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为替身

　　洁白的花朵洒落在水面上，水面漾起波纹，波荡起伏。花朵开得更盛，终于顺流而下，漂浮不定，白色的花瓣被水染湿一小块，再一小块。

　　花朵渐渐被水色浸染，缓缓沉入水下。

　　有什么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被淹没在水流撞击岸壁的声音中，没人在意。

　　水流终于汇入海中的时候，海浪也为之汹涌。橙红色的霞光映照海面，波光粼粼，别有风味。

　　窗外天色已然黑彻。

　　聂泽之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好了，现在我换个东西吃，你也该吃晚饭了。”

　　女孩乖巧地软在他身上，仰头看他，看着似是而非的面庞，然后笑着点头。

　　床头柜里，手机不甘心地发出铃声，震动不休，最终重归寂静。

　　.

　　烛光映照曼妙身姿，红裙衬托姣好面容，夜色撩人。

　　江云歌一身贴身红裙，裹着白貂外衣，独自坐在某西餐厅的餐桌上。

　　她没有理会在旁等候的服务员，沉着脸看亮起屏幕的手机。手机又一次不甘地发出声响，“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江云歌抿起嘴，眼眸中戾气隐隐。

　　她原先准备在晚餐上撩拨小聂董。

　　小聂董是个画风清奇的富二代。高中那个时候，其他富二代已经换了几茬男女朋友，而他明明已经大四老油条，却还很青涩地陪在自己身旁。

　　她一直没表态，暧昧比恋爱好玩，而不可得的最能让男人刻骨铭心。

　　但她没想到，小聂董的画风清奇到这种程度，她出国读书没多久，他就找了个替身……好吧，两年大概不算久？她不太清楚。

　　她暧昧的对象不少，时间跨度比这长的也有，她无法辨别正常情况下两年代表着什么。不过两年终究不算短，她总体上为此自得。有的总裁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如此拧巴。

　　然而她回国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般。

　　小聂董并没有因为她的回国而和替身解约，而替身的身份，她也在替身的几个同学身上了解完全——

　　替身是她的同父异母亲姐姐，是小三的女儿，和小三一样学了一身勾搭人的小白花气质。

　　太有意思了，若是类比成古代，大概就是她是嫡妻，而庶姐是外室，还有些得宠。

　　这种情况下，贸然要求小聂董和替身解约，可以，但替身会因此成为小聂董的新一任白月光。男人就这个德行，失去的才最宝贵。

　　努力筹谋，费心力，却也值得。她不希望那个肮脏的私生女在她染指的男人心中留下姓名。并且，聂泽之身为她既定的联姻对象，也需要好好调教。

　　方法很简单——

　　先蓄意引诱，拉近关系，让他心猿意马。之后通过毁灭和他相关联的东西代表关系破灭，不说理由，让他自己领悟。慌乱后，他自然而然会寻找重新拉近距离的方法。

　　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她这不特地准备了烛光晚餐？

　　在烛光晚餐上，可以撩拨他，假意说要原谅他，然后说让他想一想他到底做错什么，才能让她彻底原谅。

　　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原谅，很难，也很简单。只看男人想不想做。

　　一般来说，男人会想做的。小聂董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谁离他进，就会受谁的诱惑。尤其今天，夜色撩人。

　　偏偏她没法撩，他没有接电话。接连三通，永恒的“您所拨打的号码……”

　　因为替身的缘故，小聂董鲜少加班。不接电话，似乎只有一个解释。

　　他和替身在一起。

　　江云歌眸色一沉，坐回位子上，摁灭手机屏幕。

　　思考中，她无意识地把玩着领带扣上的红宝石，心下计较底定——要让他自己将替身抛弃，她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还有更耐心的等待。

　　思索片刻，她打电话给今天在片场认识的小鲜肉。

　　“啊对，我好可怜的，被人放鸽子了，所以你方便陪我吃顿饭吗？太好了，谢谢你！”

　　适当柔弱，真诚感谢，能让许多男人晕晕乎乎。她在撩拨男人这方面十分熟练，小聂董也只是路上稍硬一点的石头罢了。

　　在等小鲜肉的时候，她思来想去，还是拿出另外一部手机，打开学校贴吧的私信栏，以慵懒的名媛姿态，给一个拿了公司宣传部小号的女生发消息。

　　【新的料，收吗？】

　　【她初中的时候曾经为了买新品香奈儿接过客，后来是她将近四十岁的妈妈扛下卖.淫罪名，被行政拘留15天。】

　　.

　　阮卿卿醒来时觉得自己的眼睛疼，疼得莫名其妙。打开手机一看，才六点，难怪。她只睡了五个小时，眼睛不疼才怪。

　　聂先生手脚不老实，睡觉也不安稳，她经常被惊醒，觉浅梦多。六点醒一次也正常，接着睡就行。

　　可微信消息已经跳到手机屏幕上，忽略不去。

　　易老师：【你最近来学校不安全，在家里直播吧。那个帖子删掉后，又多了两个新帖子，还是说你不好的。我已经联系卢总帮忙查账号来源，但可能没那么快，你还是先在家直播。】

　　阮卿卿揉揉眼睛，敲了【好的】两个字，随即就接着昏睡。

　　中午的时候，她挣扎起床，拿起手机，看见易老师的道歉消息，才缓过神……噢，她要在家里直播。

　　学校贴吧里的风言风语她不在意，只要那些人不会冲到她的面前，打断她画画的步伐，就没有关系。

　　她起身洗漱，吃完早午饭后，拿着手机去画室，把画室清理清楚后，按照易老师的要求注册账号，备好画纸，调角度。

　　阿姨已经贴心地把颜料买了齐全的一套，她试了一下，不是她惯用的牌子，但也凑合能用。

　　两个小时，缓一缓，应该也能在直播镜头下画完。

　　……应该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他按照要求，开启直播后自我介绍，等临时房管按下“1”，她开始画。画画的要求是能展现技法，对她来说，就是随便画画。

