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撒娇的徒弟[网游]

　　苏可桉走出后台，外面空气流通顺畅，但他的心底依旧压着石头般沉重。

　　一把比赛打完，里面隐约传来主持人恭喜的声音，接下来应该是中途给直播间观众抽奖的流程，这个时间，有不少人也从后台出来，其中一大半就是往洗手间走的，其中少部分人出来前往自动贩卖机买饮料。

　　另外一边，从赛场通道走出来的人也有不少，他们是比赛输了出来的。
　　神见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他的耳朵上还挂着耳机，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风格在场的都很眼熟，就是比赛直播的背景。

　　“喂，你没事吧？”
　　苏可桉看到他，走过去问。
　　神见听见声音，脑袋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黑不溜秋的眼睛登时睁得老大。
　　苏可桉的头发这一个月都没有去剪，有点长，黑色柔软的碎发垂在额前，如同琥珀的眼睛里满是关怀，容貌美得冷艳又带点慵懒。
　　神见登时就呆住了。

　　客观上来说，神见长相在一众主播当中算是长得不错的，又因为他是闻名的“腐男”，所以直播间观众的女粉很多。
　　女粉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神见迟早要弯。
　　神见原先不以为意，现在被苏可桉这样看着，他真的觉得自己要弯了。
　　男人如果长成苏可桉这样，性取向是什么似乎就不大重要了。

　　“我……我没事。”神见磕磕巴巴地说。
　　“哦，那就好。”苏可桉对神见有点印象，虽然这个人不太着调，但是他好像挺喜欢自己的，苏可桉一向是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加倍好的类型，这和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有很大关系。

　　他四五岁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别人夸他是天才，老师、爸妈、媒体……甚至是身边的同龄人。
　　但是同龄人的夸赞往往都带着生疏和孤立。
　　“他和我们不一样。”不一样就是异类，应当排除。所以小孩子们不会跟他玩。
　　“这是我爸爸设计的飞机模具，你们看，真的会飞哦！”幼儿园时期的苏可桉试图融入他们，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玩具。
　　“不要，你爸爸是怪胎，你也是，我才不要看你的东西。”
　　“可是真的很好玩哦。”
　　“不要就是不要，丑八怪。”
　　小苏可桉拿着自己的玩具看着他们，每一张脸都是陌生而抗拒的，他有点泄气，沮丧地回到家。
　　妈妈问他怎么了，苏可桉扁了扁嘴，说同学们不跟玩。
　　爸爸坐在餐桌上，手里摊着一张报纸，像怪兽一样的眼睛从报纸上露出来，对他说：“不用管他们，你是天才，他们是庸人。你和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有生殖隔离。”

　　妈妈被气笑了，说：“你跟孩子瞎说什么呢？！他才四岁！”
　　爸爸眼皮都没掀一下：“这有什么需要忌讳的？性和欲本来造物主赐予人类的东西，人应该堂而皇之地享受它，而不是回避它。聪明的人只有和愚蠢的人人为的生殖隔离起来，人类才会进化。”
　　“你这是歪理！”
　　“我这是有遗传学依据的。”
　　“我可去你的吧，既然这样你还跟我结婚干什么？”
　　爸爸顿了顿，语气理所当然：“因为你漂亮。这也是优质基因的一种。你看小桉不就结合了我们两个人的优点，聪明、漂亮。”
　　妈妈哭笑不得，白了一眼爸爸，然后抱着苏可桉上楼。
　　“别听你爸的瞎话。”妈妈亲了亲苏可桉的额头，然后温柔地说，“明天我做一盒点心，你带过去分享给同学们，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苏可桉回亲了妈妈一口。

　　但后来同学们也没有喜欢他带去的点心，甚至没有人愿意尝一口。
　　苏可桉当时心想，如果有谁愿意尝尝，那一定会喜欢上的。
　　但后来他又想，幸好他们没有尝，他们尝了，也不一定会喜欢，反而会抢走他的食物。
　　他爸爸说得有道理，他一度认为，不只是“生殖隔离”，他和他们连精神和思想都是处在隔离状态的，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后来他就再没有尝试过要融入他们的世界。
　　爸爸问他要不要跟他去研究院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妈妈的坚持，想让苏可桉和平常小孩一样一起长大的坚持，在父子俩一致的立场里就溃败了。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在学校，苏可桉过得并不开心。当然，苏可桉在爸爸的研究院里也没有多开心。
　　只是换了一群庸俗的大人去相处罢了，他们凭借年龄和努力，摘得一个研究员的称号，却仍未摆脱驽钝，而这群驽钝的人甚至没有小孩子神身上的纯真和自然。至少小孩眼里的厌恶他一看就看透，而那群拿着他的成果去发表论文的研究员，平时端着牛奶来哄他的模样真的看不出来一点伪装的痕迹。
　　人类的天赋之一或许就是伪装和欺诈。

