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明月-重生农女成长史

　　门口放起了爆竹，花轿被抬进院子，小小的院子里此时早就挤满了人，人人踮着脚伸长脖子，迫不及待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身姿，柳老爷子和章氏双双笑得见牙不见眼。

　　喜娘把轿帘掀开，只见一只戴满戒指镯子的手缓缓伸了出来递给喜娘，人群一阵骚动。喜娘扶住那只手，接着一只精致的大红绣花鞋也从轿子里迈了出来，人群哗然。

　　喜娘小心翼翼地把新娘子扶出轿子，大家这才看清她的身形。

　　个头不高，偏丰腴，头上盖着盖头，瞧不见容貌，一身织满吉祥图案的霞帔婚服，走起路来马面裙摆两边的褶子随着步伐微微摇动，裙底的绣花鞋若隐若现。

　　柳叶暗暗在心里赞叹，这衣服太好看了，古人可真是有品味啊！

　　这边新人拜堂，那边柳叶柳条已经不能再观摩了。这次婚礼银子不多，为了节省开销，凡事都要老柳家人亲力亲为。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姊妹俩被谢香书叫走，去旁边小酒楼烧水备茶，准备迎接宾客们的到来，青青也跟了她们一同过来帮忙。

　　茶水刚准备好，那边宾客们就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三个小姑娘加一个二命，端茶送水，忙得脚不沾地。

　　二楼的大隔间是专门给女客们准备的，此时里面已经几乎快要坐满，柳条、柳叶和青青端着新沏的一批茶水入来，给众人换上。

　　“哎呦！这女崽子是哪个？好水灵诶！”一个中年妇人拉过刚把茶水放在自己面前的柳条。

　　“这是我大叔叔的女，我大堂妹明玉。”坐在一旁的柳实英笑着答道。柳条、柳叶、柳絮三姊妹的大名分别叫作柳明玉、柳明月、柳明颜，都是柳大川取的。

　　接着柳实英又对柳条介绍道，“这是六眼井常记商铺的常大太太。”

　　数双眼睛此时都看向柳条，今日她穿一身葱绿色的短褙子，配一条天青绣花石榴裙，双丫髻上戴着一对荷花钗，明眸皓齿，夺人眼目。大家听说是秀才公的大女儿，也都纷纷夸赞。

　　“常大太太。”柳条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低下头福了一福。

　　常大太太拉着柳条的手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上下打量：“啧啧啧……这个模样，这个气派，到哪里去寻？……你今年几岁了啊？”

　　“十一岁了。”

　　“真好、真好！你去忙吧！”常大太太笑着连连点头，放开了柳条。

　　柳实英捂嘴笑笑，继续给众人介绍道：“那后面黄衫子的是渠的亲妹子明月，边上的是我们的堂姑姑青青………”众人又是一阵赞叹。

　　柳条如蒙大赦，慌忙拿起茶托就要出去，还没迈出门，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这乡下女崽子就是没规矩，秀才的女也跟丫鬟样的抛头露面、端茶倒水！”说完就是一阵轻笑。

　　这说话声和笑声并不大，坐在里面圆桌旁的大人们都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

　　三人循声看去，见隔间靠门的一角，聚集了四五个打扮光鲜的小姑娘，正一个个拿帕子捂着嘴，嬉笑着朝她们三个看来。其中一个看着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身桃红的衣衫，头上戴着绢花，样貌倒也生得粉嫩可爱，正满脸戏虐地斜睨着柳条。

　　柳叶噌地一下火往上冒，就要还嘴，谁知还不等她开口，青青上前一步，一手拿着茶托子、一手叉腰，瞪起眼睛立起眉毛，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这城里女崽子就是好规矩，大喜的日子在主人家横眉竖眼、嚼舌碎嘴！”她声音清脆，语速很快却吐字清晰，甚是好听。

　　青青姑姑威武啊！柳叶在心里暗竖大拇指。这小嘴利索的、这反应快的，不但言语犀利，而且还押韵呢！柳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对面几个女孩都变了颜色，尤其那个桃红衫子，气得小脸都扭曲了：“你、你话哪个？”

　　青青也学她刚才斜睨柳条的表情斜睨着她，道：“哪个气急了就话得是哪个。”

　　这下桃红衫子也没法发作了，咬着嘴唇，瞪着青青，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明明看着就要发火，可却没再说一句话。

　　柳条扯一下青青的袖子：“走吧，还有事做。”说罢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女孩子，迈步出了隔间。青青和柳叶也有样学样，一人瞪了她们一眼，也出去了。