　　她的脑海里顷刻间倒出构思。

　　——白色西装，胸口佩着一朵花瓣边缘略带浅粉色的白色海棠花……舟舟看着她，彬彬有礼，温和浅笑地朝她伸手，邀请她一起跳一支舞。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是很适合弹钢琴的手。也很适合牵住女孩的手。

　　笔触在纸上沙沙响过，不过片刻，就定下大致轮廓。画面上的男人栩栩如生，几乎能从画上走下来，在现实中发出邀请。

　　脑海中有一丝恍惚，伴随着头皮发麻。手机适时发出响动，她努力转移精神，看了眼屏幕。

　　是有人给她发了最大额度的直播礼物。缀金的大段大字遮蔽屏幕。

　　【不用管那些造谣的风言风语！姐妹好好画画！！】

　　阮卿卿愣了秒，意识到说话的人的内容，露出浅笑，衷心说道，“谢谢。”

　　然后她接着画。

　　直播时限两个小时，她没有太多时间，也没有太多精力。将草图修改完成，又将背景涂上明黄暖色，精力就剩得不多。再强行往下画，会开始头疼。

　　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

　　稍一思索，她没有试图粗画人物身上的色彩，而是换上细笔，沾染颜料，在海棠花上小意点染。

　　白色的西装搭配白色海棠花，本来有些奇怪，但枝叶墨绿，而花蕊和花瓣顶端又有些淡淡的粉色，加以被灯光照出的一些澄金亮色。她细细勾勒，让海棠花在画中璀璨盛开。

　　——好看！！

　　——绝了！那些说奇奇怪怪的话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酸鸡。

　　——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白啊（战术后仰）

　　——这都能吹？准备黑红出道？水军多少钱一条？母亲是小三自己也是小三初中就开始接客买包，这种人的画能看？

　　——你该不会也是报名格雷诺失败恼羞成怒的造谣的一个吧？小心警方敲你门哦。

　　——楼上是不是来迟了啊，宁安警方已经发通告了：子虚乌有，纯粹造谣，涉事人员全部被抓。

　　——预言家一个，绝对有人说这位同学背景深连警方都能压。

　　——预言家刀了刀了，学校贴吧一群diaosi说警方不对。

　　——靠，她真有背景的话怎么不能把帖子删了？

　　——薛定谔的有背景，就和灰昼大陆的nc策划一样有着薛定谔的妈~

　　——楼上，你也是非洲人？

　　等阮卿卿画完细节色彩，飘过的弹幕已经只剩下夸好看的人了。

　　只过了快一个小时，但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接着画。手已经开始抖，头脑阵阵发凉，胃都开始反酸。

　　她定定神，认为自己这一个小时画出来的也够抵别人两个小时的，于是开口道：“谢谢大家观看。”

　　——期待你的参赛作品~

　　——小姐姐有没有打算每天都开直播？

　　——prprprprprpr这个男人绝了啊啊啊他的手！姐姐有在国乙手游接过单吗？拯救拯救我男人崩坏的人体吧[大哭.jpg]

　　——小姐姐画的男人是谁呜呜呜有对象吗是小姐姐吗？

　　阮卿卿没理会他们的弹幕，按着易老师的说法，再次自我介绍，并说出时间，之后关闭直播。

　　她的直播app开了直播时免打扰，直播一关，微信顿时跳出一堆消息。她挑着点开易老师的，最新消息是人抓到了，麻烦她去公安局了解一下信息，顺带给笔录签个字。然后是聂泽之的信息，聂泽之说他在门口，顺路送她去公安局。

　　她收拾好画作，看着眼前这副未完成的画，又想到另外两幅没完成的，忍不住像鸽子一样对着自己的坑“咕咕咕”地叫，自己都被逗笑。

　　意识到自己鸽子精的本质.jpg

　　她把画作收拾起来，也收拾好心情。

　　脑袋还是有着晕眩昏沉，食道翻涌着呕吐感。阮卿卿定定神，往卫生间去。

　　她已经习惯自己无法长期专注精神恍惚的身体。高三之后一直如此，大一退网后更严重。体检过，也看过病，只能看出一堆激素紊乱，完全无法梳理清。药越吃越乱。她索性停药休学，慢慢画舟舟消遣。

　　今天能坚持直播一个小时，对她来说其实挺奇迹的。

　　她心有感慨，然而很快收心。易老师还在警局等她，她得把自己的绘画后遗症处理得快一些。

　　.

　　聂泽之靠在驾驶座上，退出直播app。抬起头，他努力露出克制且营业的微笑，等女孩出门。

　　手机被摁灭，一条发送给他二叔的消息遮蔽于黑暗后：【我看完卿卿的绘画直播了。十分感慨，他心目中的我，居然如此温柔好看！】

　　他超嘚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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