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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爷,我们把人给您带过来了。”
逼仄的墙角里,地上躺着摊软趴趴的人。宋诸蹲下去,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问道:“宋扬,我记得,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你跑到我爹娘那里说我是断袖,几个意思?”
“哈哈……”宋扬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笑得无比张扬放肆。他的身上满布伤痕,不少地方都还在往外渗血,那是宋诸的人打的。他咬牙道:“宋诸,你毁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有种的,就杀了我,咱们一起下地狱。只要你杀不死我,来日,我必定会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听着这话,宋诸蹲下去,在他脸上拍了拍,呵呵笑道:“说说,打算怎么弄死我?”
“你爹娘给你找了一门婚事,这一次,你打算怎么选择?”
说完,宋扬笑容更加放肆,“省省吧,你不行,只要你一天是断袖,你就要一辈子面临这种选择,一次两次还行,一辈子呢?你受得了吗?”
“嘭!”
一拳砸下去,宋诸擦了擦手,“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瞎操心。”
收拾完了宋扬,宋诸站起来,对自己的兄弟道:“行了,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端午,包粽子。
全院书生放假,不过,放假也只能在山上跑,并不能下山。小武坐在房间里,心情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不是放假吗?搞什么?山上有什么好待的?一群大老爷们儿?”
“你不想待着就下山去,又没有人强迫你待着。”
宋诸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在山上待着不挺好吗?省得下山去干一些不该干的事儿了。”
旁边的大雄道:“那咱们干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待上一天吧?”
宋诸笑了笑:“有何不可?”
在他说话的当儿,有人在敲门,敲门声短促而频繁,活像是张催命符。小武下床,匆匆跑过去开门,边跑边道:“谁啊?敲什么敲?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下一刻,他打开门,宋诸顺着小武的角度看过去,来的人是位白面书生,看起来脸生得很,不认得。
“是这样,”那书生不自然的攒着手,“清远先生说有事儿要找你们家爷,方便过去吗?”
“清远?”宋诸翻了个身儿,将头蒙进枕头里:“你跟他说,如果他再以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想让我过去。”
“可……可是…这……”这可要他怎么说啊?
“行行行,说完了就出去吧,这天儿可真够热的。”小武关上门,擦了擦脸上的汗,吐槽道:“还别说,这天儿可真够热的,出去一趟都能把人给晒化了吧?”
他一回头,就看到宋诸躺在床上,“爷,这么个大热天儿的,您应该也不会去吧?”
宋诸躺在床上,眯了会儿眼睛,还是坐了起来。张寅都叫他过去了,他也不可能不过去,所以还是赶紧去吧。这般想着,宋诸一屁股坐起来,就穿起了衣服。
旁边小武看到此情此景,心情颇为复杂:“爷,您确定要去吗?真心不值得,您去他肯定会让您干很多活儿。”
“小武,就让爷去吧,反正也没什么。”
“什……什么?”小武看向大雄,一脸不可思议。
“你俩行了。”宋诸打断他们,“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一趟而已。”
“可……可是…”
没等小武说完可是,宋诸就已经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张寅这个时候找他干嘛。
出去之后,真真是冰火两重天,宋诸刚一出去,就感受到了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的气息,他像被团烈火包裹着的番薯,马上就要被烤得流油的那种。
跟清远见面的地方并不远,宋诸急匆匆跑进去,叹声道:“你说你,什么时候找我不行?非要太阳都出来完了……”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对面张寅……穿了一身青竹叶的白衣,头上还插了枝竹子,与从前随性肆意的形象大相径庭。宋诸有些被惊到了,他不确信的问:“你干嘛穿成这样……”
“不是你说要我换行头的吗?”
“我…可是……”他让他换也没让他这么风骚啊,兹要是让人看到,恐怕必定又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一番的吧?
这般想着,宋诸叹了口气:“你找我来……做什么?”
张寅叹了一声,“分了吧我们。”
什…什么?
宋诸愣在那里,好一阵儿都没缓过来神儿:“为什么?”
“不合适,累了吧。”
“不合适?你现在跟我说不合适?”
宋诸惊的都快说不出来话了,太突然了吧这也?明明之前他还跟他说,只要他不放手,他就好一直在,现在这又是在闹什么?
“是,不想再装了,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也别再联系了。”
“你放屁!”宋诸走过去牵,一把抓住他,心里仅存的那点的冷静也在这时烟消云散,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是茫然的、慌乱的,“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张寅低头,神情平静得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他认真而凝重的掰开宋诸的手指,“你很好,不好的是我。”
“你不好我也喜欢,留下来,行吗?”他慌了,是真的慌了,前几天他还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维持现在的关系,但纠结到了今天,他都没有想过要跟他分开。可他却先提了分开,明明是他先撩的他,为何又要率先退场?
“别了,就这样吧。”
“好,好,很好。”
被他冷漠的推开,宋诸也终于在这时冷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这是你说的,以后可千万别哭着来求我。”
说完,宋诸头也不会,就摔门而出。
出去之后,他的心脏就像是坛被打翻在调味盘里的酒,心里明明空落落、晕乎乎的,其中却又夹杂着各种他读不出来的五味杂陈的感觉。他被这些异样又陌生的感觉呛得眼角发酸。
他茫然的看四周,狠狠抹了把脸,一脚踹在了旁边草坪边儿上的一棵树上。
踹完之后,他冷哼了声,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一推门进去,小武看他回来,忍不住问了句,“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诸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脸上少有的颜色。小武有些慌乱,纠结着问了句:“清远他……他没为难您吧?”
