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旧

　　大王给顾先生的答复是：“看他自己的决定吧。”

　　是否接受手术是一个艰难的决定，顾先生自知是个外人做不了决定，却不想大王竟然将决策的责任抛给了昏迷不醒的孩子。

　　回到医院的顾先生只好自己承担了风险，告诉了医生如果很紧急，他可以签字同意手术，但是还是希望能等楚轶冰醒来问过他自己的想法。

　　医生将手术安排在下午，因此还有半天时间，要想反悔还有机会。

　　上午的探视时间，顾先生一直坐在楚轶冰床边，握着他的手，治愈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入楚轶冰体内。

　　眼帘微微颤动，楚轶冰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顾先生的目光，两人眼中都透着疲惫，却也有着几分心安。

　　从昏迷中醒来，楚轶冰的感觉也在一点点苏醒，发觉了口中的导管，一根管子卡在喉咙里感觉自然不会舒服，抬手摸向了导管。

　　顾先生轻轻捉住了楚轶冰的小手，轻声劝道：“这里是在人间的医院，这根管子不能乱动，留在里边你呼吸起来会顺一点。等身体再恢复一点，医生会给你拔掉的。”

　　楚轶冰似懂非懂地小幅点了点头，这孩子从小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安静，既然顾先生不让他动，那他就不动。

　　看着乖乖放下手，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楚轶冰，顾先生本应该询问手术的事情，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轶冰一直安静地躺着，甚至没有再动一下手。心跳还是很快，想必是令他难受了，因此即使眼中是沉沉的倦意，却一直没能真的睡着。

　　顾先生终是轻轻一声叹息，开了口：“以前你说过想要习武，如果有可能，你愿意接受医生的治疗吗？”

　　楚轶冰看向了顾先生，但是神情中有些不解。

　　已经开了口，后边的事情就容易说出来了。顾先生简单概括了医生的意思：“医生说要给你做一个手术，如果成功了，就有可能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样跑跑跳跳了。但是，做手术是要把肚肚打开，直接在心脏上动刀子、缝线的，所以也很危险。你……想试试吗？”

　　顾先生的概括放大了手术的好处，也突出了危险性。这样的决定交给一个大人都很难抉择，何况此时的楚轶冰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

　　楚轶冰微微张了张小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顾先生立刻提醒：“你现在是发不出声音的，愿意就点点头，不愿意就摇摇头。”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病床上这个虚弱的孩子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一旁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看着他们的一个护士出了声：“先生，你替孩子做决定吧，孩子还太小，这么重要的事让他自己决定，不合适。”

　　顾先生却没有放弃，而是依旧温和地问着：“在害怕？”

　　楚轶冰轻轻点了点头，一旁仪器上显示的心跳也更加快了一些，看来是真的紧张了。

　　顾先生握住了楚轶冰的手，带上几分令人安心的微笑再次开口：“我答应你，不论手术结果如何，有我在，你不会死。”

　　小小的楚轶冰看着顾先生认真的眼神，一时没了反应。

　　见证了这一幕的陈雪内心突然就蹦出了一句“这什么神仙爱情！”不对，应该是亲情。诶……好像也不对……不管了，反正这两只组团永远不拆，谁拆陈雪就跟谁急。

　　楚轶冰同意了接受手术，下午到了定好的时间这小小的孩子被推进了手术室。陈雪一直跟着楚轶冰的视角，自然也有机会一睹手术室的内部。

　　躺在手术台上的楚轶冰神情中流露了紧张不安，不同于他母妃过世弟弟刚出生那时候的一心求死，陈雪能感觉到8岁的他是怕死的，想要好好活下去，却不得不面对死亡的恐惧。

　　陈雪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改变一个孩子的事情太多了，那样小的孩子也太容易被改变了，去深究中间的故事并没有意义，毕竟很多时候孩子的内心变化是不能用成年人的逻辑理解的。

　　麻醉剂生效了，楚轶冰陷入了沉睡。各组医生就位，无影灯下一台手术开始了。而只看到医生动下第一刀就觉得自己心里好痛的陈雪，也直接切断了探知灵力，躲在了一片黑寂无声中。

　　楚轶冰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先生就在一旁握着他的手。

　　还是在监护室里，经历了一场大手术的孩子，看起来更加瘦小更加苍白，令人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顾先生微微笑着，语气满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麻醉剂的效果褪去之后，手术的刀口便传来了刺痛的感觉，惹得楚轶冰忍不住伸手揉揉。

　　顾先生又一次捉住了他的小爪子，这一回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忍两天，我给你修复刀口，好太快了容易引人怀疑。”

　　虽然陈雪猜测那个院长是知道他们灵界的背景的，但是顾先生还是很小心地瞒着其他的医务人员。

　　终于，在顾先生的“作弊”下，五天后便得以抱着楚轶冰回家了。当然，也约定了半年后根据楚轶冰的情况安排第二次手术。

　　出院那天，楚轶冰被顾先生公主抱在怀里，轻轻地依在顾先生身上，微微闭着双眼，但其实他醒着。到了无人的地方，一道转移阵将他们带回了灵界墨兰国的宫殿外。

　　直到回到灵界，楚轶冰才开口问出了这几日一直在想的疑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真的是父王让你来的吗？我以为……他真的罚你永远不能来看我了。”说话间嗓音稍微有点哑，想必是气管插管对喉咙稍微有点损伤。

　　顾先生抱着楚轶冰走进了宫门，微微一笑答道：“当年陛下确实责怪属下失职，将属下降了职。但是这一次，云妃把你弄丢了，也竟然没有一个御医跟在你身边就让云妃把你带出去了。陛下那天发了很大的火，是我主动说要去找你的，陛下也就准了。”

　　一问一答中陈雪也猜到了大概的故事，上一回在楚逸晨的满月宴上，顾先生没能拦住楚轶冰，让他害自己发病，还正好被云妃所救。想必大王因此怪罪了顾先生，也因此把楚轶冰交给了云妃来照顾。

　　不知道经过了这一场闹剧，大王有没有意识到云妃的恶意？不过，应该不能吧。毕竟云妃那样美丽而娇柔的女子，只要哭得梨花带雨地说是自己不注意害楚轶冰走丢了。爱她的男人当然是会相信她的，而且楚轶冰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云妃想来是逃过一劫。

　　顾先生一直抱着楚轶冰，穿过了宫殿曲曲折折的长廊，回到了属于楚轶冰的寝殿。这里一直很清净，就连负责宫女都难得看到一个，但是整间宫殿却干净地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是被人精心打理的。

　　走到床边，顾先生小心地放下了楚轶冰。拉过了床上的几个枕头，让他半依半躺了下来。心脏不好的人通常很难平躺着入睡，因为那样的姿势会令他们感觉呼吸困难。

　　直到顾先生替他盖好了被子，楚轶冰才再次开口：“你要走了吗？”

　　顾先生微微一愣，转而微笑着摇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倒是殿下可别嫌我碍眼。”

　　“嗯。”楚轶冰移开视线，低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阳光从窗户洒入，为这静谧的美好点缀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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