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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日。
关于返程的方式,几人发生了争执。
或者,严格来说,只有月雁风提出了异议。
一旁听着的姜星河和姜萤雨,姜萤雨撑着伞躲在一边安静当蘑菇,姜星河则略瞪大了眼睛。他本来长得较为阳光英朗,此刻睁大了眼睛,倒显得呆呆的。
他下意识寻找萤雨的帮助,结果看她已经脱离事端站了出去,只好自己怔了一会儿,喃喃重复月雁风的话:“…哦,你要坐马车悠闲地回去。”
大事不妙!
无论是坐马车还是悠闲,这两个哪一个都和清恒仙君扯不上关系。前者表示你懒散,后者,…更不用说了,悠闲这个词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姜星河额头突突地跳,回想先前起有一个好逸恶劳的弟子在季瑾存面前不过晃了几天,就被他冷着脸逐出了宗门。
那弟子恰巧与某个地位稍低的长老有些渊源,那位长老素来知道清恒仙君不好相与,忐忑着准备了繁多珍宝、酝酿了一肚子好话,结果连他面都没见着,直接吃了闭门羹。
到最后那弟子都没找到门路回来。
姜星河依然记得清恒仙君当时冷漠的脸色,那么多人没一个敢劝的,真是风雨欲来,满城萧瑟。
他琢磨了一下回宗门需要多长时间,要是这段时间里,月雁风依旧是这副见鬼的态度,清恒仙君会忍多久把她踢出去。
她一介散修,好不容易有这机缘,仙君愿意把她带回宗门,要是无知者无畏被她自己折腾没了,…那也太惨了。
他这么想着,偷偷瞄了一眼清恒仙君的神色,见他果然清清冷冷、蹙着眉头,姜星河的额角又跳了一下。
姜星河此人,一向嘴贱人嫌狗厌,但是心地却是赤诚的。此刻他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解围,“但是,这马车钱有些贵吧?”
好像当初一掷十金,出手阔绰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朝着月雁风挤眉弄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月雁风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她拂了拂袖子,微微笑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惋惜,嘴里却说着:“那真遗憾,这么长时间的赶路,不坐马车不知道有多疲惫。”
她疲不疲惫姜星河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是要窒息了,下一刻就算清恒仙君把她扔到方圆十里外,他也不会惊讶了。
空气似乎凝滞,然后他听见季瑾存开口:“那就坐马车吧。”
嗯,那就坐马…
嗯?姜星河脑袋一懵,姜萤雨一个激灵,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姜星河确认了一遍:“仙君,那就坐坐坐…坐马车?”
“嗯,”季瑾存肯定道,接着似乎想到了姜星河方才的担忧,颔首,“马车钱我付。”
姜星河跟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那我们就悠悠…悠闲地回去?”
“嗯,左右也没什么事。”
他容貌英俊,站在景里的时候,景就成了他。他侧过头,发如烟云,眉似峰林,眼若深海,好看得说不出来,“姜星河,你怎么结巴了。”
姜星河还陷在激动里,眼睛亮晶晶的,下意识答:“啊,结巴啊,结巴好啊,结巴好!”
…………
月雁风挑了一辆马车。
姜星河踏进去的时候,心又往嗓子眼里提了一下。
脚下是柔软的毛毯,干净绵软,铺满了整辆马车。马车内部极为宽敞,桌椅床榻皆备,桌上杯盏、塌前软垫、椅面绦丝,窗边柔纱,不一不显示精致和奢华。
这下好了,懒散和奢侈她犯了两条。姜星河眼皮跳了跳,装作不在意地去看季瑾存的神色。
结果见他毫无意见,径直往里走了进去,一句重话也没说。
姜星河不禁有些恍恍然,他停了一会儿,又从马车口退出去,遥遥望了望天空。
怪了,这也没天生异象啊。
他一把拉住要往里走的姜萤雨,问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姜萤雨感慨:“清恒仙君极好说话的日子。”
极好说话的清恒仙君上了车坐上了一旁的塌,姜星河、姜萤雨便乖乖随着月雁风坐在了对面,一时眼观鼻,鼻观心,分外严谨且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一会儿,微风轻拂之下,季瑾存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在榻上熟睡过去。
这人平日里冷淡漠然,竖着一身的刺唯恐别人靠近,但睡梦中却是温和的,一身的戾气和冷意都消去了,连面容都柔缓下来,最是极温柔的。
月雁风见他睡熟了,掀过榻上的薄毯轻合在他身上,又回到原位继续随意地靠着窗。
她一贯不拘谨,但直到现在,姜星河姜萤雨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们两个,尤其是姜星河,今日短短的时间内诧异了好几回,实在是有话要问月雁风,但又害怕吵醒了季瑾存,于是拉着她到马车尽头,离季瑾存最远的地方,悄声问她:“你是不是和清恒仙君有私交?”
