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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闺秀
原修然不紧不慢地掸了下衣袖，笑意莹然地问郑三公子：“你就这么想替郑二公子去囹圄中走上一遭？”
郑三公子看出了原修然藏在笑意下的不悦，从善如流的转换了话题，接着说起了方才未说尽的时事：“原阁老下了诏狱，朝中不少人上本说情。”
原修然不动声色地看着郑三公子。
郑三公子又说：“不止原修齐受了牵连，而是这些说情的人尽皆被今上迁怒，贬职的贬职，入狱的入狱，连恭亲王世子都沾了瓜落儿。”
恭亲王世子是原公子嫡亲的舅舅，对原公子向来疼宠。
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不属于他的忧虑，原修然皱眉看着郑三公子：“舅舅眼下是甚么光景？”
郑三公子说：“眼下还好，不过是被罚了闭门思过三个月。”
恭亲王世子每日里遛鸟斗蛐蛐，一刻也在府里闲不住，罚他闭门思过与断了他命根子无异。
也不知今上胸腔里这股子邪火甚么时候才能散尽。
——今日任务已刷新，请宿主尽快完成。
今日任务是帮恭亲王世子排解寂寞，倒是可以一试。
原修然关了任务中心，看着郑三公子说：“你方才说我若有甚么事情要办，尽可以找你？”
郑三公子颔首：“自然。”
原修然自床头暗格里拿出一沓子图样，放到郑三公子跟前儿：“劳你想个折，天亮后把这些图样送到恭亲王府，请恭亲王世子把这些个工具研制出来。”
恭亲王世子除了遛鸟斗蛐蛐，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做木匠活。
因此，原修然给出的图样上尽是一些新奇的耕作工具，统共十张，足够恭亲王世子排解三个月闭门思过的寂寞了。
郑三公子将十张图样挨个翻了个遍，若有所思地端量着原修然：“没想到原公子对农耕也如此了解。”
不，并不。
然而，原修然笑得高深莫测。
郑三公子建议：“府里养着些匠人，要不把这些个图纸给那些匠人去研究？”
原修然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必。找恭亲王世子便可。”
郑三公子莞尔：“便是把这图纸送进王府，堂堂王府世子也未必肯应。”
原修然不紧不慢地道：“你只管把图纸送到舅舅手上便可，余下之事无需三公子操心。”
郑三公子耸肩，随手把图样揣进袖袋里，算是应下了。
说完了正经事，郑三公子便又从朱窗翻了出去，简直熟练非常。
原修然站在朱窗前，目送着郑三公子踏着月色飞檐走壁而去，逐渐拧起了眉——将军府有很多隐秘，大多数隐秘都未对他设防。
可以说是郑家人对他信任有加，也可以说郑家人对于拉他上贼船十拿九稳。
这种感觉有些不妙。
接下来几天，果然一直是郑三公子披着郑星河的皮出现，郑星河那夯货不知去忙了些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原修然不耐烦与郑三公子你来我往，便索性宅在将军府里做了几日的大家闺秀。
然而，做大家闺秀也不得安宁。
府上上自郑夫人起，下至郑星河几个妹妹，这几日开口所谈之事不是原公子，便是原家。
小姑娘们无非是叹惋原公子英年早逝，着实可惜。
郑夫人与原夫人原是闺中密友，近几年才慢慢远了关系，自是知道不少的隐秘，嘴里露出来的话里便有些个内容了。
今日天热，原修然与容氏陪着郑夫人在水阁里纳凉。
不耐烦丫鬟婆子在眼前晃悠，尽皆打发到廊桥上戏水纳凉后，水阁里只剩了他们三人，言谈间便更少了些顾忌。
“原阁老已经在诏狱里被关了六日了，连原大公子最后一程都未能送上，着实可怜。”容氏拿着小木槌给郑夫人捶着腿，随口感叹，“眼见着太后娘娘千秋盛宴在即，也不知今上会否网开一面，放原阁老出来。”
不会！
《暴君的替身男后》里，原阁老可是被关了近两年的。
直至原修齐逆天怀孕诞下龙子，龙子模样像极了原修然，万俟仁又得了原修然的托梦，这才将原阁老自诏狱中放了出来。
彼时万俟仁已然大权在握，朝中尽是两年里提拔上来的新人。
原阁老想是被关得心灰意冷，出了诏狱便直接上疏乞骸骨，辞官带着原大公子的灵柩回了江城老家。
不管心中如何阴谋论暴君这一波“迁怒操作”，原修然此时只摆出了一副懵懂单纯，给郑夫人剥了一小碟冰镇着的水晶葡萄。
郑夫人拿着银签子插了个凉沁沁的葡萄肉，悠悠叹了口气：“怕是难了。”
原修然不由看了郑夫人一眼。
郑夫人拿了根银签子递予原修然：“媛姐儿你也吃。”
容氏的祖父亦是三位阁臣之一，想是有些个物伤其类：“原阁老当得忠敬二字，若是因此落罪，着实寒人心。”