　　那几个女孩子气恼的同时不禁在心里琢磨，这柳家的女孩子怎么眼睛一个比一个大啊，瞪起人来凶巴巴，怪吓人的！

　　回到厨房，三人笑作了一团，柳条和柳叶都赞青青回得好，把那不懂礼貌、狗眼看人低的桃红衫子给气成那样，大快人心啊！

　　“要不是有大人在，今日又是大林哥哥大喜的日子，我早就上去一巴扒死渠（一巴掌扇死她）了！”青青很有些不满足。这时三人又端了一批茶水打算送去一楼。

　　“也不晓得渠是哪个屋里的女崽子？”柳叶边走边问道。

　　“哪个晓得嘞！看渠穿得那么好，肯定是罗家那边的亲友，估计是府城哪个商铺的小姐吧。”柳条道。

　　“府城的小姐好没教养！”柳叶撇撇嘴。

　　其实她们三个小姑娘最大的也才十一岁，还是小孩子，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个不能抛头露面啊之类的规矩，而且通过柳叶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发现这个时代并没有她前世听说的古代那般极端的男女大防；至于端茶送水，这婚宴是本应该在老柳家举办的，如果是在老柳家，那还不得一样是老柳家人亲自操持？只是因为新娘子娘家执意要在府城办，她们柳家才迁就对方，举家来府城操办。作为老柳家的一份子以及近亲，婚宴上柳条柳叶青青端茶送水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柳叶心想，那个桃红衫子穿着艳丽，一看就是用力打扮了来的，却没人多看她一眼，倒是柳条这个乡下姑娘一进房就引起了人们的交口称赞，怕是起了嫉妒之心也说不定呢。

　　“哦？”正想着，冷不丁从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府城的小姐没教养？”

　　走在最后的柳叶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亭亭玉立，一身水粉绣花直裰，头上戴着暗纹公子巾，腰间配着大红绣花香袋和大玉坠子，脖子上挂着金项圈，手摇折扇，珍珠链子坠在扇尾，吊着精致的流苏扇坠。

　　再看他长相，肤白胜雪，面若桃花，吊睛细眉，朱唇贝齿，典型的男生女相，并且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相。

　　柳叶不由得一愣，满头黑线，好……富贵的一个人啊……这打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富二代吧……她腹诽。

　　那人笑吟吟地轻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瞧着柳叶：“难不成你们这些乡下女崽子倒比府城的小姐们还要有教养了？”

　　柳叶皱眉，看来这又是个瞧不起乡下人的狂妄自大的城里娃，于是落落大方地直视他，讥笑道：“不敢不敢，若论目中无人、乱嚼舌根跟无事生非这些教养，我们乡下女崽子是不及你们府城小姐公子们的万分之一的！”

　　男孩怔住了，一张俏脸泛起红晕，但立时又恢复了笑意：“好厉害的一张嘴！”忍不住又重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乡下女崽子”。

　　今日柳叶穿着一身鹅黄长褙子，下身一条葱绿褶裙，小瓜子脸上一对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樱桃小嘴微微嘟起，白皙透亮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眼波流转，天真里透着一丝娇蛮与狡黠。

　　他看得有些呆了，好可爱的女孩子！还待再开口，却被二楼的一个女声打断：“常家大哥哥，你来啦！”

　　柳叶和男孩同时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女孩正满脸欣喜地冲下面挥手，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下来，不正是刚才嘲笑她们的那个桃红衫子嘛！

　　桃红衫子径直来到男孩的跟前，面色潮红，含羞带臊地低下头福了一福，柔声道：“常大哥哥。”

　　柳叶心想，这男孩姓常，不知和楼上那位常大太太是什么关系，那位常大太太倒是看着很和善可亲。

　　常公子收起折扇，冲桃红衫子微微拱手回礼：“李家二妹妹，你也来了。”

　　这李家二小姐视面前的柳叶如无物，扭扭捏捏地揉着手中的帕子：“我随家父家母一道来的，跟小姐妹们在楼上坐嘞。”说着从柳叶端着的茶托上拿过一杯茶递给常公子，“大哥哥呷茶。”

　　常公子微笑接过：“李二妹妹客气了。”

　　柳叶看得想笑，这李二姑娘现在这幅温柔腼腆懂事贴心的样子，和刚才刻薄嘲笑她们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怎么看也顶多十一二岁，柳叶早知道古人早熟，却也没想到居然这么早！

　　她坏笑道：“哎呦喂！我听话府城的小姐们规矩好大，怎么倒跑到这下面的男客这里来抛头露面、端茶送水来了？”

　　李小姐顿时涨红了脸：“你……你……”

　　“你什哩你啊？”这时早把茶水送完了的柳条和青青回到柳叶身边，青青瞪着眼看向李二姑娘。

　　“这位姑娘，这下面都是男客，端茶送水这样的丫鬟的活，还是让我们这些乡下女崽子来做吧，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回到楼上去继续嚼你的舌根吧。”柳条冷冷地说道，领着青青和柳叶朝厨房走去。

　　“小妹妹，你叫什哩名字？”常公子叫住柳叶。

　　柳叶又好气又好笑，暗自翻个白眼，云淡风轻地道：“我们乡下别的什哩规矩都没有，就有一个，不准把名字话得来路不明的人晓得嘞！”说罢轻轻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公子被她笑得有些愣愣的，也忘了再继续追问。

　　“大的那个是柳家那个秀才的大女，叫柳明玉，黄衫子那个是渠妹子柳明月，还有一个是渠们的堂姑姑柳青青，”李二姑娘将刚才在楼上听到的信息告诉常公子，又咬牙切齿给地补充道，“都是些子不懂礼数不识抬举的乡巴佬！”

　　这最后一句常公子压根就没听见，他正摇着扇子，目光追随那一抹鹅黄离开的背影，眼角含笑。

　　柳明月……明月皓皎，艳压星辰……好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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