着的人，她们好像从来不怕哪天只能一个人露宿街头，她们不怕别人的眼光，她们也不怕闯祸创出圈。因为总有一个家在他们身后，她们尽管一个人也不会惧怕孤单。
　　可是蒋莹怕啊，她早就没有家了。她又怕又不能躲避，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是常态，这是正常的，但是那种寂静的孤独感像是没有温度的火焰，烧炙自己的灵魂却让自己感受到无边的寒冷。
　　她想骗自己有个家，于是她就拉住了虞冀诚。甚至，她想带着那束光一起沉下去，沉到无人知晓的海底。
　　那张黑白的合影像是长了一只巨大的鬼脸，冲她笑啊笑。那么一恍惚，蒋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就是拍那张的时候。
　　明明是6岁的记忆却仍旧记忆犹新。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记忆坐在前面的小板凳上一动也不敢动，左肩搭着父亲的手，右肩是母亲的手搭着。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从右肩传到左肩，同时右肩上的湿意逐渐加深。
　　“123——”摄像师在前面说到。
　　但没有人回应他。照片里父亲是商业式标准假笑，母亲则笑得淡淡，眼睛里没有灵魂。一个小姑娘做得端端正正，表情却也严肃。
　　那天晚上，小姑娘被微笑着的母亲推进了卧室，小女孩有些害怕地拉住母亲的一角，母亲的表情逐渐缓和，拉起孩子的手：“我带孩子去睡觉了。”
　　“不，你过来。”命令式的口吻，小女孩感受到了母亲逐渐握紧的手，下意识往房间里躲了躲，手却被母亲抓得死死的。
　　“莹莹要睡了，你别……”
　　语音未必。
　　“叫你过来就过来！”冰冷的声音带上了怒意，哒哒哒的上楼声敲击在母女俩的心上，“蒋莹，多大了还要妈妈陪你？自己睡！”阴森的声音像是青蛇吐信缠在小姑娘耳边，小姑娘像缩回手，却被母亲紧紧抓住。
　　“妈妈。”颤抖的童声回响在房间里。
　　“抓着妈妈，别听爸爸的，好不好？”母亲眼里含着泪水，但是小姑娘不敢啊，她一个劲往后缩，“别动！”母亲用接近嘶哑的声音说着。
　　但是父亲已经到了，他直接一脚把母亲踹在地上，冰冷的视线扫过蒋莹：“莹莹乖，自己会睡的吧？”
　　小姑娘愣愣地点头，哽在喉咙口的哭声被硬生生逼了下去。
　　“你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次了！你说过的！说过的！”母亲抓着头发，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地尖叫，“滚啊！啊啊啊！”
　　父亲像是听不见似的，直接抓住了母亲的头发，拖着她直接往下走，走过小姑娘门口的时候冷冷地瞪了蒋莹一眼，小姑娘抖抖索索地关上门，背靠门瘫坐下，双手抱膝，争取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膝内，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是她不敢大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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