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

　　“啊！”
　　K急忙追上红，想要前去拯救婴儿。在红认为自己是英雄的同时，K也认定自己是与世俗对抗着的英雄。他要拯救一个新希望，一个很渺小很渺小的新希望！
　　待他撞入虚掩着的房门后，发现红用一种不可说的眼神望着他。一股不妙的直觉钻进K的脑中，悬着的心在不断颤栗着。
　　一只透明翅膀的蜻蜓落在窗柩上，一直驻留着，似乎也对这房间的事感到好奇。
　　“K，它已经……”
　　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转了转头，用下巴示意K亲自来看。
　　K没敢上前，之前的勇气比扎了针的气球泄气泄得更快，只是站在了门槛后一步，问：“怎么了？”
　　红望了望铺在地上的布，摇了摇头，并不作声。K急着又问了一遍：“怎么了！红，怎么了？”
　　红回了一个冷冷的眼神，讽刺地回道：“怎么了，你并不清楚吗？”
　　K哀求着再问了一遍：“红，求求你，告诉我它怎么了？”
　　红回头盯着K，再三打量了K一遍，从头到尾，似乎现在才认识了这个男人内心真正的本质。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直接转身向床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K望着已经彻底不愿回答他的红，只想赶紧逃离掉这间压抑的房间。可是，不甘心。强烈的不敢又推动他不自觉地挪步到了婴儿前。许久，他才出声：“它，它怎么了？”声音很轻，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它。
　　红并没有睁眼：“你说呢？”
　　K缓缓蹲下身子，轻轻伸出食指触了触比莲藕还能的胖胳膊。婴儿还静谧地睡着。他又触了触脚丫子、脸蛋儿、胖肚子，都没有吵醒它。K松了一口气：“没事，它只是睡着了。我们轻一点儿，别把它吵醒。你家还有羊奶吗？到时候，借我一点儿。它这么胖，一定会吃很多的。到时候，……”
　　红闭着的眼皮微微颤动，粗黑的长睫毛和窗柩上还停着的蜻蜓形成了某种律动，把禁锢的房间空气煽动起来。K觉得原本闷坏了的心，稍稍能喘口气。可是，偏偏红不对他的话有任何回应，不详的预感又如一块石头压得心脏揪疼揪疼。
　　“死了。”
　　“什么死了？红，你在说什么啊。”
　　“已经死了。”
　　K被红的“死”字刺激到了，疯子一般几步冲到红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对她形成一种威慑，企图让她改口。
　　“你不要瞎说，仔细看看，它只是睡着了！”
　　“真睡着的话，你这么大的声音会没把它吵醒？K你清醒一点儿吧。求你了，K。”
　　哪怕是说着看似央求的话，都没有令红睁开眼。K只得一步步向后退，重新退到那块布旁。原本精心展开的布现在看来，反倒像是随意丢弃的样子，皱成一团。原本红润的肌肤，已被青灰爬上，白嫩也变成了惨白。它彻底成了鬼的孩子，原本流有一半人类的血液随着生的气息地呼出而消散。全完了，人类的部分已经没有了。全完了。
　　K的同情心似乎也被它人类的一部分流失而带走。温暖结成了冰，轻柔的动作变得生硬。倏地，K蹲下来，用宽大的手掌包住了浑圆的头颅，比猪脑还软嫩，似乎一捏就碎。他用拎小猪仔后脖的方式，提起了婴儿。它比一条死鱼还无力，吊在了K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微微晃动。
　　“你看，死了吧。”红仍没有睁眼，却比K还清楚知道婴儿的状况。
　　K就拎着婴儿，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红和K在一个冬天的某一天结婚了。那个幼小的尸体还埋在后院中。掩埋的那一小块地因为杂草丛生的原因，连K和红都分辨不出来了。他俩什么都没有和别人说，甚至红认定自己与K一起背负着杀人的罪恶。俩人注定这辈子只能下地狱去了。
　　地狱是什么样？这辈子能忏悔过去吗？会得到报应吗？……
　　红这些问题都没有想过。反倒是K在婚后朝红发了很长一段脾气后，随着自己孩子的降临似乎把院中的它忘光了。就算有什么红半夜起身，久久凝视着月光下的院子、雨天的院子、开出野花的院子，K只是随口骂她一句“神经病”。
　　K只是在乎自己的孩子，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成长。以至于，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努力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自然，孩子相比母亲更喜欢K。
　　不久，红抑郁寡欢而死。K也终身没再娶妻，等待着孩子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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