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逸话

　　化尘站在小船的前端，一言不发，璃儿和乘风坐在他身后也没吭声。三人皆戴着黑顶白纱的斗笠，在来往的小船中显得异常显眼，但手上的家伙则在无声提醒四周看热闹的人：不要多嘴，不要靠近。

　　璃儿摆弄着手里的一面小银镜，乘风把他那包着布的大长条抱在怀里闭目养神。天是晴的，风是暖的，一切恬静而平和——只是看似如此而已。化尘皱了皱眉头，水路下，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痕迹被他钓出来，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化尘光是牵引一下，巨大的阻力便立刻浮现，警示他水里潜伏着的危险。

　　“璃儿，这里的反应呢？”化尘收回了力道，他还不想直接打草惊蛇。

　　璃儿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才放下镜子，摇摇头说道：“没差。”

　　聪明，聪明过头了。化尘思索着，难得的感到棘手，无论是人群、水流、还是要求，他都被严重限制住了。还有这个目标——他来的时候就感到不对劲了，只是那时还很细微，不足以引起重视。这也是最让化尘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即使阴鬼有一定智慧，机灵到这种程度也十分罕见。能从他化尘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将“网”布遍半个镇子，无论是规模还是罕见程度都让人惊叹不已。

　　但这不是什么要赞叹的好事，化尘思索着对策。这只阴鬼潜藏在水路之间，隐藏了自己的存在，连锁阴盘都无法追踪到它。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安的波动，阴术道者的出现让他们开始猜疑发生了什么事，即使青川努力表现得十分平常，但阳术道者也参与到了追捕行动之中也是明显的事。老百姓之间已经开始有流言传出，各种细节总有汇聚到一起变成隐患爆炸的时候，而这也是化尘不想看到的。阴鬼与阴怪的不同导致阴鬼的活力来源也有所不同，不安、怨恨、悲伤等情绪波动都会吸引并刺激阴鬼，这会让阴鬼比阴怪更加活跃且危险。

　　化尘转过身，向璃儿说道：“璃儿，把锁阴镜给我，你把白符拿出来，待会我告诉你贴哪。”

　　璃儿把镜子递了过去，问道：“守株待兔？”

　　“不，我们引蛇出洞。”化尘接过镜子收入袖中，又拿出荷包掏出一个小白玉瓶递过去，说道：“这次不用血砂，用这个。”

　　“泪墨。”璃儿接过来，一副了然的样子。“就守一个地方？”

　　“不，西北一个，南边一个，东边一个。”化尘拄着伞慢慢轻敲地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敲了一小会后，他加重力道狠敲了一下船板，随着伞尖与木板的清脆碰撞声，水流陡然变得活跃起来，水路下的暗流开始不断延伸。乘风睁开了眼，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接下来我来控船，乘风，你先养精蓄锐，等晚上再行动。”

　　乘风点点头，闭上眼开始打盹，水流托着小船开始向没人的小水道前进。不过一会，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无人的林子中，而前方缓缓驶来了另一艘小船，上面载着两人，一坐一站。

　　两艘小船缓缓靠近停下，船上坐着摇桨的那人停下手站起来，和站的那个人一起抱拳行礼。

　　“辛苦化尘牧长了，长老派我们来询问进度如何。”

　　“长话短说，这次情况不同寻常，需要你们派人来，越多越好。”

　　船上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们不能自作主张，还请牧长亲自与长老和亲卫商议。”

　　“你们长老在哪？”化尘不是很想见那个白衣卫，他来估计没什么好事。

　　“和亲卫在一起处理事务中。”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来给您带路，还请牧长跟上。”

　　化尘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两人的小船转了一个方向，向着远处那高大富贵的建筑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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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常平青看着清苑递过来的一张奇怪的符纸，有些疑惑。这与之间贴他身上的符纸有很大不同，上面的金色纹路正在散发着黯淡的幽光，光是拿在手里就感到些许寒意。

　　“这个的作用是把师傅的阴气附着在你的身上，”清苑解释道：“这会让你暂时拥有可以御使的阴气，现在情况有变，你需要紧急学一些应急法术，现在我就是你的临时老师了。”

　　“哦......原来如此。”

　　“好了，我刚刚说的话要保密，起码不要让师傅知道。”清苑把放在一边的课本拿回来，递给常平青：“你先看着，我和婉儿把活很快干完就回来。婉儿，待会手脚快些，拿好种子，我们把没做的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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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做不做，其他事倒是很多余。”

　　等其他闲杂人等退下后，化尘毫不客气的开始数落面前这些阳术道者。“先把那些巡逻的撤回来，已经快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和骚乱了。然后，青业长老，请你把阴鬼出逃的相关人员找来，我要问细节。”