然而,宋诸此时心情十分不好,压根没有回答他的欲望。他僵硬的坐到桌边,默默的看着桌子上的茶杯,看着看着,眼睛又酸了起来。
小武慌了,他在一边儿被吓得手忙脚乱,他不知所措的问:“是不是清远那个老王八蛋对您说了什么伤人的话?爷,您放心,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说话间,他撸起袖子,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仿佛马上就能跑出去一样。
“去吧。”宋诸凉凉的回了句。
小武动作一顿,整个人瞬间像是垮了的笨驴,浑身上下都泄了气。
宋诸揉了揉眉心,“你别说话,我想静静。”
“我……可是…好。”
目送小武离开,宋诸重新将目光看向茶杯,整个人像极了失恋的少女,眼泪竟然又不自觉的想从眼眶里偷偷溜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匆匆站起来,一把抓起……
他动作一顿,猛然想起张寅从未送过他东西,他哪儿有东西可销毁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薄的跟张纸一样,风一吹就没了,会变成现在这样,也在情理之中吧。
之后的两天,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但凡跟学习无关的他都干,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的人生就像是根儿断掉的琴弦,已经没法儿再续上了。张寅就像是上天派来救他出火海的神,但突然有一天,他被神放之高处,神放开了他的双手,他粉身碎骨,粉身碎骨。生活崩塌了、世界观没了,他只能重复着从前的自己,咬碎了牙装若无其事。
一天两天过去还好,几天过去,宋诸就被院长叫了过去。见到院长的那一刻起,宋诸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凉了。
“来了,来了。”
说话的是只鹦鹉。听着鹦鹉的声音,宋诸想笑,但却委实笑不出来。也在这时,院长将目光投了过来,他的眼神儿很冷,像是胡天腊月湖面凝结的冰。
“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过来吗?”
宋诸硬着头皮,“知道,我屡次违反书院院规,所以,您想开除我。”
“呵呵,你确实是该被开除了。”笑完了这一声,院长立马垮下了脸,“我来叫你还真不是因为这事儿。”
没听到“开除”这两个字儿,宋诸心里有点儿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他没那个心情把失望挂到脸上,只叹了一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分了吧?”
院长的这句话问的宋诸有些卒不及防,他找他来,竟然是想问这个?怎么了?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影响到张寅吗?那他的担心还真真是多虑了。
宋诸轻轻叹了一声,“不是早就按你说的分了吗?你要是还担心我会祸害人,那可真是大可不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院长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你最近应该挺难过,但你的人生中以后还会碰到很多个这样的事儿 ,你不能因为一直的心累,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葬送进去。我说的这些,你能懂吗?”
什么?
他这是在……安慰他吗?
有时候,安慰要远比惩罚更令人觉得难以忍受,宋诸笑了笑,问了一句:“我的后半生只不过是有个人来了,十分偶然的改变了下我的生活,后来这个人走了,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点而已。我不能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将我变成了更好的人,就否定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吧?”
“我怎么过、怎么活、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可是,这不对。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有意思吗?一昧的原地踏步,就是在倒退。”院长紧绷着脸,想劝宋诸,却又实在不知应该从何处劝起,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院长,你觉得,人活着是开心重要,还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重要?”
院长道:“都重要。”
“但我觉得,开心最重要,我什么事儿都没有,院长,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本来就这样儿,我这辈子也就都这样儿了,跟别人没有关系,如果您要开除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糊涂。”院长紧紧皱着眉头,“你真的快乐吗?”
“你不快乐。”
被戳中心事,宋诸脸色难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也在这时尽数冲上脑门儿,他眼睛发涩,不知怎的,就突然哭了出来。
知道自己哭得很丢人,宋诸转过来身,默默擦着自己流泪不止的眼睛,“我没事,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宋诸觉得自己可以很干脆的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他可以止住泪水,但在这时,院长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说了句:“没事儿找,不是你的错,你们都没错。”
他这么一说,宋诸的眼泪更像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凭什么?”
凭什么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就能那么潇洒的离开?要掰也不能掰的这么莫名其妙吧?
“你先回去好好冷静冷静,等过两天再想想现在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我……好。”
回去的时候,宋诸已经止住了眼泪。不过眼眶依旧红红的。小武看到他这样,一下子就慌了,“爷,您这……是不是院长他对您说了重话了?您这是干嘛呢?别往心里边儿去不就行了?何苦跟自己较真?”
“我……小武,我想静静,别再来打扰我了。”
“……今天还是不去上课吗?”
宋诸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宋诸,道了句:“上吧。”
刚被院长训过话,这点儿面子不给不行。再则,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来不来这里,还需另说。
这般想着,宋诸就勉勉强强的去听了课。
宋诸走进去,有些意外。本该是尘先生的课,竟然换成了清远。他有些惊讶,又有些纠结,不过进来都进来了,他总不能转身就走,便如坐针毡的坐了下去。
他一抬头,就看到清远往这边瞥了一眼。他底下头,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这节课,应该是我最后一堂课了。”此时的“清远”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要正经了不少。
宋诸有些意外,让他意外的不是他的正经,而是他宣之于口的话。最后一堂课?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不装清远了?还是说,他也有了要走的意思?
不等他好奇,周围的其他人比他还好奇,先他一步问了出来:“为什么?”
“爷不教了,爷罢工了,教你们这群兔崽子哪儿有爷自个儿潇洒快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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