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知青爱种田

　　村子里炊烟袅袅，正是各家各户傍晚做饭的时候。

　　稻香村的村民们基本不看钟表，远远瞧着太阳落了，别处烟囱升起青烟，便三三两两地往家赶，片刻也不耽误。

　　许长君外出不在，沈妍希自个儿有样学样地往炉膛里填柴禾。她划了根火柴，用稻草引燃放在木头上，火苗微弱，黑烟却滚滚而出。

　　“咳，咳咳——”屋子里顿时变得乌烟瘴气，沈妍希捂着鼻子，一边挥手拍打着空气，似是这样能把浓烟拂去似的。

　　归来的少年瞧着自家浓烟滚滚，撒丫子飞奔回来，结果看见少女蹲在炉灶边使劲吹火，白净的脸上沾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像个狡黠的小黑猫。

　　“你可算回来了，快看看这是怎么了？”沈妍希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满眼忧心忡忡。

　　许长君用铁棍随意往炉膛里拨拉两下。“我没跟你说过生火不要放湿柴吗？”

　　“黑猫”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沈妍希记得少年先前提到过一嘴，但她从没用心记。

　　外面有人敲门，沈妍希站起来想去开门，却被许长君拦住。

　　“我去开门，你把脸洗洗。”少年勾起一抹调皮的微笑。

　　沈妍希有些发懵，她后知后觉摸上脸，伸手满是黑灰。

　　好你个许长君，不早点说出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看笑话呢！

　　王贵平敲门敲得厉害，少年开了门放他进来。他心急如焚地说：“小沈在吗，快点出来看看吧，汪婶和人打起来了！”

　　他说话的嗓门极大，在里屋洗脸的沈妍希也听见了。她连忙把水擦干净，边说着话边从里面跑出来。

　　“小君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

　　正迈腿往门口走的少年堪堪停下了脚步，许长君也想跟着去。可他答应过婆婆不在的时候要听沈妍希的话，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只能呆在炉灶边独自生闷气。

　　王贵平拉着沈妍希一路飞跑，到达村长家门口的时候，里面早就混乱不堪。女人们互相揪头发挠眼睛，小孩子哭作一团，老太太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张守业夹在老娘和妻子中间左右为难。

　　“怎么回事啊？”沈妍希悄悄靠近大宝，她从来没见过小团子这般沮丧的模样。

　　大宝抽噎着说：“青梅，都是青梅惹的祸……”

　　他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少女，自己越发觉得委屈，最后趴在沈妍希怀里哭个不停。

　　“不就是几颗青梅吗，这还不简单。”沈妍希没来由地笑起来，笑得老太太心里发毛，她不知道这陌生的姑娘为何要来趟这浑水。

　　“你说怎么办？”黄仲粗着嗓子，没把眼前的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自然公事公办，都是邻里街坊的，这青梅便宜些卖给你们，一分钱两斤，如何？”沈妍希答得敞亮，让叵测之人不自觉退缩起来。

　　黄仲媳妇硬着语气道：“这是哪儿的话，既然是亲戚，相互帮衬着是应该的，哪有买的道理？”

　　汪婶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小沈你不用理她们，这些人就是伸手要饭惯了，专爱白女票。”

　　“你说谁要饭！”
　　两家人又闹哄哄地搅在一起，沈妍希看着也忍不住头疼起来。看来老话说得真没错，中·国社会最严重、最难以解决的人民内部矛盾就是婆媳矛盾。

　　沈妍希趁着混乱溜到王贵平身边，低声耳语了他几句，男人疑惑着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

　　“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汪婶死命捶着自家男人的胸膛，恨铁不成钢。

　　张守业虽是个软弱的，到底还顾及他男子汉的颜面。瞧见周围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憋红了脸一咬牙，抬手朝女人就是一巴掌。

　　“差不多行了，不嫌丢人吗？”男人暴怒。

　　汪婶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双眸圆睁含泪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整天在外面装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还窝藏女人，你以为你又高尚到哪里去！”

　　私下哗然，众人开始嘀咕起来。沈妍希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汪婶会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不多时王贵平带了一个人过来，矮胖矮胖的叫人一眼就认出那是王二麻子。