　　璃儿和乘风在门外等着，而化尘在长老专用的账房里与青川门的各位会面，此时屋内只剩一些门内高层和他们的贴身侍卫，他们看到化尘如此不客气，有些不满。但长老没理化尘的奚落，吩咐身边的护卫去传话。不一会，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便被带了过来，两男一女，都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有两个不见了，这是剩下的三个，其中一个还是哑巴。”长老头疼的看着这三个人，一副懒得理睬的样子。“其实也问不出什么，该问的我们都问了。这两个伙计都是普通人，一问三不知。剩下这个哑巴女是我们找来的童养媳身边的丫鬟，来的时候年龄稍大，是最有问题的那个，偏偏是个哑巴。您要是有办法，就尽管问，我先去把报告拿过来给您看看。”

　　化尘打量着这三人，两个伙计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时不时胆怯的瞟一眼四周，很快又瑟瑟发抖的低下头来。只有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她无神的睁着双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屋里的人毫无关心。

　　长老很快拿着一些纸张过来了，还带来了两个护卫领头，他把这一小沓纸交给化尘，说道：“这些是阴鬼出逃前的报告，下面的是审讯和调查的讯息。这两位是亲卫手下的领班：王季合和邓韦。他们负责调查此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们。”

　　王季合和邓韦走上前来，抱拳行礼：“初次见面，久仰牧长大名，还请多多指教。”

　　“免礼。”化尘点头示意，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书，上面记载了阴鬼出现的时间和异象，以及这三个被绑起来的人的资料，不过一会，抬头向两人发问：“封阴鬼的阵是怎么破的？”

　　“符咒给烧了，”王季合回答道，“我们把门内上上下下都问了一遍，这三个是事发当时逮住的。有两个被证实是混进来的不明人员，我们暂时还没有抓到。”

　　“不对，”化尘摇摇头，“光符咒破了，阴鬼还不至于变成这样，你们是不是有人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尤其是你们这的配婚弟子？”

　　王季合和邓韦默不作声，他们看看化尘，看看长老，十分为难的样子。终于，长老看不过去，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化尘牧长，这事其实有部分赖我，”青业站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是我的小侄子青戒，我没管住他，他喝高了，就……”

　　化尘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把那位青戒的对象隔离保护起来，她可能会成为阴鬼的目标。就目前我在镇子里侦查的情况来看，阴鬼似乎选择在此地扎根了，更糟糕的是，它已经在壮大自己了，规模还不小，要想不出动静的解决，几乎不可能——先把这三人带下去，我等会再亲自去问。”

　　被绑着的三人又被守卫带下去了，而屋内的人听罢，脸上皆是担忧之色，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青业脸色更是难看，他摸着自己的胡须，苦恼的思索着。这时，一直站在角落不出声的金袍卫突然走了过来，站在长老身边低声说了什么。长老眉头反而更加紧皱，等金袍卫退开，他才转头对化尘说道：“即使门内有能力的全部派出，都不可能吗？”

　　“全部派出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不小的动静。”化尘回答道：“但只调动部分人，不足以把阴鬼驱赶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很有可能在驱赶途中出事。”

　　“为什么这么肯定会出事？”屋内有人开始质疑化尘，“堂堂阴仙还会怕这个？”

　　化尘没理会质疑，只是看向角落的金袍卫，说道：“总而言之，我需要金袍卫协助和至少一半人手。另外，我的徒弟璃儿要拥有至少一队的指挥权，而我的另一个徒弟乘风将成为此次的重要人员，需要人员庇护。”

　　长老为难起来：“我们的人手实在是不多，一半出去就只有三队，要是按您的意思来分配，就最多只有一队来协助您。化尘牧长，您刚才才说过阴鬼很难对付，这会又把人手全都分开，您倒是是准备干什么呢？”

　　“阴鬼难对付是一个，但更重要的是阴鬼在水路布阵结网了，这对你们来讲很陌生，可能不理解有什么可怕的，我来解释一下。”化尘抬手，阴气从他的指缝间留出，温顺的伏于地面，变成了一张黑色无序的网。屋内的人有些被惊到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分明是青织湾的水路图。黑烟凝结成或细或粗的线条，在整张图上出现了明显的集中点——但是有三个。

　　“狡兔三窟，这个阴鬼不光强大，而且比我以往见过的都要聪明，它藏身于水路中，造了不止一个据点。它还在三个据点之间连接了无数条通道，如果我们只攻击其中一个却没抓到它，它会立刻知道我们的存在并开始周旋。到时候就不是会不会发生意外的问题了，驱赶难度将无限放大，出现被吞噬的平民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化尘收手，黑色的网随之消失，他呼唤门外等候的璃儿和乘风进来，接着说道：“我会在三个据点设立‘诱饵’，这次不能按常规方法去驱赶它。乘风——阴术体修，他是引诱阴鬼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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