　　苏可桉平静地看着神见，看见他眼里的惊喜。
　　三秒前还是抑郁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就大变了个样。
　　人类真的厉害。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喜欢这样。他愿意配合着去演戏，只要他们永远这样喜欢自己。
　　“输了比赛也没关系，能收到邀请函来这里比赛就已经很厉害了。”苏可桉安慰地说。
　　神见莫名红了红脸：“你也是，我最开始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
　　“我啊，我其实还好，主要是我队友厉害。”
　　“铭记吗？他确实很厉害，我都听说我们服的第一奶妈都换人了。”
　　“哦？是吗？”
　　“对，就在论坛的投票，截至时间就在明天晚上，正好就是比赛完，很多人在等蝶影花和铭记对决完然后再投票，现在是铭记的票数领先……”
　　随着比赛的开始，外面的人渐渐减少。苏可桉走向自动贩卖机，一边拿出手机扫码，一边说：“那我等会可要去给我的队友投一票了。”

　　“那个……”神见看着苏可桉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可桉回头问。
　　苏可桉没笑，表情疏离冷淡，周围仿佛自带排斥的阻力。但他行为举止都温和得像一块暖玉，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温柔，交谈的过程中，逐渐就会让人卸下心防：“我想问问，泊舟云上和铭记，你和谁的关系更亲近一点？”
　　苏可桉正在按指纹支付，闻言拇指在屏幕上多停留了片刻：“怎么这么问？”
　　与此同时，正要从转角处走出来的一个男人脚步也停留了下来。

　　“啊！”神见呆住了，这句话怎么就这样问出来了。
　　还是要怪最近天铭cp的粉总来他这个炫耀，他一直也很纠结，究竟苏可桉和谁更亲近一点，真的是念叨太久了，嘴巴也不听脑子的话。
　　“我……”神见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苏可桉自然而然的挪开拇指，手机上现实支付完成，“哐当哐当”两声响，他想要的商品从货机上滚落。
　　他取货筐里拿出两瓶罐装的啤酒，然后递给神见一瓶：“和我师父的关系更亲近一点。”
　　神见接过一瓶啤酒，冰凉的易拉罐上已经布满了水珠。他看见苏可桉的脖子上似乎泛起了一点红色，也许是害羞，也许天太热的原因。但总的来说，神见更愿意相信前一个原因。
　　“不过和铭记的关系也不差。”
　　神见再次呆住：“啊？”
　　“他们两个我都很喜欢。”
　　“……”

　　神见觉得他可能真的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他居然脱口而出道：“那总有一个更喜欢一点的吧。”
　　苏可桉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垂眸笑了一下。
　　神见看着他弯起的嘴角愣了楞。
　　“嗯，也是，非要说的话，我更喜欢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神见听见他心碎掉的声音，同时也为站天铭cp的人惋惜了一把。
　　苏可桉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对，高中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

　　苏可桉喝完啤酒，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抱歉，我该进去了，我朋友在里面等。”
　　神见又恢复了忧郁的表情，不过和最开始因为输比赛的忧郁有点不一样，这次是因为得知自己磕了一个假的cp而一时心情低落。他很快振作，朝苏可桉挥手：“比赛加油，我会转播下午的比赛，会给你打气的。”
　　苏可桉点头，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儿可爱。
　　一转弯，然后就同方才那个可爱的孩子一样呆住了。

　　“周……”称呼夹在喉咙里出不来。
　　他刚才好像忘记了询问周礼铭自己应该怎么称呼他合适。
　　周礼铭站在前面，头微微低着，看向苏可桉：“周礼铭。”
　　这是让他直呼其名的意思，大概。苏可桉顺势道：“……礼铭。”

　　苏可桉喝了一瓶酒，虽然度数低，但他仍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醉了。喉咙里因为才灌入了一瓶冰镇的啤酒，渗透着凉意，喉咙外……也就是脖子上，却好像被架在火上烘烤一样，滚烫灼热。
　　他刚刚和神见说了什么？
　　——他们两个我都喜欢。
　　——非要说的话，我更喜欢另外一个人。
　　——高中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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