月雁风一头雾水。
但等到姜星河如是这般地说了那名弟子的故事,慨叹季瑾存对她的容忍。
月雁风却是笑了。
“那这位弟子除了终日闲散度日,还有没有犯过其他错误。”
“他曾经欺凌过同门,还骚扰过百姓。”姜萤雨恍然大悟。
“但是,当初就已经惩罚完了,他此后痛改前非,再也没有犯过,”姜星河补充,既觉疑惑诧异又觉不近人情,“总不至于,再罚一次吧?”
月雁风嗯了一声。
“那有没有可能,这位弟子故态复萌,又犯了这些错。”
“应该,不会吧,”姜星河内心有些动摇,“他看起来这么的…”
月雁风替他寻了一个词,“乖巧?”
“对,乖巧。”
月雁风笑起来,瞳间生着星辰万千,酒窝盛着一泓甘泉,如此甜蜜惑人,说出来的话却是警醒到让人发冷的:“这么乖巧的人,应是连第一次的错事也做不出来才对。”
时间倏地宁静下来,良久,姜萤雨开口了。
她向来是反应最快,也最能发现问题的那一个。
“清恒仙君把他逐出宗门的时候,说的是…”
姜星河看着她,慢慢开始回忆,“好像是,秉性不纯,为人不齿。”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姜萤雨接着道:“按门规,被逐出山门是犯了戒律第三条、第十二条、第五十六条。”
“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位弟子同时犯了欺凌、盗窃、□□之罪,是合该被逐出宗门的,跟他本人性格懒不懒散没有丝毫关系。但他们却误以为是清恒仙君过于严苛,看不惯荒废度日的人。
气氛瞬间静谧。
在这难言的寂静里,月雁风突然转了个话题,“你们知道世界上猫有很多种。”
“有的猫性子好,你靠近它的时候,它就会摊开柔软的肚皮,任你抚摸,它会对你软乎乎地叫,全心全意地看着你,好像它的整个世界只有你。”
“你以为你对它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但是下一次,你就会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也会对别人翻肚皮、撒娇,就像对你一样。”
“你从它身边走过,它还用可爱的眼神柔软地看着你,但全然不记得你曾给它喂过食、梳过毛,它不记得你是谁。”
“而有的猫不一样,它们高冷到近乎傲慢,永远会冷冷地审视你,和你保持适当的距离,你甚至都摸不到它一根软毛。”
“大部分人觉得无趣,就离开了。但如果你没有,哪怕触碰不到它,也会一次次给它喂食,耐心对待它。”
“突然有一天,你就发现它只会吃你的食物,在你快来临的时间段提前等着你,离你的距离也不再遥远。你离开时偶然一回头,看见它卧在树上认真地瞧着你的背影。”
她意有所指,姜萤雨便若有所思,然后了悟道:“你的意思,清恒仙君就是那只高冷的猫,看上去不好接触,但却比那些故作温和的笑脸人要值得相处的多。”
“哦,也不是。”月雁风莞尔。
“我只是觉得,这两种猫其实都挺可爱的。”
她说完便走,只留姜星河和姜萤雨琢磨着她那句“都挺可爱”的含义。
半晌,姜萤雨缓慢地眨眨眼,艰难地说:“她把清恒仙君比作高冷的猫,又说猫可爱。她不会是觉得…”
不会是觉得清恒仙君可爱吧?!!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在脑海浮出这个念头,又一齐诧异地把这念头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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