　　“怎么了这是，咋还动起手来了？”王二麻子向来是村里的小喇叭，八卦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找事儿的黄仲一家反倒被抢了风头，大家关心的重点转移到村长和那个神秘女人身上。

　　话说村长外面有人，稻香村得有大半的村民不相信。虽说张守业胆小懦弱怕老婆，可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对他的为人还是心知肚明。老实憨厚，踏实肯干，起码他当村长这些年，把稻香村管理的是井井有条。

　　“咋回事儿啊，守业，你可得大家一个交代。”赵四在旁边喊着，表达出广大群众吃瓜的热切心肠。

　　村长从兜里摸出根旱烟，点火的手颤颤巍巍。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蹲在地上的小团子说：“大宝啊，去把地窖的门打开，放你婶出来。”

　　婶沈妍希听着感觉这话语里的关系不简单。

　　地窖门打开，大宝把梯子放进去，很快里面就爬上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模样长得并不难看，甚至眉清目秀，只不过脸上沾了些泥土，看着有点老气。

　　她手里依旧抱着那个红枕头，瑟缩着往树荫里躲，看着众人一脸防备。

　　张守业终于燃起了烟，他深吸一口说：“这是我妹妹。”

　　所有人禁不住大吃一惊，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没听说村长还有个妹妹呀。黄老太婆浑浊的眼睛顿时闪出惊恐的光芒，别人是不知道，她对当年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小，小萍她不是死了吗？”她哆哆嗦嗦地问。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白衣女人傻兮兮地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落到衣服上。

　　村长叹了一口气，将那不光彩的过去系数道来。

　　原来小萍真是张守业的亲妹子，只不过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就把她过继到隔壁村大伯的门下。

　　小萍年轻漂亮，十里八乡从来不缺追求者，只是她心气极高，看不上村里的大好青年，反而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赶巧五年前隔壁村也有一队知青下乡，小萍对其中一位男知青一见钟情。两个人相约逃离村里，去城里过幸福的生活。可是小萍早就被大伯许了人家，男知青又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村子，临走前告诉小萍要等他，却从此杳无音讯。

　　家里人都劝小萍断了这份念想，另嫁个好人家。没想到那小萍也是个倔的，怀了男知青的孩子不说还非要生下来。结果孩子未满月便夭折了，她等不来爱人也就疯了，所以就成日里抱着个枕头，在村东头荒地那棵柳树下死等。

　　张守业说着说着便动了情，七尺汉子滚下泪来。

　　“小萍可是我的亲妹子，我怎么舍得害她呢。关起来也是怕她到处乱跑，毕竟她是个傻的，放到外面我不放心。”

　　原来是这样，沈妍希听着也感动，想来这兄妹俩也是个苦命的人。

　　小萍看见男人哭，意识似乎回转过来一些，她踉跄着跑到男人面前，用手蹭着他脸上的泪珠。“哥，哥……不哭。”

　　难为她还认得张守业是她大哥。

　　旁边感性的村民有些已经红了眼眶，汪婶也不闹了，她从这件事看得出来，张守业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

　　“……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不管，我就想问问，梅子你打算怎么办？”黄仲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似是非要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王二麻子把脸凑到黄仲身边，明明比对方还矮一头，他面对着男人丝毫不露怯，甚至还拍起黄仲的肩膀来。

　　“小黄啊，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吃相太难看是会遭天谴的。”

　　旁边有村民跟着附和：“对呀，手心手背都是肉，黄老太您得一碗水端平啊。”

　　黄老太婆梗着脖子还想为自己分辩两句，架不住人多势众，自己也并未占理，憋了半天只说了句“走着瞧”，然后叫儿子儿媳扶着自己回家去了。

　　“我呸——”王二麻子收起笑脸，朝那些人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

　　“什么东西，这年头乞丐还敢这么猖狂！”

　　这话说的可真是大快人心！

　　其实沈妍希叫王二麻子来自有她的打算，这稻香村人少地方小，消息多是口口相传，不一会儿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而处于这消息传播八卦中心的人物，王二麻子当之无愧。大到乡村修路，小到母猪生产，只要在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今天这事经过王二麻子之口一发酵，还指不定怎么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呢。

　　沈妍希暗自窃喜，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足够把这恶心的一家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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