郑夫人未置可否，过了一会子才说：“原阁老忠心耿耿一辈子，为了今上声誉连亲子都能食得，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知他悔还是不悔。”
容氏手一颤，小木槌直接滑落在了郑夫人腿上：“娘，你是说原公子……”
郑夫人视线落在原修然脸上，轻声说：“原文山那人，心中只有忠君二字。今上那般痴迷原大公子，他又怎会视而不见？他家祠堂里那把火来得蹊跷，定是瞒不过今上的。”
容氏攥着瞬间凉透了的手：“若是那般，原阁老此番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郑夫人摇头：“好歹是帝师，总不会丢了性命。”
容氏重新拾起小木槌，搁手里攥着，说：“是不是娘想的多了，便是原阁老能狠得下心，原夫人能肯？”
郑夫人视线始终落在原修然身上：“万俟斐那人，心中只有原文山，只有原家，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要靠后的。”
容氏摇头：“实是理解不了，靖哥儿便是我的命根子，说句有失身份的话，便是星海哥要动我靖哥儿，我也是会跟他拼命的。”
郑夫人莞尔，问原修然：“媛姐儿，你可能理解？”
原修然与郑夫人对视，从那一双温柔慈和的眼里，仿佛看见了通透了然，待要细看，却又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这镇北将军府果然没有简单人物。
不知郑星河是否与郑夫人兜了底，原修然忖了忖，深憋了一口气让红晕爬上两颊：“不管是原夫人的心，还是嫂子的心，我都有些理解不了……”说着，原修然指尖绞着帕子，做出一副羞怯样，“想来……咳……想来只有我也做了娘才能理解得了了。”
容氏遮着嘴笑：“娘，媛姐儿这是着急了，咱们可得好生帮她合计合计，请普明寺的大师给掐算个近些的日子，也好让咱们媛姐儿早些体会体会为人娘的心。”
原修然能怎么着，只能垂着眼装羞怯。
本以为郑夫人定不会顺着容氏的话来，不承想竟是含着笑说了一句：“此言在理，明儿个咱们娘仨便去普明寺上香，找方丈大师给好生算个吉日出来。”
原修然无语，在郑夫人与容氏双重目光下，险些把好好的冰葡萄戳成葡萄泥。
清风拂过纱幔，原修然一眼便见着了朝这边儿过来的郑星河，顿时喜上眉梢。
容氏顺着原修然的目光看过去，又在那跟郑夫人说：“娘，你瞧瞧，咱们媛姐儿可见是真心满意咱们二公子，远远见着二公子过来便笑成了一朵花儿了。”
原修然澹然收回视线，红着脸说：“嫂子怕不是看错了，我不过是赏了一朵花儿。”
容氏笑道：“咱们二公子那皮相确实当得一朵花儿了。”
郑夫人含着笑，假假斥了容氏一句：“媛姐儿面皮儿薄，你别总是逗她。”
三言两语间，郑星河已是到了水阁。
郑星河笑着打帘子进来：“这是说甚么呢？老远便听见这水阁里笑声不断的。”
容氏敛了笑意，恢复了素日里的雍容：“没说甚么，只是媛姐儿见了这夏日里的花儿长得娇俏，忍不住笑了几声罢了。”
原修然：“……”这么会说，怎么不去茶楼里说书呢！
*
是夜夜半，松柏院再次被夜探闺阁。
原修然倚在床上，澹然地看着郑星河翻窗而入：“郑兄倒是守时。”
郑星河翩然落在床头，立定，垂眸端量着原修然，明明是几日未见甚是思念，偏要说：“媛娘子约我私会，我自不敢晚上一时半刻。”
原修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郑星河看。
郑星河轻咳了一声，挨着原修然坐下，展臂搭着原修然的肩膀：“有事离开了数日，你这几日可好？”
原修然瞥了一眼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曼声说：“郑兄愈发自来熟了。”
郑星河转过脸，肆无忌惮地盯着卷翘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印下的扇形阴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明日便去算吉日了，还见什么外？”
原修然斜睨着郑星河：“还能好好说事吗？若是说不了，便换三公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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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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